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澤之鄉,淫雨不止。
陳勝與吳廣密謀用計,假冒公子扶蘇及楚將項燕名義起事,斬木為兵,揭竿為旗。
吳廣命眾人皆袒右臂,築台宣誓,以三名縣尉首級為祭,號稱大楚。
宣誓已畢,陳勝自號將軍,封吳廣為都尉,下設校尉若干不等。由是率眾冒雨出發,進攻大澤鄉,一攻而克。繼又攻打蘄縣,又鼓而下之。
義軍佔領蘄縣,由此威勢大振。
陳勝就派符離人葛嬰為將,率兵攻取蘄縣以東各地。
義軍一路勢如破竹,接連攻克銍、酇、苦柘、譙數縣,所到之處,從者雲集。進至陳縣之時,已擁有兵車六七百輛,騎兵千餘,步卒數萬人眾。
葛嬰率眾攻打陳縣,恰逢郡守、縣令皆都不在城中。留守郡丞領兵而出,與起義軍在城門之下作戰。守城軍士不肯用命,郡丞兵敗身死,義軍一擁進城,就此佔領陳縣。
陳縣乃是陳國舊都,位居天下中樞。陳勝自蘄縣移駕於此,召集掌管教化三老,以及地方豪傑,都來議事,求問計策,以定下步行止。
與會三老及豪傑,皆都大讚陳勝義舉。因見陳勝虛心問策,便有長者進言:秦王無道,暴虐下民。將軍披甲執銳,弔民伐罪,以討昏君,誅暴秦,興故楚,乃大義之舉也。論其功勞,將軍應該稱王,以為天下共主,然後號召六國舊臣,光復舊日江山社稷。
陳涉聞言大悅,乃自立為王,定國號為張楚,取「張大楚國」之意,並以陳城為都。
中原各郡縣聞之,無不大為振奮,紛紛揭竿而起。不堪忍受秦朝官吏暴政之苦者,皆都逮捕守吏,宣其罪狀,殺死以應陳涉。
陳勝見是大勢所趨,因以吳廣為假王,督率各路將領,向西進攻滎陽。
天下豪傑聞此,紛紛來投帳下,效命伐秦。陳勝遂命陳縣人武臣、張耳、陳餘三將,引領數千人馬,去攻佔趙國故地;又令汝陰人鄧宗,引軍南下,攻佔九江郡。
自大澤鄉起義不到三月,趙、齊、燕、魏等地故舊勛貴,趁機繼起,打起恢復六國旗號,紛紛自立為王。但皆推楚王陳勝為首,便如當年皆推楚懷王為縱長一般。
各路義軍遍起,張楚大軍更是勢如破竹,連戰連勝。中原略定,陳勝又派陳縣人周文為上將,率領義軍精銳,向西進攻,兵進關中。
周文精於天文占算,當年曾為項燕軍中視日官,推算時辰吉凶,皆有奇驗。又兼侍奉過春申君黃歇,為其門客,自稱獲其兵法精髓。
陳勝信之,由是授予將軍璽印,命其率領主力大軍,西向攻秦。
周文欣然領命而往,果然一路高奏凱歌,戰無不勝。又於行軍途中不斷徵集士兵,至函谷關時,已有兵車千輛,士兵數十萬眾,不久進駐戲水,逼近秦朝都城咸陽。
秦二世前因冤殺蒙氏兄弟,三十萬守邊將士皆不能為朝廷所用。聞報義軍進入關中,胡亥便即驚慌失措,急派少府章邯為大將,出關迎敵。
章邯奉命,奏請將驪山苦役奴隸二十萬眾全部釋放,發給兵器,全力向義軍反撲。
周文其實是個紙上談兵之人,孤軍深入,又缺乏戰鬥經驗,由是一戰而敗,退出函谷關外。先將大軍駐紮曹陽,後又連敗,退至澠池。
六國貴族此時忙於佔據舊地,無人前去支援。由是章邯追兵大至,周文戰敗自殺。
鏡頭轉換,按下周文,復說其餘各路義軍。
葛嬰率領東路義軍,一舉攻佔東城。但不回報陳勝,反而私立楚人襄強為楚王,以圖割據。後聞陳勝已在陳縣自立為王,號稱天下共主,葛嬰大懼,又殺襄強,回師陳縣報捷。
陳勝怒其擅立楚人為王,待葛嬰一到陳縣,便即殺之。
再說假王吳廣,率軍西征,攻至滎陽城下。滎陽乃是中原重鎮,三川郡守李由防地。李由憑堅城固守,吳廣不能克城,只將滎陽團團圍住,雙方僵持。
便在此時,周文軍敗信息傳至,義軍大慌。
吳廣軍中有故楚將領田臧,聞此陡生異志,便與部將互相謀劃,欲圖自立。
田藏對部將說道:周文戰敗,秦軍必然很快到來。今久攻滎陽不下,秦軍內外夾擊,我軍必敗。不如派少許兵力,監視圍困滎陽,以精兵迎擊章邯。
部將:倘若假王吳廣不從,卻又奈何?
田臧:吳廣驕縱,且又不懂用兵,無法與其計議,不如殺之,我等自為。
部將:我等奉命,唯將軍之命是聽!
田臧見部將皆無異議,由是詐稱陳勝命令,闖入中軍大帳,殺了吳廣。復將吳廣首級函之,遣使獻給陳勝,謊稱吳廣暗與李由私通,三月攻城不下,故而殺之。
陳勝見到吳廣首級,不由大慟,淚下如雨。但恐楚軍作亂,只得承認既成事實,派使者前往軍中撫慰作亂諸將,並賜給田臧令尹大印,命其為統軍上將。
田臧於是命令副將李歸,率部繼續圍困滎陽,自率精兵西往敖倉,迎擊章邯。雙方激烈交戰,田臧戰死,所部潰散。
章邯乘勝進兵滎陽,擊敗圍城楚軍,並陣斬李歸,及其軍中諸將。
張楚兩路西征之軍,至此均告全軍覆沒。
章邯大獲全勝,斥侯來報:鄧說率領一部亂軍,駐守郟縣,威逼關中,不可不除。
章邯聞報冷笑:此等草寇,有何能為!
於是不以為意,只派別將擊之。果然一戰而勝,輕易攻克郟城。義軍大敗潰散,鄧說引領殘部逃回陳縣。銍人伍徐率軍駐守許縣,亦被章邯分派別將擊敗,將伍徐趕回陳縣。
陳勝聞報諸路皆失,不由大怒,立即誅殺鄧說,以儆眾將。
章邯連克郟、許二縣,更不停歇,隨即引軍來攻陳縣。上柱國房君蔡賜領兵出城力戰,不敵而死。陳勝親自出城督戰,依然戰敗,部將張賀戰死。
秦軍連連獲勝,捷報傳至咸陽。
秦二世胡亥大喜,由是再不以義軍為意,復在後宮淫樂無度,日夜飲宴。
李斯屢次上書,終於觸怒胡亥。趙高趁機進諂,說李斯之子李由,與陳勝勾結之事。
閃回結束,李斯復又上書彈劾趙高。
胡亥早被趙高完全迷惑,乃將李斯奏書交給趙高過目,並囑其小心在意。
趙高佯作悲傷恐懼,悽慘說道:丞相李斯父子,謀逆之心已久,所擔心者,惟臣一人。臣死不足惜,只擔心陛下安危,恐一旦為其所害。
胡亥大為感動,安慰趙高:愛卿不必掛心,有朕在此,誰敢動你!
趙高伏地謝恩,自此更加肆無忌憚。
逾數日,李斯邀同將軍馮劫、右丞相馮去疾,聯名上奏二世:今四方兵起,天下大亂,皆因賦役繁重,民不堪負。請暫停阿房宮工程,減少邊區戍守轉輸,以緩解民憤!
二世覽奏,擲表於地,厲聲咆哮:此皆先帝所創功業,亦乃大秦成規,朕必繼之。
李斯:盜賊蜂起,繼之不得。
胡亥:今我才即位兩年,就天下盜賊蜂起,全因爾等鎮壓不力所致!公等不思己過,卻欲罷先帝之所為,是何用意?李斯、馮劫、馮去疾!爾等身為兩朝重臣,上無以報先帝,次不為朕盡忠,有何資格,佔據丞相、將軍重位!
說罷,隨即下令,將其三人一併交付御史有司審辦。
馮去疾累世侍奉秦王,未料今日忠心為國,竟因一道奏疏獲罪,不由大為痛心,仰天長呼:先王,先王!臣未料秦國數百年基業,竟毀於今日。我不忍見之!
又回首對馮劫說道:我聞將相不受辱,未知確乎?
言罷,乃拔劍自刎。馮劫與馮無疾皆是當年上黨侯馮亭後代,思及先祖因獻上黨於趙,引發長平大戰之事,由是大笑:至今而死,已是晚矣!
亦拔佩劍,向項下一勒。可憐一雙耿耿忠臣,就此化作南柯一夢。
李斯見狀,心膽俱裂。猶豫片刻,卻捨不得就此死去,又思自己向有大功於秦,不致被殺,於是束手就擒,一邊腹稿辯冤奏章。
胡亥見李斯甘願受縛,不由大喜,乃委趙高為總審判官,主持審訊,取其供狀來報。
趙高見李斯終落己手,由是天天嚴刑逼供,直打得李斯皮開肉綻,體無完膚。
李斯本是一介書生,數十年來養尊處優,哪裏耐得如此酷刑!起初尚能勉強挨承,後來實在忍受不住,只得假作招供。尚謂自己有大功於秦國,此後屢上奏書,以圖赦免。
趙高將李斯奏書撕個粉碎,對左右冷笑:待死囚犯,有甚資格上書!
終究害怕李斯口才厲害,恐其翻供,乃派親信扮成御史、謁者、侍中,輪番提審。若李斯喊冤上訴,則必施行拷打,直到其堅持假供,不再改口為止。
其後秦二世派人再來審訊,李斯以為仍與此前一樣誘打,不敢呼冤,仍以前供對之。
胡亥看到李斯口供,乃對趙高道:若非愛卿,朕幾乎被丞相出賣!
由是堅信李由通盜,便派使者前往三川,調查實證。未料使者未至,李由已為項梁義軍所殺。使者聞此,中途而返,以實還報。趙高大喜,便騙胡亥,說已將李由就地正法。
經過系列精心策劃,李斯謀逆罪名終被趙高羅織而成,再也無法改變。
二世大怒,命將李斯歷受五刑後腰斬,夷滅三族。
李斯被押赴刑場,悔恨交加,仰望天空嘆道:嗟乎!悲夫!不道之君,何可為計哉!
趙高冷笑:丞相為臣不忠,今即受刑,夫復何嘆!
李斯:昔者桀殺關逢龍,紂殺王子比干,吳王夫差殺伍子胥。此三臣者,豈不忠哉!然而不免於死,身死而所忠者非也。今吾智不及三子,而二世無道,過於桀、紂、夫差。吾以忠死,宜矣。且二世之治,豈不亂哉!
趙高:胡說!今天下一統,四海晏平,有何亂為!
李斯:囊者,胡亥夷其兄弟而自立也,殺忠臣而貴賤人,作為阿房之宮,賦斂天下。吾非不諫也,而不吾聽也。凡古聖王,飲食有節,車器有數,宮室有度,出令造事,加費而無益於民利者禁,故能長久治安。令行逆於昆弟,不顧其咎;侵殺忠臣,不思其秧;大為宮室,厚賦天下,不愛其費。三者已行,天下不聽。今反者已有天下之半,而心尚未寤,竟以你趙高為佐,視為心腹!斯年之內,吾必見寇至咸陽,麋鹿游於朝也。
趙高:可笑。公今臨死,尚作伍子胥當年之語耶!
李斯不理趙高,顧謂幼子: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
其子不答,與父親相對而哭。午時三刻,李斯終受五刑而死,然後腰斬,平夷三族。
畫外音:《大秦律》所置五刑,為黥、劓、斬左右趾、笞殺梟首,菹其骨肉於市。誹謗詈詛,又必先斷其舌。此律本由李斯主持制定,今死於自己所定酷刑之下,所謂天道循環,不亦悲夫!與此前死於車裂酷刑之商鞅,又可謂無獨有偶。中國歷代丞相之中,若論下場最悲、死法最慘之人,恐怕亦要首推李斯。萬念以私為首,後繼之人,得無警乎!
李斯死後,趙高既為丞相。事無大小,皆由其決斷,漸漸不把胡亥放在眼中。秦二世升殿,群臣朝賀。趙高命人牽來一鹿,上殿獻給皇帝:臣進獻一馬,以供陛下賞玩。
胡亥:丞相謬矣。這明明是鹿,怎說是馬?
趙高故作嚴肅,正顏厲色,顧問左右大臣:公等以為這是鹿耶,還是馬乎?
觀者懾於淫威,大都緘默不語。慣於阿諛奉承者,忙說是馬;耿介之士,說其是鹿。
胡亥見眾口不一,以為自己眼花,遂問太卜:卿試卜之。
太卜:何必卜筮?此乃馬也。
胡亥:寡人眼見,因何是鹿?
太卜:此必是陛下前番祭祀之時,沒有齋戒沐浴,故至迷離,馬鹿不辨。
胡亥信以為真,便在趙高安排之下,以齋戒為幌,躲進上林苑中,遊獵去了。至於趙高所獻之物是鹿是馬,瞬間便被拋至九宵雲外,毫不介懷。
二世前腳一走,趙高立命禁衛:與我將適才在殿上,敢說其獸為鹿者,全部拿下!
眾軍聞命而動,便將十數個耿直大臣揪出,繩捆索綁,置之階下。
趙高臉含獰笑,再次問道:諸公再試看一番,此為馬乎?亦或是鹿耶!
眾人聞此,大都不答。亦有三五個人見機,忙改口道:是馬,是馬,果然是馬。
趙高冷笑:陽奉陰違,更是該殺!
便命將先前說是鹿者,全部誅殺。「指鹿為馬」成語,源出於此。
此刻咸陽城外,群雄並起,諸侯皆反,到處捲起亡秦風暴。
陳勝所建張楚,雖然迅速興旺,但自吳廣被殺之後,形勢就此開始逆轉。
早先與陳勝一起,給地主傭工種田者,有同鄉名叫英三。聞說陳勝為王,想起當年所云「苟富貴,毋相忘」之語,特意從陽城老家來到陳縣,求見故友,欲圖富貴。
英三尋至王府,敲了半天大門,並無一人搭理。
由是蹲守門洞,直到陳勝外出,攔路呼道:陳涉,陳涉!今即富貴,因何忘我?
陳勝聞而大驚,急命召見,認出故友,於是一起乘車回宮。
此後倒也話符前言,未曾忘本,對英三待若兄弟,優禮有加。
英三自恃是陳勝故友,因此隨便進出王府,不免與下人講些陳勝在家鄉時舊事。
此後不久,便有人對陳勝說道:大王之客英三,愚昧無知。又專門胡說八道,說長道短。若不止之,則必有損於王之威嚴也。
陳勝聞罷面紅過耳,十分羞惱,於是暗囑手下,將英三引出郊外,秘密殺之。
各位老友皆都心寒,心生驚懼,陸續自行離開。陳勝身側,從此再無親近之人。
章邯解除滎陽之圍,便傾全力進攻陳縣。陳勝親率民軍將士,與秦軍展開激戰,雖然奮力拼搏,終究未能挽回敗局,被迫退至下城父,準備重新聚集力量再起。
由是任命朱房做中正,胡武為司過,專門督察群臣過失。群臣惡之,稱為二奸。
此後各路將領出征歸來,不論勝敗,只要對二奸所下命令稍不服從,就被抓起治罪。凡是朱房及胡武二人所不喜者,一旦有錯,若不交給負責司法官吏審理,便就擅自予以懲治。
只因二奸用事,諸將便即各生異心,不再親附陳勝。
更因陳勝從不親臨戰陣,只在陳縣王宮遙控指揮,諸將便即心生不滿。其後派往各地諸路將領,亦便各存異心,爭相稱王;起義軍內部,由此公開分裂。
鏡頭閃回。北征將軍武臣自立為趙王,自此割據河北;韓廣在攻略燕地後,自立燕王。周市攻取魏國舊地,更立魏國後裔寧陵君魏咎為王,自任魏相,割地自保。與此同時,起初群起響應之各地英豪,也不再聽陳勝節制。張楚政權就此孤立,再無盟友。
閃回結束。陳勝退到下城父,章邯緊追不捨。
陳勝駕車御手名喚莊賈,因見義軍節節失利,乃起叛變之意。
此日殘陽如血,楚軍再次大敗,陳勝棄軍逃竄,單車落荒而走。莊賈御車,因見前無去路,後有追兵,遂殺陳勝,攜其首級,投降秦軍。
陳勝死後未久,部屬驅車趕至,收其軀體,葬在碭山縣南。
將軍呂臣聞說主公陳勝被害,極大悲憤,乃在新陽組建蒼頭軍,欲為故主報仇。
二世三年正月,呂臣從秦軍手中奪回陳縣,拿住叛徒莊賈,凌遲碎割而死。由是得到故主陳勝首級,又重新開墳掘墓,與屍體合為一處,妥為安葬。
此時先被陳勝派遣西進宋留之軍,本來已經攻佔南陽郡,聞說陳勝已死,惶恐撤出,南陽郡又被秦軍奪回。
宋留於是回師向東,到至新蔡,向秦軍投降。
章邯不敢擅自處置,命將宋留押送咸陽,交付皇帝。秦二世詔命,將宋留車裂處死。
秦軍連連得勝,又發左右校尉來攻陳都。呂臣不敵敗走,收拾殘部準備再起。乃與鄱陽大盜當陽君黥布聯合,反擊秦軍,大破左右校尉於青陂,再次將陳縣納入楚軍控制。
此時章邯已得各地秦軍精銳來援,乃逐步替換原來刑徒奴隸,戰力大增。遂在奪得南陽郡之後,稍作休整,便率主力北上,進攻陳縣。
呂臣與英布招架不住,只好引眾撤退,前往江東,投奔項梁。
鏡頭閃回。項梁於下邳觀看始皇巡遊,與張良有過一次謀面,交談數語而去。
此後因事紛爭,在故鄉殺人。由是立腳不住,便與侄兒項羽避仇,前至吳中。
楚國項氏在吳中威信頗高,賢士大夫皆出其下,今聞項梁來此,皆爭相投附,與其叔侄交往。項梁便利用此種條件,暗中招兵買馬,訓練子弟,欲圖復國報仇。
轉眼九年已過,陳勝與吳廣起於大澤鄉,旬月間遍地烽火,天下皆反。
項梁暗喜,以為時機已至,乃與侄兒商議起兵。
此時項籍二十四歲,長成一條凜然大漢,身高過丈,力能舉鼎,兼且武藝絕倫,天下無對。每臨戰陣,身胯烏騅寶馬,手持點鋼長戟,衝鋒陷陣如入無人之境,萬人難敵。
項籍聞說叔父起兵反秦,不由大喜:侄兒等候此日久矣!聚兵反秦,須有城池為基,方能為之。不如先奪會稽以為根本,招集江東子弟並三吳豪傑,方可成其大事。
項梁撫掌大笑:我侄不復當年一勇之夫矣。能發此言,真乃善之善者,正合我意!
話猶了未,門上忽報:會稽郡守殷通相請,說有要事相商。
項梁與項籍相視而喜:大事成矣!
由是便隨來使,到至郡守衙門。殷通聞說項氏叔侄來到,親自迎至門首,延請入室,敘禮獻茶。茶罷擱盞,項梁問道:未知郡守呼喚,是為何事?
殷通答道:自陳王起事,江西之地全反,此天欲滅秦之際也。我聞凡行大事,先發者制人,後發者制於人。本郡打算起兵反秦,請與桓楚統領軍隊,不知公意如何?
項梁:桓楚乃是故楚名將,不知生死,今其何在?
殷通:聞說逃亡草澤之中,未知所在。但若聞公在,自是一招便至。
項梁:敬諾。桓楚逃亡,人都不知其去處,只有我侄項羽知之。
說罷,將侄兒項羽喚過身前,對其連眨雙目三次,遞以暗號,命其上前參見郡守。
殷通見項羽少年威勢,不由暗暗稱奇,便命近前說話。
項羽依令上前,距郡守一步之遙,躬身施禮。
項梁忽然大喝:侄兒何不動手!
項羽聞聲拔劍,只揮手之間,一下斬落郡守殷通頭顱。
項梁手提郡守首級,復掛郡守官印,與侄兒來至衙外。
郡守部下大驚,一片混亂。有人鼓勇上前喝道:彼止二人,我等何不為主公報仇!
眾人聞言,執兵上前。項羽大喝一聲,舉劍衝上,猶如虎入狼群。足不旋踵,連殺一百來人。眾人見項羽如此英勇,有如天神降世,皆都面無人色,棄兵趴倒在地,不敢仰視。
項梁安慰眾人:秦王無道,天下皆反。郡守不義,欲殺我叔侄向朝廷請功,我故殺之,應天順民。今復故國時機至矣,公等何不隨我擇一宗室奉之,以推翻暴秦?
眾人皆道:願聽將軍之命!
項梁遂召豪強官吏,說明反秦復國道理,又派人去接收吳中郡屬各縣壯勇,共得精兵八千人。又部署郡中豪傑,分做校尉、侯、司馬等職。
安排已罷,其中一人因見不錄己職,上前自請:我乃郡中舊吏,項公因何不用?
項梁說道:昔日郡守曾命你治理喪事,子且不能勝任,還能幹成何事?故今不用。
眾人聽罷,皆都欽服。
於是項梁自為會稽郡守,命項羽為副將,帶兵巡行下屬各縣。
時有廣陵人召平,因奉陳勝命令攻奪廣陵,多日不能攻陷。因聞陳勝兵敗身亡,章邯即將揮軍渡江,不由大急。忽聞報項梁起兵,已奪占會稽,便假傳陳勝命令給項梁。
茲令:授項梁楚上柱國官職。江東已定,將軍宜火速率軍向西,迎戰章邯秦軍!
項梁未知陳勝已死,於是拜受其職,率領八千子弟渡過長江,往西進發。時聞陳嬰已經攻克東陽,項梁即派使者,要與陳嬰聯合西進。
陳嬰見到項梁來使,聞說聯手西進,不由大喜,乃對部將說道:項氏世代將門,在楚國享有盛名,今欲行大事,將帥非其不可。我等依附名家望族,滅秦必矣!
眾將皆都喜而從之,聲稱願歸項梁統帥。來使自然喜出望外,馳馬返報項梁,於是兩家就此合兵一處,往西征伐。
便在此時,楚王景駒與部將秦嘉駐軍彭城之東,聞說項梁西來,便欲與其為敵。
項梁對諸將道:今張楚王陳勝作戰不利,不知去向。秦嘉背叛張楚王而立景駒,實屬大逆不道!又阻我西去之路,便是助秦為虐。我等如其奈何?
項羽:不必商量,擊之可也。
項梁從之,便命項羽為先鋒,進軍攻打彭城。秦嘉不是項羽對手,一戰即潰,大敗而逃。項梁領兵追擊,到胡陵與秦嘉對壘。激戰一日,秦嘉戰死,部眾皆降項梁。
景駒聞報秦嘉敗亡,因手中無兵,不敢支吾,只得棄城逃跑,終於死在梁地。
項梁由此兼併秦嘉之軍,威勢大壯。
斥侯來報:章邯大軍抵達栗城,已離此不遠。
項梁屢勝而驕,不以為意,便下令道:着命部將朱雞石、餘樊君,前與秦軍交戰!
二將領命,率軍而出。未過半日,敗卒還報:秦將章邯,戰力非凡,且善用兵。只一仗下來,餘樊君戰死;朱雞石大敗,逃奔胡陵。
項梁大怒,於是率軍北上,進入薛城,並以敗軍之罪,誅殺朱雞石。
正欲整軍出城,再戰章邯,忽然門軍入內來報:報將軍!有沛郡豐邑人劉邦,率百餘名隨從,前來拜見。
項梁:劉邦?未曾聽過。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令其入見可也。
門軍應諾,傳令下去。只聽腳步聲響,劉邦昂然入於中軍帳中,上前與項梁施禮。
項梁見劉邦七尺之軀,一表不俗,於是以禮相待,命令賜坐,和顏悅色相問:將軍是何出身,自何而來?
劉邦也不諱言,便將自己來歷一一說之,項梁聞而大喜。
鏡頭閃回,補敘劉邦起兵之事。
秦昭王五十一年,劉邦出生於沛郡豐邑中陽里。
與此同日,同村盧家亦生一子,取名盧綰。
因是同年同月同日降生,兩家由此非常要好。劉邦與盧綰一起長大,親如兄弟。
劉邦在親生兄弟之中排行為三,故名劉季。隨着年齡漸長,直長得額高飛鬢,相貌威勢非凡。最令人驚奇者,左股又長成七十二顆黑痣,排列便如北斗七星之狀。
劉季自少時便寬厚仁愛,性格開朗,不拘小節。尤其不喜耕作,因此常被父親訓斥。
劉父:你如此不學無術,長大後如何是了?不如二兄善於經營,將來定無出息!
劉邦:老爹,你休只看眼前,不望長遠。待我置成潑天家業,到時看你怎說。
一邊用言語支吾,一邊趁機跑出門去。只顧四處浪蕩,到處喝酒交友,每日大話炎炎。
因自幼羨慕魏公子信陵君無忌為人豪爽,且肯虛心下士,便欲投往信陵君門下為客,於是辭別父母,西行至魏都大梁。不料到了大梁才知,信陵君已死,只落得空去白來。劉邦猶不死心,忽聞信陵君舊部張耳正在外黃召納門客,乃又至外黃,投到張耳門下。
張耳納之,與劉邦相談大悅,待為上賓。此後不久,二人便即結成知己。
怎奈好景不長,魏國迅被秦國所滅,張耳成為秦廷通緝要犯,門客盡皆散去。劉邦由是失業,回到故鄉沛縣。
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沛縣令聞說劉邦好結交四海賓朋,且深得本地百姓信奉,乃推薦其為泗水亭長。
劉邦由此便算進入仕途,並漸與沛縣官吏混得濫熟,在當地小有名氣起來。劉邦不以亭長為賤,且由此頗具遠大志向。在一次押送服役刑待去咸陽路上,路過下邳,碰到秦始皇大隊人馬出巡,乃脫口而出:嗟乎,大丈夫當如是也!
時被張良聞之,由是結交數語。
時有單父人呂公,與鄉人結下冤讎,因與沛令交厚,遂遷到沛縣定居。
呂公剛到沛縣,因與縣令關係交厚,於是縣中吏役大都上門拜訪,以套交情。
劉邦聞此,也去呂府湊個熱鬧,要蹭他一頓飽飯,落個醉飽。
當時主持迎賓者,乃是縣中主簿蕭何,在門內院中支個帳桌,向來賓宣佈座次規定。
蕭何:諸位賀客聽着!賀禮千錢,登堂入室。凡賀禮不到一千錢者,請到堂下就坐。
劉邦雖然未帶一錢,卻對門上謁者說道:我出賀錢一萬!
謁者不敢怠慢,急報入內。呂公聞說,忙親自出迎,一見劉邦器宇軒昂,與眾不同,便即非常喜歡,請入上席就坐。
呂公在單父之時,曾遇許負前來化齋,多曾布施,於是得到許負指點,故此極為善相。因見劉邦相貌非凡,故此敬重,倒不是因他口出大言,肯出萬錢。
蕭何見呂公請劉邦上座,不由失笑,附耳說道:這個劉季,一向滿口大言,說大話,使小錢。又很少做成甚事,呂公休被他誑了。
未料劉邦耳靈,早將此話聽了去。於是白了蕭何一眼,乾脆徑至上座,毫不謙讓。
呂公見此,一笑而已,也不點破。
酒闌興盡,來客陸續告辭。劉邦亦要離席而去,呂公卻伸手輕扯其袖。
劉邦:主翁何意?
呂公:壯士稍待。屈留尊步,老兒尚有要事相商。
劉邦會意,罷酒離席,就便留在後堂。
呂公送走所有賀客,急回內堂,與劉邦重新見禮,請入上座,並命家人獻茶。
劉邦:尊翁可是要索討某所許一萬禮錢?今日來時倉促,未隨身攜帶。且待他日
呂公:豈有此理!在下雖然不稱豪富,家境倒也殷實,豈以區區萬錢為意。
劉邦:既是如此,尊公留我何故?
呂公:老兒年輕之時,便喜給人相面。非是我誇口,凡經我斷其相者,吉凶休咎,百不失一。然經我所相之人,從無有能比公之面相者,望子善自珍愛,不可枉度此生。
劉邦:若果如此,某來日發達,定將此一萬錢加倍償之。
呂公:壯士休得玩笑,不當人子。我今獨留尊步在府,卻是有件大事相商。
劉邦:是何大事?願聞其詳。
呂公:老兒今有一女,未字與人,願許子為妻,以奉巾幘灑掃,未知肯容納否?
劉邦不勝之喜,隨口應諾,即行大禮參拜:如此,小婿拜見岳翁。
當即拜罷,因酒意已至九分,不敢久留,告辭而去。
呂媼在帷後聽得清楚,又急又氣,大為惱火。待劉邦離去,便出帷屏,一把扯住呂公。
呂公:怪哉。你這老婆,拉拉扯扯做甚?
呂媼:你這個老兒,怎地做事如此不知顛倒?
呂公:我又未曾吃醉,何事顛倒?
呂媼:平常素日,你每說要將我女兒出人頭地,欲配貴人。向日沛令妻亡,欲娶我女,你不同意,今日因何許給無賴劉季?
呂公:你不信我相人之術乎?此非汝女流所知也。
呂媼聞此,便不再言。數月之後,呂公倒賠嫁妝,終將女兒呂雉嫁給劉季。
劉邦平白得此富家千金,不由大喜,好不春風得意。
由是擇日成婚,夫妻兩個倒也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呂雉頗能孝敬翁婆,又善理家務,並無豪門小姐驕橫之氣。
婚後不久,縣裏發下公文,劉邦身為亭長,命為泗水郡押送徒役,前去驪山修陵。
徒役俱知此去死多活少,便趁監管不備,大都在半路逃走。
劉邦見此情形,估計等到驪山之時,徒役也會逃光,也便不再着急。
走到芒碭山時,見天色已晚,便命停止行軍,就地紮寨宿營。劉邦抬頭看看天色,又遠眺周圍地形,遂命廚役:將隨軍攜帶所有肉食拿出,整治停當,我要與眾徒開懷痛飲。
廚役:今日吃完,明日如何?
劉邦:明日之事,明日再說。你奉令而為便是,哪有這許多囉嗦!
廚役不言,賭氣將所有菜蔬肉食做幾鍋燉了,分散眾徒。劉邦於是聚集所余徒眾,呼盧暢飲,直到三更,個個酒足飯飽,東倒西歪。
劉邦:眾家兄弟,吃飽喝足有未?
眾徒:俱已吃飽喝足。
劉邦:那便趁此醉飽,各自逃生去吧。
眾徒:亭長大人既將我等放走,則到驪山如何交差?(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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