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真相集 第八十二集 武侯遺計

    漢中勉縣,定軍山下。

    鍾會聞聽蔣舒之言,冷汗浸背,怏怏返回營中,不敢進兵。

    當夜宿於帳中,忽夢一仙人進帳,止於榻前。鍾會驚視,見其身披鶴氅,素履皂絛,面如冠玉,唇若抹朱,眉清目朗,身長八尺,疑是仙人。

    那仙人說道:我乃武侯諸葛亮也,在此衛護一方生靈,休使他人塗炭。今雖漢祚已衰,天命難違,然兩川生靈,橫罹兵革,誠可憐憫。你入境之後,萬勿妄殺生靈。否則,某將運五雷正法,殛滅你十萬大軍,使你片甲不回!

    鍾會霍然驚醒,見房中空無一人,渾身汗濕。次日遂備祭禮,宰殺太牢,自到武侯墓前再拜致祭。祭畢狂風頓息,愁雲四散,忽然清風習習,細雨紛紛。

    陣雨過後,天色晴朗。鍾會與諸將大喜,拜謝回營,拔寨前行。於是傳令前軍,專於隊前立一白旗,上書「保國安民」四字,傳令所到之處,如妄殺一人者償命。

    漢中人民聞此,皆出城拜迎。鍾會一一撫慰,秋毫無犯。

    魏軍既過定軍山,對面小山上竹籬精舍中,走出一個白須老者,喟然嘆道:蜀漢劫數已盡,亡之必也。但凡引兵至者,哪個不想稱王稱帝,偏安於此天府之國?川中兵連禍結,山河殘破,皆劉玄德始作其俑,我劉辯始發其端也。蜀人何辜?遭此大難!

    話猶未了,瓦舍中又走出四叟,皆鬚髮雪白如霜,飄然有神仙之態。

    左首老者說道:殿下既雲漢祚已盡,已經看透紅塵,堪破天數,又何必為劉禪慨嘆?其得劉備福蔭,又在殿下護佑之下做了四十餘年太平皇帝,福份也享夠了。殿下與司馬仲達殫精竭慮籌劃,獻帝重孫劉琰奪還帝位,已無懸疑。劉琰若知劉禪是其本族叔祖,定不會害其性命,必以當初曹丕相待山陽公而待之。殿下又何必替後輩擔憂?

    其餘三老聽罷,一齊點頭稱是。

    字幕:臥龍諸葛亮,字孔明,原名劉辯,東漢少帝;伏龍徐庶,字元直,曾為劉備副軍師,後投曹操;博陵崔州平,汝南孟公威,潁川石廣元,皆是少帝侍衛,徐庶摯友。

    正在這時,忽從廂房中走出四個鶴髮童顏老嫗,居中一個笑道:幾個老東西,也不看看時辰,只顧在這裏閒話是非興亡。酒飯已備,進屋邊喝邊說罷。

    字幕:蔡琰,字文姬,孔明少時玩伴;貂蟬,原名任紅昌,此時號為驪山老母;小喬,周公瑾之妻,驪山門弟子;唐妃,化名黃月英,小字阿丑,少帝結髮之妻。

    孔明等四叟聞聽,哈哈大笑,轉身進入瓦舍,飲酒閒話去了。

    畫外音:孔明在此為自己守墓,今已二十九年。其餘數老則是閒走三山,悶踏五嶽,一年前來一會。此時正是一年一會之期,卻正逢鍾會引兵伐蜀,故使些法術,令他恐懼。

    鏡頭閃回,二十九年前。五丈原大帳,敘述孔明詐死之事。

    孔明聞知兄弟劉協已死,便斷了興復漢室念頭,看透紅塵,不願再引軍無謂征伐。又將皇后鳳冠霞帔及個人私璽交付司馬懿,料他也必知己意,是以江山社稷相托,心中更是一片空靈,光風霽月,了無牽掛。於是便與華佗師徒暗中商議,如何詐死退軍,瞞過眾人。

    華佗笑道:此事極易,但要瞞過世間所有之人,不可能也。須使五個人知道。

    孔明即問:未知是哪五個人?

    華佗說道:我師徒及徒孫三個,瞞不過也。其餘兩人,一是令弟馬均,一是貂蟬。

    孔明奇道:何解?

    華佗:我觀殿下隴上割麥之時,使用四五個木製偶像,坐於小車之上,嚇退魏兵。其偶雖然酷似殿下本人,但尚未至臻善臻美,不足以假亂真。若於晚間或雲霧繚繞之時,還勉強瞞得人過,若是晴空萬里日光朗照,便露餡矣。今令弟馬均乃是匠門巨子,雕刻入微,雖鬼斧神工,亦不及其妙術通天;另觀今之天下,易容之術鼻祖,當屬驪山一門,江湖中更無出於其右者。若使令弟刻木為偶,再請貂蟬施以易容神術,使偶像神色如生,面如冠玉唇若抹朱,鬚髮眉毛纖毫畢現者,其誰能看破此中玄機?某故說瞞不過五人,便是此意。

    孔明恍然大悟,遂請華佗全權代為辦理。

    華佗先到馬均私帳,說造偶像之事。馬均從命,乃取山中香樟之木伐之,取其中段,雕以為像,只是少了血色毛髮,未具精神。便將偶像裝入大箱,令徒孫皇甫謐背在身上,拿了自己親筆之書,又請孔明發給臥龍令一枚,到臨潼驪山相請貂蟬,給偶像做易容之術。

    未至十日,皇甫謐潛歸大營,至密室搬出偶像,果然便與真人一般無二,只是少了一口活氣而已。孔明極為滿意,即始裝病吐血,令眾將看出漸漸病篤,不能挽救。

    其後開始用計:安排退兵,遺囑李福,都是孔明自為;一切囑咐妥當,先是閉氣詐死,瞞過眾將;當夜晚間又支出護衛,令樊阿施展神針之術,閉住孔明周身大穴,便無氣息,更無脈象,與死人一般無二,可百日不飲不食,亦不送命。

    死諸葛嚇退活仲達之時,車上坐的便是隴上割麥時所用一般偶像。

    待靈柩到了漢中,措置停當,華佗這才替孔明起了銀針,換了道家衣裝;又將易容偶像穿上殮衣置入棺中,擺放停當,然後飄然而去。

    華佗祖孫與孔明先到黃公山,見了左慈仙師;又至山陽見了孟公威、崔州平二人,再至穎川見了徐元直和石廣元,與眾人將真相訴說清楚,最終至驪山藥王廟,隱居下來。

    其後不久,徐庶和石韜先後詐死,家人向魏天子上報哀書。因二人在魏國官小職微,魏主自然不疑有他,也無心去追究真假,只令依律按品級埋葬,銷了官籍了事。

    至於後主劉禪親至定軍山致祭理喪,哪一個敢去靈柩前細看?便是細看,只要不用手去觸摸,亦看不出棺內躺的乃是一具木偶之像。

    三年之後,孔明心中棄捨蜀漢不下,這才回至定軍山,請山民在陵墓對面小山上蓋了十餘間精舍,在此清修,並為自己守墓。且致書家中,說與唐妃自己未死之秘。

    其實馬均回到成都之後,已將此事悄悄告知嫂嫂,唐瑛早已知曉。此時聞訊來會,四手再執,淚眼相望,自是另外一番滋味,說不盡滄海桑田,感慨萬端。

    馬均見諸事已了,遂辭官而去,又帶繼子諸葛企、諸葛謙與親子諸葛喬南行,遠遁武陵郡桃花源谷。黃承彥見女婿假死成功,再也了無牽掛,終回至襄陽隆中黃家灣,時而至鹿門山中與水鏡先生司馬徽、龐德公等下棋閒話,直至終老。

    閃回結束,鏡頭轉換。按下孔明等人,復說魏國大軍。

    鍾會引軍離開定軍山,進入漢中,離劍閣二十里下寨。立營方穩,雍州刺史諸葛緒引兵來見。鍾會便問:將軍因何在此?

    諸葛緒:某依三路進兵之策,引兵把住陰平谷口,切斷姜維退路。姜維從沓中敗退,佯作攻擊我軍之後,某驅兵向北堵擊,姜維則乘機通過橋頭,與廖化、張翼合兵,據守劍閣。鄧艾進至陰平,發書命我與其合兵南下。末將豈肯從他?故在此專候將軍。

    鍾會先是和藹可親,聽罷忽然翻臉:公縱放姜維入閣在先,又畏敵不進在後,雖然同殿稱臣,某不敢因私廢公,恂情庇護。左右,將諸葛將軍拿下,押回洛陽治罪!

    諸葛諸大驚,至此方才大悟,鍾會非但欲奪己功,更要奪己兵權。

    果不其然,鍾會趁火打劫,便留諸葛緒軍馬歸於自己統領,隨即引大軍南下。然而卻被姜維阻於劍閣,相持旬月,攻打不下。

    鍾會深知,前有劍閣雄關,寸步難進;背後黃金、樂城、漢城三地要隘;東溯漢水,已自處於絕地。此時頓兵雄關之下,不由便如芒刺在背,進退失據。

    思前想後,於是親自修書,令人送至關上,呈與姜維。其書略云:

    某聞公侯以文武之德,懷邁世之略,功濟巴、漢,聲暢華夏,遠近莫不歸名。每惟疇昔,嘗同大化,吳札、鄭喬,能喻斯好。

    姜維怒道:你如今已臨絕境,自身難保,尚在此玩弄筆墨,嘻笑姜某耶!

    於是遣回來使,置之不理。鍾會面對天險,簡牘無施其用只得硬起頭皮,仰攻劍閣。姜維列營守險,也學老對頭鄧艾在祁山之計,只是堅守不出。

    劍閣號稱天險,鍾會攻關旬月不克,只得引兵後退三十里紮營。魏軍開始糧食不繼,軍心動搖,眾將更是灰心喪氣,皆謂即將前功盡廢。

    蜀漢後主聞報魏軍頓於雄關不退,於是修下國書,遣使送至建業,向吳主告急求援。

    吳王孫休應諾後主之請,便即派兵三路:大將軍丁奉率領諸軍進兵壽春;將軍留平到南郡聯合水軍都督施績,向北進兵襄陽;將軍丁封、孫異引軍至沔中,救援蜀漢。

    鄧艾聞吳兵來救,急上書司馬昭:今蜀寇大受挫折,若吳人來救,則前功盡棄矣。臣察自陰平沿小路經漢德陽亭,若奔襲涪縣,則距劍閣西有百里,距成都三百餘里。請領精悍之兵,直擊成都可也。姜維死守劍閣,若聞某出陰平,必引兵救援涪縣,則鍾會正好乘虛而入劍閣。若姜維不救涪縣,則某即可出其不意,攻其空虛之地,必敗守敵。

    司馬昭看罷,雖知此計險極,但如騎虎背,無可奈何,只得回書准行。

    鄧艾於是趁姜維被鍾會牽制,獨自率軍自陰平沿景谷道東向南轉進,南出劍閣。

    鍾會聞知,也派部將田章等繞過劍閣,隨後跟進。

    鄧艾選兵三萬,率軍攀登小道,鑿山開路,修棧架橋,魚貫而進,各帶乾糧繩索進發。約行百餘里,選下三千兵,就彼紮寨;又行百餘里,又選三千兵下寨。

    自陰平進兵至於巔崖峽谷之中,凡二十餘日,行七百餘里,皆是無人之地。山高谷深,至為艱險。途中又糧運不繼,軍士多次陷入困境。

    魏兵沿途下了數寨,以備後路,並接應大軍,便只剩下二千人馬。前至馬閣山時,見道路斷絕,進退不得。部將見蜀道如此之道,皆生退心。

    鄧艾身先士卒,遂用毛氈裹身滾下山坡,諸將隨之。方整頓衣甲器械而行,忽見道傍有一石碣,上刻:二火初興,有人越此。二士爭衡,不久自死。丞相諸葛武侯題。

    鄧艾如見鬼神,嚇了一溜跟頭,從人急忙扶起立定,猶自驚駭不已。細詳碑文中字句,不由沉吟道:「二火初興」,謂今歲乃魏炎興元年;「有人越此」,謂有人帶兵從此入川,指自己也;「二士爭衡,不久自死」,不明其意。但既有「死」字在內,頗覺不吉。

    兒子鄧忠見其自言自語,笑道:此易解耳。今姜維與鍾會正在劍閣以大兵相爭,不久皆會自死——父親何必自憂?

    鄧艾深以為然,遂對石碣再拜道:武侯真神人也。我今生不能以師事之,惜哉!

    於是率軍出於陰平險道,出其不意直抵江油城下。

    守將馬邈毫無準備,見魏軍從天而降,以為神助,遂不戰而降。

    蜀後主聞報江油失守,急派衛將軍諸葛瞻引成都後備大軍七萬餘,前出江油抗擊鄧艾,令黃權之子黃崇為參軍。諸葛瞻遂令親子諸葛尚為先鋒,前至涪城,扎兵城外。

    黃崇諫道:魏軍越陰平險道而至,聞只有二千軍士,且無戰馬。將軍宜速行復奪江油,據險而守,無令敵軍得入平地也。

    諸葛瞻不以為然,說道:我父遺下八陣戰法,專利於平野作戰,彼若來時,定使其片甲不歸。公不知兵,請勿多言。

    於是勒兵不動,列陣以待鄧艾軍到來。鄧艾即奪江油險地,又得城中軍需補充,增益戰馬兵器,於是元氣漸復,引兵來攻涪城。

    諸葛瞻令子諸葛尚迎敵,被鄧忠所敗,潰不成軍。諸葛瞻於是放棄涪城,退守綿竹。

    鄧艾得了涪城,即遣使致書諸葛瞻道:公奮先父武侯餘烈,天下無不敬仰;今若舉城以降,某必表為琅邪王,絕不食言。

    諸葛瞻怒斬使者,將數萬大軍在綿竹城前列陣,以待鄧艾。

    畫外音:諸葛瞻雖然忠勇,但連犯數錯,便葬送了其父苦心經營數十年的蜀漢江山。鄧艾兼程行險道七百餘里,到江油之時已近油盡燈枯,強弩之末,糧秣已絕。且沉重鎧甲及兵器都遺留山谷之中,到此已毫無戰力。若江油馬邈不降,鄧艾與其二千兵必然自死。馬邈雖降,諸葛瞻率領成都數萬人馬已趕至涪城,若復來奪取江油,鄧艾並無守城之具,亦必全軍覆滅,絕無倖存之理。但諸葛瞻在涪城卻止步不前,已失去擊敗鄧艾良機;後又讓全軍退守綿竹,至鄧艾趁機佔領涪城,獲得充足補給,並盡得府庫軍械,便為資敵自殺之舉。隨後卻又放棄固守綿竹,帶全軍和鄧艾軍野戰,則錯上加錯,至此敗局已定。

    蜀亡歷史真相:若論蜀漢兵力,當時南中督霍弋尚有精兵萬餘,右將軍閻宇也領永安兩萬餘精銳奔赴成都途中,同時姜維也引兵四萬於劍閣,鄧艾已臨三面受敵絕境。再加上諸葛瞻麾下七萬大軍,尚有十五萬之眾,若依各處險阻採取守勢,可抵百萬大軍攻擊。便是鍾會之軍,此時困境亦與鄧艾相同,只余苟延殘喘。若諸葛瞻在綿竹拒守月余,再兼吳軍三路攻魏援蜀,司馬昭無力救援西軍,鄧艾千里奔襲壯舉,即成為軍事笑話。則司馬昭滅蜀之戰,當比趙括紙上談兵,馬謖失守街亭,更為荒謬至極。遙想當年西蜀大將張任,曾在此城死拒先主劉備一年,使其不能前進半步,且設計射殺鳳雛龐統,其用兵之法,較今之諸葛瞻強之甚哉!蜀漢實是直接亡於諸葛武侯親子之手,讀史至此,怎不令人扼腕嘆息!

    鄧艾聽聞諸葛瞻在平野列陣以待,不由大喜:僥天之幸,蜀漢當滅,令某成此大功!

    便在此時,後續各營兵馬已至,三萬軍聚齊,並得涪城府庫器械裝備。於是兵分兩路,派鄧忠攻打諸葛瞻右翼,司馬師纂攻其左翼。

    諸葛瞻不理其兵分幾路來攻,專以父傳八陣圖敵之,果然陣法奧妙,魏軍難敵。鄧忠、師纂失利退回,對鄧艾說道:賊兵戰陣牢固,不可擊破。

    鄧艾大怒道:我孤軍深入七百餘里,生死存亡全在此舉,還說什麼可不可破!


    命令回軍再戰,若不能勝,便將其二人斬首。二將策馬奔回,揮軍再戰,鄧艾親臨督戰,登將台指揮全軍,以司馬望所教破陣之法,終於大破蜀軍。

    鄧艾與姜維在祁山前斗陣,幾無還手之力,今日如此輕易便破了此陣,亦只因諸葛瞻學得不精,又無實戰經驗,故此照貓畫虎,反類其犬。

    於是陣法被破,七萬大軍全部潰散。鄧艾揮師大進,遂克綿竹,殺蜀將諸葛瞻、諸葛尚父子,及參軍黃崇及尚書張遵。綿竹陷落,蜀軍全線崩潰。

    鄧艾乘勝進擊,一鼓作氣攻陷雒縣,逼近成都。此戰,首創中國史上著名奇襲戰例。魏高祖武皇帝當初奔襲烏桓,晉宣文帝司馬懿遠征遼東,皆不如此戰之奇險萬狀。

    綿竹殘軍敗回成都,報與後主劉禪,說諸葛瞻父子皆沒於王事。

    後主聞之大驚,急召文武商議。多官議道:兵微將寡,難以迎敵;不如早棄成都,走奔南中七郡。其地險峻,可以自守,就借蠻兵,再來克復未遲。

    又有別論:蜀、吳既是同盟,今事急矣,可溯江而下,前往投之。

    光祿大夫譙周道:眾論皆不可。南蠻久反之人,今若投之必遭大禍。投吳更是可笑,自古以來無寄他國為天子者。臣料魏能吞吳,吳不能吞魏。若稱臣於吳,是一辱也;若吳被魏所吞,陛下再稱臣於魏,是兩番之辱矣。不如直接降魏,其必裂土以封陛下,則上能自守宗廟,下可以保安黎民。願陛下思之。

    後主未決,退入宮中,見皇后張氏,嘆道:魏軍至矣!姜維以四五萬兵在劍閣敵住鍾會十餘萬大軍;駙馬諸葛瞻父子戰死綿竹。譙周勸朕投降,不失王公之位。先帝創業不易,相父嘔心瀝血,若輕易舉付他人,吾其不成千古罪人也?史官筆下需不好看相。

    張後聞罷,回內室抱出一隻錦盒,打開看時,卻是一套鳳冠霞帔,外加一方璽印。

    後主奇道:此物何來,又是何意?

    張後嘆道:此系晉公司馬昭前日密遣人送來,直到後宮。某因見兩國交戰未分勝負,是以隱而不言,以待魏兵敗退,再言此事。今既事急,只好拿出,說與陛下。此乃當年被董卓所廢少帝劉辯之璽,國母唐后冠冕也。

    劉禪:司馬昭將此無用玉璽,及死人衣服送給你我,卻作何用?

    張後:非也。你道少帝劉辯卻是哪個?正是相父諸葛孔明也!唐後即其夫人黃月英。

    劉禪聽了,嘴巴張得好大,半天閉不攏來。

    張後:當年李儒鴆害帝後,被洛陽玄天觀史子眇道長以詐死之藥換了,少帝及帝妃才得逃離洛陽,投於東郡太守諸葛珪,因冒稱其次子,改名諸葛亮,字孔明;後隨諸葛玄逃難至南陽郡隆中,又使唐妃冒稱名士黃承彥之女,改名黃月英,易容示人,喚作阿丑。

    後主:竟有這等奇事!既如此,當年得了荊益二州,相父因何卻讓我父來做皇帝?

    張後:世間之人,亦非皆似我公公想做皇帝。相父雖曾為天子,但因有獻帝在世,又天下均知少帝已死,此時復位,諸侯又誰能信耶?當時獻帝已將帝位禪讓曹丕,若不立先帝時,曹丕亦必令人暗害山陽公。相父當時一心想復奪兩京,平定天下,再扶獻帝復位,重興漢室。故尊汝父為天子,以延漢祚,並正天下視聽。

    劉禪嚇了一跳:如此說來,相父是以我父為傀儡也。若一旦復奪兩京,復我漢室,則山陽公復登帝位,則我全家必滅族矣。

    張後答道:這卻不然。相父與先帝十數年相知相伴,豈肯如此無情?先帝雖雄心萬丈,果然復奪兩京,平定天下之時,彼時不死亦老,相父必請獻帝以漢中王封之,使裂土分茅,富貴終生,福延子孫。其後先帝伐吳失敗,愧恨而崩;相父見天不佑漢,六出祁山不能成功,這才將天子璽印及皇后冠冕送於司馬懿,使其扶保山陽公之後以復帝位。今司馬昭遣使送密信來,說其子司馬炎便是山陽公之後。又將印服送來,是取信於陛下也。

    後主細思張後之語,再看璽服,不能不信。於是長舒一口氣道:這就好了!朕本非治世之才,亦無平定天下之志。我做這四十年太平天子,本來也是白賺,既然皇位能復歸劉家,我與你退做富家翁婆,豈不是好?不幹了,不幹了!這天下無論是馬食槽還是曹誅馬,讓與他們去爭奪罷咧。你道如何?

    張後見後主並無不豫之色,反且興高采烈,嘆道:我看你也不是做天子材料。若是先帝見你如此,定會氣得吐血。罷了,隨分聽命,安之若者,是陛下強於先帝及相父之處,亦可謂得其道矣。陛下降魏,妾願從之。

    後主次日上朝,依舊眾議紛然。譙周見鄧艾所許時限將至,復上疏諍之。

    後主不理眾官,欣從譙周之諫,令作降書,於城樓上豎起降旗,遣私署侍中張紹、駙馬都尉鄧良,同譙周齎玉璽符印及益州簿籍,前來雒城請降。

    鄧艾大喜,受下玉璽,重待張紹、譙周、鄧良,並作回書,付三人齎回成都,以安人心。後主拆視鄧艾回書大喜,即遣太僕蔣顯齎敕誥至劍閣,令姜維罷戰早降;又遣尚書郎李虎送百官郡守文簿與鄧艾,封存國庫,待鄧艾前來接收。

    後主五子北地王劉諶不肯投降,勸帝不聽,遂自殺於漢昭烈帝祖廟。後主深為嘆息,哭了幾聲:痴兒,何至於此耶!全怪我未將內中穩情,提前告訴我兒。

    哭了一場,只得令人葬之。遂擇十二月初一吉日,率太子諸王群臣,面縛輿櫬而降。

    鄧艾親解其縛,焚其輿櫬,拜後主為驃騎將軍,其餘文武,各隨高下封官;請後主還宮,出榜安民,交割倉庫,一面遣人赴洛陽報捷。

    蜀臣中有人向鄧艾訴說黃皓奸險,欲請斬之;黃皓用金寶賂其左右,因此得免。

    於是蜀漢亡國,自劉備稱帝至後主降魏,國祚共四十三年。

    鏡頭轉換,按下成都,復說劍閣。

    姜維堅守劍閣,聞說諸葛瞻全軍覆滅,不由大驚。恐直接回師成都被鍾會攻襲,而致引敵入寇,於是便引軍東入巴中,繞道趕赴成都。

    鍾會聞報鄧艾兵進成都,自率大軍進駐涪城,另派胡烈、田續、龐會等將追趕姜維。

    姜維一退再退,到郪縣遇太僕蔣顯來到,傳達後主敕旨,命大軍棄械歸降。姜維大驚失語,帳下眾將一齊怨恨,咬牙怒目,鬚髮倒豎,拔刀砍石,號哭聲聞十里。

    姜維見眾心思漢,乃與諸將定計,不降鄧艾,卻引張翼、廖化、董厥等來降鍾會。

    鍾會大喜,迎接姜維入帳,下座相拜,待為上賓。並與姜維折箭為誓結為兄弟,情愛甚密,仍令照舊領兵。姜維暗喜,遂令蔣顯自回成都。

    成都城中,鄧艾自以為功高,即循漢將軍鄧禹故事,以天子名義大封蜀漢降臣。使師纂為益州刺史,牽弘、王頎等各領州郡;拜劉禪太子為奉車都尉、諸王為駙馬都尉;對蜀漢群臣則據其地位高低,或任為朝廷官員,或領受帳下各職。

    又派人前往綿竹,把魏國陣亡將士與蜀兵死者一起埋葬,修築京觀,以宣揚武功。

    鄧艾遂大宴蜀國文武,昂然高坐,洋洋說道:諸公幸遇本帥,才得保富貴。若遇似吳漢之將,早被滿門誅殺矣。姜維自是當世雄傑,不幸與我相遇,故致窮途末路耳。

    蜀中之士見他如此矜誇,無不背後嘲笑,以為談資。

    司馬昭收到滅蜀捷報,表請元帝曹奐下詔,敘功褒獎。封鄧艾為太尉,增封邑二萬戶。封其兩子為亭侯,各得封邑千戶。鍾會進位司徒,封縣侯,增邑萬戶,其二子封為亭侯。

    鄧艾受封,即上書晉公:今宜借勢伐吳,席捲天下。但將士疲弊,當先留隴右兵二萬,巴蜀兵二萬,煮鹽煉鐵造船,以備日後沿江而下。當厚待劉禪以招孫休,安撫士民以致遠者。臣謂可封劉禪為扶風王,因郡內董卓所建郿塢為其宮室。賜其子為公侯,分縣為食邑,以示朝廷恩寵。又置廣陵、城陽為國,以待吳主孫休投降,則東吳必畏威德,望風歸順。

    寫罷,又看了兩遍,見並無謬誤之處,於是遣使發出。

    畫外音:鄧艾此滅吳之策實具遠見卓識,若送往洛陽,司馬昭必然採納,並厚賞鄧艾,使其總掌魏軍,位在鍾會之上。二人見識高低,在對朝廷奏疏上勝負已分。

    便在此時,姜維正坐於涪城帳中,心似油煎,苦思復國之策。忽見帳門侍衛入內,輕聲笑道:將軍雖有復國之志,卻無良策,在此獨自苦思,是欲待魏軍自死耶?

    姜維聞言大怒,剛欲喝斥,卻見那人摘了頭盔:大將軍仔細看來,某是何人?

    姜維細觀片刻,渾身顫抖,淚流如泉:龍吟賢弟,怎會是你!莫非是夢中相見?

    字幕:龍吟,當年服侍孔明左侍童,右侍童鳳鳴,名與蔡中郎兩架古琴相同。

    孔明六出祁山之時,二童形影不離,姜維朝夕相對,如何不識?只是時過近二十年,當年小童今為鬢髮斑白壯漢,需要細看,方才認出。

    龍吟說道:大將軍休急,某奉故丞相鈞令,前來告知將軍,欲復蜀國,非令鄧、鍾二人自相殘害不可。今有一計,當如此如此。至若能否成功,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逆料。丞相併未死去,只待將軍成其大功之時,便令相見。

    說罷,從懷中掏出臥龍令來。姜維激動欲絕,又見恩師臥龍之令,如何不信?待要詳細問時,龍吟已將令牌重納懷中,轉身離去,剎時不見。

    姜維乃依恩師孔明之計,暗遣部將數人潛出大營,至前面驛道埋伏。

    剛剛埋伏穩妥,果見鄧艾信使飛馬而至。眾人遂將信使擒獲,連人帶書回報姜維。

    姜維折其奏書視之,微微一笑,遂依其筆跡,重寫一封,將鄧艾擅自承制拜官之舉,皆以自負之語改篡,辭句傲慢無禮至極。

    改篡已畢,將口封嚴,召被俘信使問道: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信使連連叩頭:某家有九十老母,我死母亦必亡。某願活命,惟聽將軍吩咐。

    姜維笑道:既如此,你將此書發赴洛陽。若是回報鄧艾,某亦不懼,我與鍾將軍這裏有二十萬軍,直接殺到成都,連鄧艾一併剷除。但你失書泄機,鄧艾亦非殺你不可。

    信使連連應道:說了有何好處?某不說便是,將軍自管放心。

    姜維大喜,即以百金賜之,使其自去洛陽。

    司馬昭細覽鄧艾表奏,見擅自封官,言語傲慢不敬,心下甚為惱怒,於是發詔至營,令監軍衛瓘告誡鄧艾:卿表中所奏諸事體大,皆應上報天子侯詔,不宜自行實施。戒之!

    鄧艾接到晉公回書,見措辭嚴厲,不知何故,於是抗言上表:艾銜命西征,元惡既服,當權宜行事,以安初附。若待國命,則往復道途,延引日月。《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專之可也。今吳未賓,勢與蜀連,不可拘常以失事機。兵法雲,進不求名,退不避罪。艾雖無古人之節,終不自謙以損於國。先此申狀,見可施行。

    其書又被姜維所截,看罷笑道:此賊居功自恃,不知所云,死期至矣。

    即不再改,原信發出。見離間司馬昭與鄧艾已成,於是來見鍾會,以言挑之:某聞明公自淮南之戰以來,算無遺策,司馬氏皆賴公力。今又平蜀,威德振世,民頌主畏,尚欲安然歸魏乎?何不效陶朱公范蠡泛舟江湖之上,遠避是非,以保全功名性命哉!

    鍾會:公謂遠矣,我不能離蜀。且以當今之勢,未至於此也。

    姜維:今鄧艾總制蜀中之兵,每常上奏,專議公非。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鍾會聞言大悟,即離坐遜謝,就與監軍衛瓘通謀,分別上表,密報鄧艾謀反。

    司馬昭見了鄧艾表章,又見鍾會與衛瓘皆奏鄧艾反狀,信以為真,即遣人到鍾會軍營,下令收捕鄧艾;又遣賈充引三萬大兵先入斜谷,再請魏主曹奐御駕親征,止於長安。

    鍾會接受晉公詔命,便請姜維到帳,商議收捕鄧艾之策。

    姜維:鄧艾手握大軍,不易擒之。可請監軍衛瓘前往成都,明宣晉公令旨,就地擒拿。鄧艾不肯束手就縛,必然殺掉衛瓘,則可坐實鄧艾造反之罪也。此謂借刀殺人之計。

    鍾會:真妙計也。

    即派衛瓘先到成都,拘捕鄧艾。衛瓘不能抗命,亦思一計,於是深夜到達成都,傳檄與鄧艾部將:奉詔來捕鄧艾,餘人無干。凡心懷朝廷者前來我營,膽敢不出,誅及三族!

    諸將得檄,未等雞鳴,皆至衛瓘軍營,唯鄧艾未見檄文不至。衛瓘見大局已定,遂乘車出營,直入鄧艾帳內,就睡夢中將其父子執下,置於囚車。

    帳下親兵見主將被執,遂整兵奔向衛瓘營帳,欲解救鄧艾。

    衛瓘隻身出帳迎接,慰其首將:鄧將軍有功無過,是朝廷誤信他人誣告,故使某送入京都,使其自辯。某亦正修表章,以證其並無反心。爾等若果欲動兵劫持,是反坐其罪也。

    諸將便皆信以為實,只得回營候命。

    鍾會聞說衛瓘不動刀兵便即捉了鄧艾,甚感驚奇,於是率兵抵達成都,奪了鄧艾兵符,令將鄧艾父子押往洛陽。此時鐘會麾下即有魏、蜀大軍二十餘萬,威震西川。

    司馬昭早有戒備,先遣中護軍賈充入蜀;隨即親率十萬大軍,兵臨渭南。(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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