華夏真相集 第三十集 巫蠱之禍

    天降奇禍,家破人亡;走投無路,狼狽奔逃。

    江齊倉皇逃入長安,更名江充,乃向朝廷投書,告發趙太子劉丹,與同胞姐妹亂倫,又與父王嬪妃奸亂;並勾結郡國豪猾,狼狽為奸,恣意殺害國中大臣之事。

    漢武帝劉徹覽奏大怒,下令包圍趙王宮,收捕太子丹,移入魏郡詔獄,判其死罪。

    趙王劉彭祖乃是漢武帝異母兄長,為救兒子一命,遂上書稱:江充耍奸弄詐,欲借陛下威嚴,以報私怨。因受緝捕逃亡,不知悔悟,反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誣陷我兒。即便如此,臣願精選趙國勇士,前去抗擊匈奴,為朝廷效力,以贖劉丹之罪。

    武帝覽奏心軟,遂赦劉丹死罪,但廢其太子之位。復在犬台宮召見江充,詢問端地。

    江充奉詔入宮,拜見天子。漢武帝觀之,見其身穿婦人織絲禪衣,帽插鳥羽,走動時搖冠飛纓。更兼身材魁梧偉岸,英姿颯爽,容貌氣派,與眾不同。

    武帝大喜,對左右近侍道:燕趙之地,果多奇士。

    江充上前參駕,因善於奏對,武帝與其一番談論,大為高興,遂命賜宴,便加寵用。

    內宮宴罷,江充謝恩,奏請出使匈奴,以平外患。

    武帝因問:卿自請出使匈奴,可有成熟打算?

    江充回奏:臣謂出使外國,應因變制宜,以敵為師,不宜預先打算。

    武帝深以為然,命為謁者,出使匈奴。半年之後,江充果然不辱使命,齎持與匈奴單于所簽和約盟書歸來。武帝大喜,遂又拜江充為直指繡衣使者,負責督捕三輔境內盜賊,並監察京師豪貴子弟,偵其有無越禮之行。以此論之,江充當是中國史上首任情報局長。

    當時貴戚近臣之中,多有驕奢僭越之輩。江充一一舉報彈劾,奏請沒收其車馬,並命充軍北營為卒,待命抗擊匈奴。

    漢武帝覽疏,當即准奏施行。江充奉旨,即刻傳文光祿勛中黃門,禁令該去北營待命近臣侍中,若無本人命令,不准出入宮廷,面見天子講情請託。

    貴戚子弟聞令惶恐,皆至宮門,向皇帝叩頭哀求,表示情願出錢贖罪。漢武帝允其各按俸祿爵位繳贖,數日之內,便得數千萬錢,國庫為之充盈,軍費不愁。

    漢武帝大喜,遂對近侍說道:江充忠直不阿,言語計策,皆稱朕心。

    江充外出巡察,偶遇館陶長公主,坐車行於馳道。於是上前喝問:馳道者,天子及欽差專用,或傳遞邊報所需。上至諸侯貴戚,下至黎民百姓,皆不得用。長公主為何放肆?

    長公主車夫答道:非敢私用,是奉太后詔命。

    江充說道:雖有太后詔命,長公主可以,隨從車騎不可。

    遂命部下,立將公主隨從處罪,車馬沒收。京中勛貴聞之,無不驚駭。

    江充隨皇帝前往甘泉宮,遇太子劉據家臣,乘車行於馳道。便命立即擒拿,交官處置。劉據派人向江充求情:我非不舍車馬,只不欲陛下得知此事。望江公高抬貴手,寬恕這次。

    江充不理太子之請,徑以其事上奏。

    漢武帝下詔問責東宮,並贊江充:為人臣者,固當如此!

    江充由此威震京師,但也與太子就此結怨,種下禍根。

    漢武帝一生沉迷女色,後宮有多位佳人,此寵彼失。為重新獲得帝王恩寵,後宮諸妃多請女巫入宮,試圖以巫術固寵,並對其所嫉妒妃嬪,施以巫蠱之術。

    一時之間,後宮迷亂不止,因巫蠱牽連朝中大臣事件,時有發生。

    征和元年,漢武帝住在建章宮,偶見陌生男子帶劍,進入中龍華門。因此不由大驚,懷疑此事非同尋常,便命禁衛,上前捕捉。

    男子棄劍逃跑,其快如風。侍衛雖然盡力追趕,但也未能將其擒獲,空手而回。中有認識該男子者,因向天子匯報:此人非別,乃是墨門高徒,人稱陽陵大俠,朱安世是也。

    漢武帝大怒,命將掌管宮門鎖鑰門候,皆都處死。又徵調三輔地區騎兵,對上林苑進行搜查;並下令關閉長安城門,挨門挨戶進行搜索。但亦毫無結果,朱安世竟如平地蒸發。

    當時丞相公孫賀夫人衛君孺,乃是皇后衛子夫胞姊。子名公孫敬聲,接替父親擔任太僕,驕橫奢侈,從不遵守法紀。有次擅自動用軍費一千九百萬錢,事情敗露,被捕下獄。

    公孫賀因知天子詔令各地,緊急通緝陽陵大俠朱安世,於是上疏請奏,自願負責追捕朱安世,為子公孫敬聲贖罪。

    漢武帝覽奏,准其所請。公孫賀運用各方人脈資源,費盡心機,果將朱安世逮捕。

    朱安世落網,反而笑道:丞相不擒我還倒罷,既捉我入獄,恐將要禍及全族!

    公孫賀哪裏理他?下令將朱安世立即投入監獄,換出兒子公孫敬聲。

    朱安世自獄中上書朝廷:丞相之子公孫敬聲,與陽石公主私通。其得知陛下將要前往甘泉宮,便使巫師在陛下專用馳道下埋藏木偶,口出惡言,詛咒陛下,以為巫蠱之事。

    漢武帝貪色過度,此時身體不佳,一直懷疑有人以巫蠱之術咒己,閱覽朱安世奏狀,由是大怒,便命將丞相公孫賀逮捕下獄,下令嚴查。

    後經調查,果在馳道土中發現木偶,上刻天子生辰八字以及咒語。

    由是罪名屬實,公孫賀父子百口莫辯,二人皆都死於獄中,並被滅族。同時還牽連陽石公主,並皇后衛子夫女兒諸邑公主,以及衛青長子衛伉,全部被殺。

    衛氏在漢廷內部朋黨,因此巫蠱之禍,損失殆盡。公孫賀死後,相位空缺,漢武帝乃任命涿郡太守劉屈氂為丞相,封為澎侯。

    此時天下方士及各類神巫多聚集京師長安,大都以左道旁門奇幻邪術迷惑眾人,無所不為。一些女巫通過鑽營,至於宮中,教宮中嬪妃、美人躲避災難辦法,在每間屋裏都埋上木人,進行祭祀。眾嬪妃每當相互妒忌爭吵,就輪番告發對方詛咒皇帝、大逆不道。

    漢武帝大怒,命將被告發者一律處死。於是後宮妃嬪、宮女,以及受牽連之朝中大臣,前後共殺數百人之眾。由此巫蠱之禍愈演愈烈,漢武帝疑心不止。有次白日小睡,夢見有數千木人,手持棍棒來襲。武帝霍然驚醒,感到身體愈加不適,精神恍惚,記憶力大減。

    江充知道自己與太子及皇后衛子夫閒隙已成,見漢武帝已老,恐其駕崩後劉據即位,自己必被誅殺。便即定下奸謀,向武帝進奏:陛下之病,是因有巫蠱作祟,以至於此也。

    漢武帝信以為然,便派江充為使,負責徹查巫蠱案。

    江充奉旨,便率領胡人巫師,在京城中各處掘地,尋找木人。由此逮捕使用巫術者,夜守禱祝者,及自稱能見到鬼魂者無數。並施以鐵鉗燒灼之刑,強迫認罪。

    於是百姓相互誣指,官吏則參劾政敵為蠱,大逆不道。由是此案迅速升級擴展,從京師長安、三輔地區,乃至各郡國境內,死者共有數萬人眾。

    漢武帝此時年事已高,懷疑周圍左右之人都用巫蠱,詛咒於己。

    江充窺知漢武帝疑懼心理,便指使胡人巫師檀何,上疏言稱:臣見宮中,尚有蠱氣。不將蠱氣除去,皇上之病就不得愈。

    漢武帝信之,遂派江充,復入宮中再查。

    江充利用皇帝威勢,直至宮禁深處,毀壞皇帝寶座,挖地找蠱。

    漢武帝猶不放心,又派按道侯韓說、御史章贛、黃門蘇文等人,協助江充徹查。

    江充先從後宮中妃嬪各宮着手,然後依次搜尋,一直搜到皇后及太子宮中。各處地面都被縱橫翻起,以致太子、皇后再無容床之地。

    按連鬧了數日,江充最後揚言:各宮皆有巫蠱。太子宮中找出木人最多,另有咒語寫於絲帛,內容大逆不道,應當奏聞陛下。

    其實所謂在東宮掘出木人,皆其事先備之,以此栽贓太子。

    劉據聞言大懼,乃問少傅石德:江充誣我,如何應對?

    石德進言:公孫賀父子、兩位公主,以及衛伉等,都被指用巫蠱害人之罪,而被殺死。今巫師與江充又從東宮挖出證據,太子便具百口,亦無法辯解矣。

    劉據:如此,我只能等死耶?

    石德:為今之計,只可假傳聖旨,將江充等人逮捕下獄,徹底究其奸謀。

    劉據:假傳聖旨,是為謀逆大罪,似乎不可?

    石德:陛下有病,住在甘泉宮中,皇后與太子屢次派人前去請安,皆都未能見到。奸臣今敢公然陷害太子,則陛下是否在世,實未可知。太子豈忘秦朝,太子扶蘇之事乎!

    劉據:即便如此,我怎能擅自誅殺大臣!不如前往甘泉宮請罪,或許僥倖無事。

    石德無奈,只得答應。

    太子欲往甘泉宮見駕,但聞內侍來報:門外全是江充所派禁軍,不許東宮之人出外。

    劉據聞報大怒,萬般無奈,只得對石德說道:便依師傅之計,立即行事!

    秋七月初九壬午,少傅石德假作天子聖旨,派門客冒充皇帝使者,逮捕江充等人。

    劉據戟指大罵:趙國奴才!擾害趙王父子,還嫌不夠,今又來害我父子!

    乃命將江充以及胡人巫師,皆都置於柴堆之上,燒死在上林苑中。殺死江充之後,劉據即派侍從門客無且,攜帶東宮太子符節,乘夜進入未央宮長秋門,通過長御女官倚華,將前事報告衛皇后;然後調發皇家馬車運載射手,打開武庫拿出武器,又調髮長樂宮衛卒。

    長安城中一片混亂,街市中紛紛傳言:太子造反!

    宦官蘇文趁亂逃出,急至甘泉宮中,向漢武帝報告:太子誅殺江充,起兵造反!

    漢武帝:太子絕非謀反之人。定是懼被江充等人諂害,方生此等變故。

    因而派出使臣,去召劉據前來面詢。

    使臣不敢進入長安,行至中途而返,回報天子:太子已經造反,要殺為臣!

    漢武帝大怒,且尚猶疑。

    丞相劉屈氂聽到事變消息,逃出長安,派長史乘驛站快馬,奏報天子。

    漢武帝問道:丞相而今何為?

    長史回答道:丞相封鎖消息,沒敢發兵。

    漢武帝怒道:事已沸沸揚揚,有甚秘密可言!着即捕殺叛逆。應以牛車為掩護,不與叛逆短兵相接,殺傷過眾!緊守城門,決不可使叛軍衝出長安!

    長史以此還報丞相,劉屈氂既奉璽詔,發兵來攻太子。

    太子劉據在未央宮中,向文武百官發出號令:陛下因病,困居甘泉宮中,內外信息不通,奸臣乘機叛亂。我故誅殺叛賊江充,胡人巫師,公等宜為我作證。

    百官聞此,齊都稱諾。

    漢武帝意識到事態嚴重,乃從甘泉宮返回,到長安城西建章宮,頒佈詔書,徵調三輔附近各縣軍隊,部署二千石以下官員,皆歸丞相統轄。

    劉據此時無以自辯,只得再次假傳聖旨,將長安官獄中囚徒赦免放出,發給武器,統歸少傅石德及門客張光分別統轄;又派長安囚徒如侯持節,徵發長水、宣曲兩地胡人騎兵。

    侍郎馬通持天子符節前來,聞說太子調兵,立將如侯逮捕處死,太子就此敗局已定。

    劉據來到北軍大營,將護軍使任安召出,頒與符節,命其發兵。

    任安拜受符節,返回營中,閉門不出。

    劉據知道誑軍之計已被識破,只得離去,將長安市民數萬人武裝起來,來迎天子禁軍。到長樂宮西門,正遇丞相劉屈氂率兵而至,二話不說,就此開戰。

    雙方會戰五日,死亡數萬人,血入街邊水溝,滿城皆赤。

    十七日庚寅,劉據兵敗,南逃長安城覆盎門。司直田仁率兵把守城門,因覺太子是與武帝父子誤會,不願逼迫太急,故使劉據得以逃出城外。

    漢武帝詔派宗正劉長、執金吾劉敢,攜帶皇帝諭旨,進宮收回皇后璽綬。

    衛皇后不願受辱,飲鴆自盡。

    戰事已畢,天子詔命敘功:馬通擒獲如侯,立有大功,封為重合侯;長安平民男子景建,跟隨馬通擒獲石德有功,封為德侯;商丘成奮戰擒獲張光,亦封為侯。

    敘功已罷,然後罰罪:任安老於世故,雖未從太子造反,但亦未制止,是欲坐觀成敗,對朝廷懷有二心。田仁縱放太子出城,與謀反同罪,與任安皆判腰斬。東宮門客凡曾跟隨太子出入宮門者,皆都一律處死;凡隨劉據謀反者,一律滅族;凡非出於本心,而被劉據挾迫參與叛亂者,一律放逐敦煌。命在長安各門設置屯守軍隊,詔捕太子。

    群臣聞說皇帝詔捕太子,不知如何是好。壺關三老令狐茂聞此,仗義上書。其書略云:

    人生在世,父天母地。故天平地安,陰陽和調,物乃茂成;父慈母愛,室家得中,子乃孝順。陰陽不和,則萬物夭傷;父子不和,則室家喪亡。昔者虞舜,孝之至也,而不中於瞽叟;孝己被謗,伯奇放流,骨肉至親,父子相疑。由是觀之,子無不孝,父有不察。皇太子為漢適嗣,承萬世之業,體祖宗之重,親則皇帝宗子。江充閭閻隸臣,陛下顯而用之,銜至尊之命迫蹴太子,造飾奸詐,群邪錯謬,是以親戚之路鬲塞而不通。太子進則不得上見,退則困於亂臣,獨冤結而亡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殺充,恐懼逋逃,子盜父兵以救難自免,臣竊以為絕無邪心。昔江充讒殺趙太子,天下莫不聞,其罪固宜。陛下不省,深過太子,發怒舉兵求之,三公自將,智者不言,辯士不說,臣竊痛之。唯陛下寬心慰意,少察所親,毋患太子之非,亟罷甲兵,無令太子久亡。臣不勝惶悚,出一旦之命,待罪建章闕下。

    奏章遞上,漢武帝感動醒悟,但未公開頒佈赦免太子詔書。

    太子劉據向東逃到湖縣,隱藏在泉鳩里。地方官聞訊前來圍捕,太子量難逃脫,便緊閉房門,自縊而死。太子妃良娣及其二子,皆被官兵殺戮。最後只餘一個皇孫,尚在襁褓之中,被廷尉監丙吉發現,隱藏衣底,還家交給夫人照料。

    征和三年,守衛漢高祖祭廟郎官田千秋上奏,為太子劉據鳴冤。其奏疏略云:

    子用父兵,罪應鞭笞。太子誤殺,又有何罪!臣冒死上奏,以為太子辯冤。

    漢武帝覽奏,霍然醒悟,詔升田千秋為大鴻臚,下令將江充滿門抄斬,燒死蘇文。因憐惜劉據無辜遭害,便在皇城內修建思子宮,又在湖縣修建歸來望思之台。

    直到此時,太子冤讎終於得報,漢室朝野卻亦元氣大傷。

    太子得以平反,內侍郭穰密告天子,說丞相劉屈氂夫人詛咒天子,並與貳師將軍李廣利之妻共為禱詞,欲祝昌邑王為帝。

    漢武帝覽奏,因思太子含冤,皆因丞相率兵逼迫之故,命將劉屈氂腰斬於東市,其妻則梟首華陽街。李廣利妻子,亦命逮捕入獄。

    李廣利當時正在前線征戰,得知妻子被捕消息,倉促出擊匈奴,以求將功折罪。未料一戰兵敗,遂不敢再回長安,便即投降匈奴。可嘆邊關大將,亦被巫蠱之禍牽累。

    鏡頭閃回,敘說李廣利來歷。

    李廣利者,中山國人,皇子昌邑哀王劉髆舅父。另有二弟,一名李延年,一名李季。


    時有中亞古國西域大宛,位於蔥嶺西北山麓,天山山脈西端南麓,盛產寶馬,因汗出如血,故稱為汗血馬,又被譽為天馬。張騫第一次出使西域時曾見此馬,回報武帝。

    漢武帝聞之,便命車令為使,帶黃金二十萬兩,又以黃金鑄成與真馬一般大小,去貳師城求換汗血馬。大宛王毋寡不知漢朝強盛,一口拒絕。

    漢車令大怒道:你小小大宛,得罪大漢,必將死無噍類!

    說罷,當殿以巨杵棰破金馬,轉身離去。大宛王惱怒漢使無禮,便命東部屬邑郁成王,半路攔住漢朝使節,殺死使團部眾,奪走所帶黃金財物。

    漢武帝聞而大怒,遂拜李廣利為貳師將軍,統兵六千,與郡國品行惡劣少年數萬人,前往攻打大宛,搶奪汗血寶馬。並命浩侯王恢,為先鋒嚮導。

    李廣利奉旨,引軍西至鹽水。沿路小國恐慌不已,都各守城堡,以拒漢軍。漢軍乏糧,到達郁成之時,兵士只剩數千,皆都飢餓疲乏至甚。由是攻打郁成大敗,只得撤退。

    漢軍往返兩年,回到敦煌之時,士兵只剩下十分之一。

    李廣利遂派使者,上奏漢武帝,請求回師長安,再增援兵來攻。漢武帝得知所奏,大發雷霆,派使者攔守玉門關,說軍人敢有入關者立即斬之。李廣利大懼,因而留駐敦煌。

    太初元年夏,浞野侯趙破奴對匈奴作戰不利,損失士兵二萬。漢朝眾官奏請調回攻打大宛軍隊,專力對付匈奴。漢武帝認為既已出兵討伐大宛,若不能下,則必為大夏、烏孫、輪台等國見笑。乃懲治鄧光等建議撤兵等官,赦免囚徒步卒,徵調邊境騎兵,再征大宛。又增帶牛十萬頭,馬三萬匹,驢、駱駝以萬數計,兵器弓箭極為齊備。

    由是全國騷擾動盪,相繼供應徵伐大宛,共有五十餘校尉軍官出征。

    武帝又增派甲卒十八萬人,到酒泉和張掖以北駐守,並新置居延、休屠兩縣。更徵發天下諸郡,載運乾糧供給漢軍,驅車載運者絡繹相連,直到敦煌。

    又授任兩名善相馬者,以為執驅馬校尉,準備攻破大宛以後,選取彼國良馬。

    李廣利二次出征,隊伍龐大,沿途各國無不迎接,出糧供養軍隊。大宛軍迎戰不利,據堡藉城牆守衛。漢軍引水攻城,大宛堅守四十餘日,陷入困窘。

    大宛眾臣大懼,相互商量:漢朝攻我,並無別故,只因我王毋寡隱馬不獻,擅殺漢使。今亡國滅族在即,不如殺王獻馬,漢軍之圍當解。

    商議已定,於是殺死宛王毋寡,持其首級來見漢將李廣利,答應獻馬求和。

    李廣利:我若不許,又當如何?

    大宛使:將軍來此,無非是為汗血寶馬。漢軍若是就此止攻,我國好馬任取,並供糧食。如不肯止兵,我國則必殺盡好馬,拼死以拒。康居救兵到時,內外夾攻漢軍!

    李廣利聞此,問於眾將。便有謀士進言:聞說大宛城內,今已找到會穿井汲水者,又兼城內糧食豐足。今宛王毋寡首級已得,又獲汗血寶馬,何不就受大宛之約?

    貳師將軍聞此,信以為然,遂許議和。

    大宛人大喜,於是放出好馬,任漢兵自行挑選,並送糧食,供養漢軍。

    李廣利乃命挑選上等良馬數十匹,中等以下三千餘匹,送回長安;更立大宛人親漢大臣昧蔡為國王,與其訂立盟約,然後撤兵。

    便在此時,信使來報:校尉王申生、大鴻臚壺充國失機,被郁成王擊敗斬殺!

    李廣利聞報大驚,遂命搜粟都尉上宮桀為將,領兵前去報仇。郁成王聞說漢軍大至,知道不能抵敵,只得棄城逃走,投奔康居國王。

    上官桀攻取郁成,在後緊追不捨。

    康居國人聞說漢軍已經打敗大宛,不由大懼,遂將郁成王擒拿,獻給漢軍。上官桀斬殺郁成王,由是反歸,將其首級呈報貳師將軍。

    貳師將軍凱旋東歸,所經諸國,皆都打發子弟跟隨漢軍,至長安納獻貢物,謁見天子,留為人質。漢軍此番出師十萬,返回者只有一萬餘人,軍馬一千餘匹。

    漢天子不問傷亡,下詔敘功:匈奴今雖遠徙漠北,猶斷我與西域諸國道路。貳師將軍李廣利征討其罪,戰勝大宛。賴天之靈,溯河山,涉流沙,通西海,山雪不積,獲宛王首級,珍怪之物,皆都陳列漢庭。敘論大功,敕封李廣利為海西侯,食邑八千戶。

    又封趙弟為新時侯,軍正趙始成為光祿大夫,上官桀為少府,李哆為上黨太守。被封為九卿者三人,諸侯相、郡守、二千石級官吏者一百多人,一千石級官吏以下者一千多人。自願隨軍參戰者,賞封皆出望外,因犯罪從軍者免罪,不計功勞。

    天漢二年,李廣利受命,領三萬騎兵出酒泉,擊匈奴右賢王於天山,虜萬級而還。期間漢軍被匈奴大軍圍困,折損十之六七。

    因杅將軍公孫敖同時領軍出西河,與強弩都尉路博德在涿邪山會合,無功而返。

    騎都尉李陵自請領五千步兵出擊匈奴,遇且鞮侯單于主力,終至兵敗投降。

    李陵字少卿,隴西成紀人,乃是飛將軍李廣長孫。善於騎射,有仁愛之心,謙讓下士。漢武帝認為其有乃祖李廣風範,便命為騎都尉,帶領精兵五千,駐酒泉、張掖等地。

    李廣利首征大宛,命李陵帶其五千兵馬隨後。

    行至邊塞,武帝詔令李陵留下大軍,只率五百輕騎以出敦煌,至鹽水迎接李廣利回師。此番李廣利出擊匈奴,武帝命為後軍,兼為李廣利大軍運送糧草。

    李陵聞此出擊匈奴良機,乃主動請命:臣所率領屯邊將士,都是荊楚勇士,奇材劍客,力可縛虎,射必中的。望能獨當一面,休使只做貳師將軍運輸隊也。

    武帝問道:卿乃名將之後,此言是也。朕發騎軍三萬,再無馬匹撥付賢卿,奈何?

    李陵答道:陛下不須撥付馬匹,臣請只用五千步兵,直搗單于王庭。

    漢武帝為其勇氣所感,便即同意,命回營整頓步兵,詔令強駑都尉路博德,率領本部兵馬,在中途迎候李陵部隊,為其副將,共同出兵。

    路博德曾任伏波將軍,羞為李陵後備,便上奏道:今值秋季,匈奴馬肥,不可與之開戰。臣請來春,與李陵各率酒泉、張掖五千騎兵,分別攻打東西浚稽山,則必獲勝。

    武帝見奏大怒:朕本欲撥給李陵馬匹,他說要以少擊眾。今匈奴侵入西河,卿又謂待至來春!既如此,速帶你部趕往西河,守住鈎營之道!

    又傳詔李陵:命卿九月發兵,從險要庶虜鄣出塞,到東浚稽山南面龍勒水一帶,徘徊以觀敵情。如無所見,則沿浞野侯趙破奴所經路線,前抵受降城休整,快馬回朝報告!

    李陵只得領旨,率領五千步兵從居延出發,向北行進三十日,到浚稽山紮營。

    乃將所經過山川地形,繪製成圖,派手下騎兵陳步樂齎圖,回朝稟報。

    陳步樂來見天子,陳說李陵帶兵有方,將士死力效命,武帝大喜。

    李陵紮營未久,忽遇匈奴單于主力,被三萬騎兵包圍。

    李陵並不心慌,下令三軍:駐紮兩山之間,以大車為營壘,前持戟盾,後用弓弩。聞鼓而進,鳴金收兵,違令者斬!

    眾兵聲諾,震動九天。匈奴見漢軍人少,徑直撲向營壘。

    李陵揮師搏擊,千弩齊發,匈奴兵應弦而倒,瞬間大亂。匈奴軍敗退上山,漢軍隨後追擊,殺敵數千,軍威更壯。

    單于大驚,不敢小覷李陵,乃召集左賢王、右賢王部八萬騎兵,一起圍攻漢軍。李陵寡不敵眾,向南且戰且走,數日後被困山谷之中。連日苦戰,很多士卒中箭受傷。

    李陵下令:三傷者車載,再傷者駕車,一創者戰鬥!軍中女子,全部殺之!

    次日再戰,漢軍再無顧忌,斬匈奴首級三千,向東南方突圍,沿龍城故道撤退。復行四五日,被大片沼澤蘆葦擋住。

    匈奴軍見漢軍進入葦叢,不敢深入,遂在上風頭縱火,欲將漢軍燒出殲滅。

    李陵也令將士放火,燒出一塊空地,由此得以自救,退到山下。

    匈奴單于候在南面山頭,命騎兵發起攻擊。

    李陵率兵進入樹林,展開濟南,又殺匈奴兵數千,並發連駑,射擊單于。

    單于立腳不住,只得下山退走。李陵捕得俘虜,訊問對方虛實。

    俘虜招供:我家單于見將軍如此能戰,以為必有伏兵在前。於是下令,務必再度猛攻,不能破敵,便即撤軍。

    李陵聞知,次日更加頑強奮戰,復又殺傷匈奴兵二千。匈奴軍見不能勝,準備撤走。

    當天夜裏,漢軍侯管敢因被校尉凌辱,逃出軍陣,投降匈奴,並報單于:李陵軍無後援,箭矢已盡。只有李陵將軍麾下,及成安侯韓延年手下各八百人,尚可一戰,分掌黃白二色旗幟。大王若派精兵,射殺旗手,可破漢軍戰陣。

    單于聞言大喜,乃命騎兵,合力攻打漢軍。

    李陵處在谷底,率軍南行,箭矢射光,便棄戰車而去。因命剩餘三千士兵,斬斷車輪輻條以為武器,軍吏皆持短刀前行。前被大山所阻,漢軍士卒多被砸死,進退失據。

    黃昏之後,李陵獨步出營,對左右護從道:不要跟我。某一人去幹掉單于!

    出谷獨站良久,不能破圍,只得還歸,嘆道:兵敗如此,惟求一死而已!

    部將勸道:將軍此戰,已經威震匈奴,雖敗猶榮,陛下必不會怪罪將軍。昔浞野侯趙破奴,雖被匈奴俘獲,後來逃回,陛下仍以禮相待,況將軍乎!

    李陵喝道:住口!我不戰死,不為壯士。再有利箭數十,足以突圍!可惜弓斷矢絕,只有束手待擒矣。公等不如分散以出,若能突圍,便在邊塞遮虜鄣會合。

    夜半時分,李陵與韓延年上馬,率十餘名壯士衝出,吸引敵軍,以使部眾突圍。匈奴數千騎兵緊追,韓延年回身相迎,力盡戰死。李陵見胡騎圍攏,仰面長嘆,於是下馬受縛。

    部下四散逃命,逃回塞內者,僅四百餘人。邊塞守將上奏朝廷,陳說李陵全軍覆沒。

    武帝聞奏,想必李陵已經戰死,甚為悲憫。其後未久,得知李陵已降匈奴,復又大怒。文武百官皆都上書彈劾,奏說李陵辜負君恩,應當罪其家人。

    太史令司馬遷向與李陵交厚,於是力排眾議,具折上奏,為好友辯解。其疏略云:

    李陵侍母至孝,對士卒以信,奮不顧身,以赴國家危難,實有國士之風。今提五千眾徒,深入匈奴腹地,轉戰千里,搏殺數萬之師,敵人死傷無數。矢盡道窮,赤手空拳,仍殊死搏鬥,奮勇殺敵。得部下以死效命,古之名將,不過如此。雖終戰敗,但殺死殺傷敵人戰績,足以傳揚天下。臣謂其所以不死,必有奇謀,是欲立功贖罪,以報陛下也。

    武帝覽奏大怒:狡詞詭辯,實為黨私欺君!

    遂令將司馬遷奪去官職,下獄待處。

    期年以後,武帝忽然悔悟:李陵出塞之時,朕本來詔令強弩都尉接應,只因受此奸老賊欺哄,騙朕改變詔令,才使李陵全軍覆沒。

    於是便派使者,慰賞李陵殘部;又派因杅將軍公孫敖,帶兵前去營救李陵。

    公孫敖不敢深入匈奴王廷,謊奏武帝:臣奉命出塞,擒得匈奴俘虜,謂李陵早降匈奴,並任高官,幫單于練兵,以對付漢軍。臣故未能接應,請陛下詳察。

    漢武帝聽罷大怒,信以為實,立即下詔,命將李陵母親、兄弟及妻子全部誅殺。自此隴西一帶士人,都以李陵不能死節,而累及家族為恥。

    此後漢使到達匈奴,見到李陵,以其家事說之。

    李陵大慟,對使者說道:我為漢朝,領步卒五千橫掃匈奴,因無救援而敗。有何對不起漢天子處,而要殺我全家?

    使者答道:陛下聽說少卿在為匈奴練兵,將欲對付漢軍,故此怒而殺之。

    李陵仰天悲愴,痛哭失聲:是誰為陛下說此者?彼是李緒,非是我李陵也!

    使者驚道:公此言何意?

    李陵:李緒乃是塞外都尉,亦表字少卿,駐守奚侯城,早年便已投降匈奴。因主動肯為匈奴練兵,故單于對其優禮有加。李陵力盡被擒,始終不降,故被軟禁,以至今日!

    漢使聞此,喟嘆良久,無語以答。

    李陵因恨李緒為匈奴練兵,而使自己全家被誅,便派部將潛入李緒府中,將其刺殺。匈奴大閼氏聞報大怒,為此要殺李陵;單于不舍,命人將李陵悄悄放走,藏到北方。

    武帝既誅李陵全家,復又遷怒司馬遷,謂其誣罔,按律當斬。

    當時司馬遷正在撰寫《史記》,面對大辟之刑,上書請奏:臣若慕義而死,雖名節可保,然書未成,名未立,是與螻蟻之死無異。願以腐刑贖死,俯請允准!

    漢武帝覽奏,詔命准許。司馬遷遂受腐刑苟活,最終完成史籍巨作《史記》。

    畫外音:征和二年,《史記》全書完成。共計一百三十篇,五十二萬六千五百餘字,包括十二本紀、三十世家、七十列傳、十表、八書。稱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

    李陵詐降匈奴,本欲有所作為,未料只因公孫敖一言謊奏,全家族誅,結果弄假成真,詐降變為真降。閼氏死後,單于復召李陵回到王庭,將女嫁之,立為右校王。

    天漢四年,武帝詔令:兵分四路,再伐匈奴。命李廣利率兵十萬,六萬騎兵,七萬步兵,北出朔方;強弩都尉路博德,領軍萬餘,前與李廣利會合;游擊將軍韓說,率步兵三萬,以出五原;因杅將軍公孫敖,率騎兵一萬,步兵三萬,以出雁門。

    匈奴且鞮侯單于聞知,命將婦孺家眷及資產遷至余吾水北,自率十萬大軍,在余吾水南岸列陣,與漢軍接戰。

    兩軍相遇,就此交鋒。李廣利與單于激鬥十餘日,連戰不利,突圍而歸;韓說空去白回,亦無所得。公孫敖與左賢王交戰,見戰局不利,收兵而回。

    征和三年,匈奴為報復漢朝,發兵入侵五原、酒泉,掠殺邊民。兩地漢朝守軍出戰,均自不利,領兵都尉全都戰死。

    漢武帝聞報大怒,再命李廣利為將,率七萬大軍出於五原迎擊;同時詔令御史大夫商丘成,率三萬餘人以出西河;重合侯馬通率四萬精騎,西出酒泉千餘里包抄。

    匈奴狐鹿姑單于聽聞漢軍重兵壓境,命將輜重盡數徙往趙信城北面郅居水;自率精兵,在姑且水列陣以待。左賢王亦將族人遷移,徙至余吾水六七百里外,兜銜山下。

    商丘成疾道深入數百里,未見匈奴軍隊,不敢深入,無功而返。

    狐鹿姑單于聞報,遂使本族大將為主,漢朝降將李陵為副,率三萬餘騎,一路追擊,至浚稽山相遇,就此交鋒。

    商丘成反兵相迎,轉戰九日,攻破敵陣,殺傷匈奴極眾。又至蒲奴水,匈奴軍見戰局於己不利,只得收兵而回。

    重合侯馬通帶兵挺進至天山,匈奴使大將偃渠與左右呼知王迎敵,勝敗不分。

    李廣利擔心車師國軍隊阻礙馬通部軍,於是派闓陵侯帶兵包圍車師國,俘虜車師國王。由是再次出塞,在夫羊句山大敗匈奴。乘勝追擊至范夫人城,匈奴四散奔逃。

    便在此時,內者令郭穰密告武帝:丞相劉屈氂妻因其夫多遭陛下責備,便請巫師祝詛陛下早死。劉屈氂又與李廣利勾結,在軍營中向天神祝禱,希望昌邑哀王劉髆為帝。

    武帝聞言大怒,令廷尉查辦,終將劉屈氂處以腰斬,妻兒斬首,李廣利妻兒囚禁。

    李廣利正與匈奴作戰,聽到妻兒被捕收監,便如五雷轟頂,憂慮害怕,不知所措。因欲立功贖罪,便乘前勝之威揮師北進,深入匈奴,直至郅居水。

    匈奴軍已經離去,李廣利乃派護軍率領二萬騎兵,渡過郅居水,繼續向北挺進。遂與匈奴左賢王相遇,兩軍接戰。漢軍大勝,殺死匈奴左大將及眾多士卒。

    便在此時,長史與決眭都尉煇渠侯商議,以為李廣利不惜全軍安危,以求立功贖罪,恐必招致失敗,便暗中策劃將李廣利扣押,止其盲目冒險。

    李廣利覺察,命斬長史,率軍南撤。由此漢軍往返千里,疲勞已極。(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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