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真相集 第八十五集 蘭陵破陣

    北齊北周,爭鬥不休。

    北齊武平三年四月,北周寇掠北齊邊境,右丞相斛律光率軍出討,段韶請求同行。

    五月,周軍攻打服秦城,在姚襄城南再起城鎮,東接定陽,又挖深塹斷絕大道。段韶乃抽調壯士自北邊發起襲擊,又派人密渡黃河,與姚襄城內聯絡,約為內應。

    齊軍過河者達一千多人,周軍倉促應戰大敗,儀同若干顯寶被俘。

    諸將欲攻新城,段韶說道:此城一面臨河,三面險地,不可攻之。即使攻下,亦不過空城而已。我不如再作一城,雍塞其歸路,攻克服秦,再協力進擊定陽,乃上之上策也。

    諸將聞聽,齊稱妙策。

    六月轉圍定陽,北周開府儀同三司楊范閉城固守,段韶軍不能下。段韶率部將登山,仔細探看城中動靜,之後縱兵猛攻,七月奪取外城。

    眼看內城既可攻下,段韶突然病倒,便謂蘭陵王高長恭道:此城三面深澗,無有退路,只有東南一處可與外面溝通。賊若突圍,必走東南,公以精兵把守此路,逃敵可擒。

    高長恭依其所說,便令一千壯士在東南澗口埋伏。深夜周軍棄城而逃,果走東南。齊軍伏兵一擁而上,周軍大潰,楊范自縛前來齊營投降,其眾全被高長恭俘虜。

    此時段韶病情愈篤,因回京師,以功別封樂陵郡公,八月己未日病逝。

    齊後主在東堂為段韶舉哀,又徵調民夫在平恩為其起冢。贈假黃鉞、相國、太尉、錄尚書事、朔州刺史,諡號忠武。

    段韶既死,北周君臣聞之,舉朝稱賀。周武帝笑謂眾臣:齊能善戰者,除段韶外,惟余斛律光與高長恭矣。若得此二人再死,我一統江北,完成先父遺志,則易如反掌也。

    鄖國公韋孝寬奏道:臣聞齊主高緯昏庸多忌,可用離間除此二人。

    周武帝素知韋孝寬為人多智善謀,善用間諜,深然其言,便令其密為圖之。

    韋孝寬辭帝回府,乃令參軍曲嚴編造歌謠: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高山不推自崩,槲樹不扶自豎。

    曲嚴造謠已畢,向韋孝寬解釋道:百升者,一斛也;明月者,斛律光表字也。高山者,影射北齊主高緯也;槲樹者,影射斛律光也。

    韋孝寬:卿真可稱妙才也。

    乃令間諜到鄴都廣為傳唱散播,旬日間齊都盡人皆知。宰相祖珽得之,大喜道:此番斛律光休矣。光,光,光!休看你往日風光,今必被我殺光滅盡!

    於是便將此謠書於紙上,喚來妻兄鄭道蓋,指使其入宮見齊主高緯,呈遞此謠。

    鏡頭閃回,敘述祖珽與斛律光結怨經過。

    字幕:祖珽,字孝徵,范陽狄道人,其父祖瑩,乃東魏護軍將軍。

    祖珽極善文章,初為秘書郎,後遷尚書儀曹郎中。大丞相高歡見其所作《清德頌》,喜之,遂召見口授三十六事。祖珽出而書之,一無所失,高歡大為所贊。

    并州定國寺新建成,高歡欲請人作詞,祖珽二日成之,兼為鮮卑語及漢文,其文甚麗,高歡悅之。祖珽為人且極善鑽營,長於以胡桃油做畫,又擅陰陽占卜。

    當時高湛尚未即位為帝,祖珽因以胡桃油畫進獻,說道:臣以此末技,謹表忠心。

    高湛:常言無功不受祿,賢卿賜某如此絕品,小王何以克當!

    祖珽:非也。臣善陰陽,窺觀殿下有非常骨法;且又昨夜得夢,見殿下乘龍上天。

    高湛大喜謂道:若果然如此,弟當使兄至大富貴。

    及其即位,遂拜祖珽為中書侍郎。有一日高湛於後園置酒歡飲,於席間使祖珽彈琵琶,又命太子高緯養母陸令萱養子和士開跳胡舞伴之,曲舞各得其妙。

    齊帝高湛大喜,乃皆賞絹物百段,由此二人均得帝寵。和士開深忌祖珽之才,欲獨擅天子寵幸,乃進諂皇帝,貶其出朝,使為安德太守。

    那和士開唇紅齒白,風度翩翩,又彈得一手好琵琶,無有婦人不愛。

    高湛繼位後,妻胡氏冊立為皇后;其後高湛強姦其嫂李祖娥,常宿於昭信宮。胡皇后不耐宮闈寂寞,便同和士開勾搭成奸,明火執杖,從不避外人。

    其後二人姦情被高湛得知,非但不怪,還有意成全。

    祖珽不敢懷恨和士開,反而大肆結納陸令萱、穆提婆母子,以此討好和士開。其後更與和士開及世子高緯合謀,借彗星天象上書,誆騙高湛禪位,以應天象。

    高湛從之,禪位給後主高緯,由是祖珽復被後主親寵。

    祖珽受寵,猶有不足,因此志於覬覦宰相之位。便又與黃門侍郎劉逖合謀,誣造尚書令趙彥深、左僕射元文遙、侍中和士開罪狀,令劉逖奏之。

    劉逖大懼不敢,反泄密於趙、元、和三人。

    三人大怒,於是一同入宮,先詣太上皇高湛,陳說祖珽誣告大臣罪狀。

    高湛本就正在討厭祖珽朝秦暮楚,棄舊投新,聞聽三人奏報大怒,當即命人擒執祖珽入宮,當面詰責道:卿自獲寵我兒可矣,何故毀我士開?

    祖珽厲聲答道:士開、文遙、彥深等專弄威權,與吏部尚書尉瑾共為表裏,賣官鬻獄,政以賄成,天下歌謠共傳。陛下不以為意,臣恐大齊之業墮矣!

    太上皇大怒:爾乃敢誹謗我耶?

    祖珽昂然答道:臣不敢誹謗,只問陛下,何取民人女子,藏於深宮!

    高湛說道:我以其飢餓,故收養之。

    祖珽冷笑:若只因憐其飢餓,則何不開倉振給,乃非買來取入後宮乎?

    太上皇恨其牙尖舌利,乃親以刀環搗碎祖珽口齒,又令鞭杖亂下,欲當場撲殺。

    祖珽最終懼死,大呼道:陛下若不殺臣,必得從諫如流美名;便若殺臣,則臣得耿諫美名矣。陛下若欲得美名,則莫殺臣,臣願為陛下合長壽金丹。

    太上皇聞言,稍稍寬放,命令止刑。

    哪知道祖珽忽耍起潑皮,又頂撞道:陛下有一范增不能用,不知如何!

    太上皇又怒道:爾自作范增,以我為項羽邪?

    祖珽答道:項羽世人何由可及?但天命不至耳。其以布衣之身率烏合之眾,五年而成霸業。陛下藉父兄資財得此,臣謂項羽未易可輕也。臣何止比於范增?縱擬張良亦不能及臣。張良為太子傅,猶仗商山四皓之名,方定漢嗣。臣位非輔弼,疏外之人,竭力盡忠,勸陛下禪位;又使陛下尊為太上皇,子居宸扆,於己及子,俱保休祚。蕞爾張良,何足可數!

    高湛盛怒,令以土塞其口,祖珽且吐且言,無所屈撓。高湛乃令鞭撻二百,置於甲坊深坑之內,桎梏不離其身,夜中又以蕪菁子燭熏其眼,因此致其雙目失明。

    祖珽此次與高湛論戰,言辭犀利無禮,為古今罕見,以至留於青史。如此抗言忤上,貌似耿直切諫,究其本源實為爭權,因此不顧性命。

    高湛死後,後主高緯復憶祖珽當初扶立之功,乃重新啟用,命為海州刺史。當時陸令萱、穆提婆當權,和士開亦以為祖珽能決大事,便棄除舊怨,虛心待為謀主。

    其後和士開死,祖珽終為侍中,由是權勢日大。後虛撰魏帝皇太后故事,奏請以陸令萱為太后,陸令萱亦稱祖珽為國師。

    由是祖珽得拜尚書左僕射,加特進,封燕郡公,食太原郡,自此威鎮朝野。祖珽掌權後,即開始大肆陷害忠良。

    當時斛律光官至大將軍,又襲咸陽郡王,拜左丞相,一女作皇后,兩女為太子妃,子弟皆封侯,娶三位公主。其弟斛律羨又為都督幽州刺史,可謂權勢熏天,正是祖珽對手。

    斛律光偏又甚惡祖珽,遙見而竊罵道:彼多事乞索小人,欲作何計數!

    祖珽聞言,深以為恨,無時無刻不在尋找機會,要將此仇人全家族滅,方算稱心。

    閃回結束,書接前文。

    祖珽既得韋孝寬所派間諜所作歌謠,雖知是北周離間之計,但既能借之以除政敵,如何不喜?於是如獲至寶,便令妻兄鄭道蓋入宮奏之。

    後主便問鄭道蓋:此謠何意,卿特地送入宮來?

    鄭道蓋:為臣不知,只因滿城傳唱,故進宮來報。

    後主知道祖珽善於占卜,於是便遣鄭道蓋為使,將其召進宮來問之。

    祖珽看罷歌謠,佯作想了半晌,這才詳為解之:百升者,一斛也;明月者,斛律光表字也。高山者,影射陛下之姓氏也;槲樹者,影射斛律光也。

    後主:此莫非是北周離間之計乎?

    祖珽嚇了一跳,暗道幸虧備有預案,於是奏道:除此之外,臣尚聞國內另有歌雲「高山崩,槲樹舉,盲老公背上下大斧,多事老母不得語。」

    後主:此又是何意?

    祖珽:盲老公是指微臣,當初助陛下密行禪位之事;多事老母者,女侍中陸令萱也。

    後主信以為真,不由勃然大怒。但畢竟茲事體大,乃問於韓長鸞、穆提婆等,並令高元海、段士良密議之。眾人明知祖珽借題發揮,皆不同意治罪斛律光。

    祖珽箭已離弦,豈肯就此罷休?復又買通斛律光府參軍封士讓,使其密奏斛律光造反,並偽造違禁證據多項。

    後主高緯乃下決心,乃以賜駿馬為名,誘斛律光進涼風堂,使劉桃枝從後偷襲將其殺害,時年五十八歲。斛律光被殺後,復又全族被誅。

    祖珽求為領軍,後主許之,命侍中斛律孝卿署名,下任命詔旨。

    斛律孝卿乃密告元海、侯呂芬、穆提婆等鮮卑族重臣,皆相謂道:我朝歷來鮮卑族人掌軍,祖孝徵乃是漢兒,兩眼又不見物,豈合作領軍耶!

    於是來日上朝,聯名具奏後主,具陳祖珽不合掌兵之狀,並揭露祖珽與廣寧王高孝珩交結,無大臣之體。

    後主然之,乃不允祖珽領軍之請。

    祖珽聽聞其事,連夜寫成誣告奏疏,持之入宮求見後主道:陛下因何不從微臣之請耶!臣與元海等素有嫌隙,必是彼等諸人譖害為臣。

    於是呈上奏疏,其中列舉元海與司農卿尹子華、太府少卿李叔元、平準令張叔略等人結朋樹黨之事,言之鑿鑿,皆都有理有據。

    後主覽奏,遂除尹子華為仁州刺史,李叔元為襄城郡守,張叔略為南營州錄事參軍,盡降職貶出京師。陸令萱又在一旁與祖珽唱和,終於使元海出為鄭州刺史。

    畫外音:祖珽擠走政敵,終於大權在握,總知騎兵、外兵事,內外親戚皆得顯位。每同御榻論決政事,委任之重,群臣莫比。祖珽雖然攬權,不過北齊自和士開執事以來政體隳壞,其能致力朝事,且善治政,又推崇高望延用人才,一時間朝中諸官稱職,倒也內外稱美,士民不怨。祖珽復欲增損政務,沙汰宦官、內侍及群小,推誠各地名士,以振興北齊。

    未料祖珽此舉,卻大大得罪陸令萱、穆提婆母子,於是聯同諸宦官,共譖毀之。

    陸令萱親自入見後主高緯,故作請罪道:老婢合死,當初因誤聽和士開極稱祖珽多才博學,故向陛下舉薦之。今觀其所為不法,人實難容,老婢合死。

    後主令御史韓鳳檢索案宗,果得祖珽偽造詔書十餘份。後主由是大怒,但因前曾與祖珽重誓,所以不殺,遂解其侍中、僕射之職,令出為北徐州刺史。

    歷史真相:北徐州與南陳交界,陸令萱以祖珽為刺史,實欲借南陳除之。故當祖珽上任之後,南陳軍進攻徐州,穆提婆便不遣軍救援。祖珽乃令大開城門,令守軍下城靜坐,街巷禁止人行。陳軍疑是人走城空,故不設備。至夜,祖珽忽令眾軍鼓譟震天,陳軍一夕驚散。後復結陣來攻,祖珽乘馬出擊。陳軍先聞祖珽目盲,突見其親臨沙場彎弓縱箭,於是相與驚怪,畏而罷兵,徐州遂得以保全。最後祖珽卒於徐州,亦得善終,實為異數。

    斛律光既死於謠言,再說蘭陵王高長恭。

    史說高長恭貌柔心壯,音容兼美。雖為親王大將,常躬勤細事,每得甘美之物,雖一瓜數果,亦必與將士分享。為將多年,立功無數:突厥攻入晉陽之時,高長恭奮力擊退;邙山之戰,高長恭率五百騎馳入周軍包圍,直至金墉城下,成功解圍。

    高長恭在此戰中威名大振,三軍譜曲填詞,作陣舞歌之,即後來聞名天下之《蘭陵王入陣曲》。後該曲定格為着假面擊刺獨舞,曲調悲壯渾厚,氣勢非凡。

    邙山之戰後,北齊後主高緯曾對高長恭道:卿如此衝進敵陣,若生意外奈何?

    高長恭答道:國事亦乃我家事,無暇顧及自身也。

    高緯因其說及家事,且聞舉國士兵舞唱《蘭陵王入陣曲》成風,便大為猜忌。

    高長恭代替段韶統軍,常收賄賂,聚斂財物。

    時有親信相願,私下問道:大王受朝廷重託,身為勛貴,何如此貪心!

    高長恭不答。相願又問:可是因為邙山大勝,大王懼功高震主遭妒,而欲自污耶?

    高長恭回答:是也。

    相願說道:若朝廷果忌大王,此事更易作罪,是欲避禍而招災也。

    高長恭聞而涕泣,俯問對策。

    相願說道:大王此前已立戰功,此番依然得勝,聲望日隆,欲避不得。最好託病還家,不預國家政事。

    高長恭從之,但國家戰事頻仍,無計隱退。後聞朝廷欲對南陳用兵,高長恭恐再為將,遂嘆息道:我去歲面上長癰,今何不發作!

    從此有病,亦不肯醫。武平四年五月,後主高緯遣徐之范為使,送毒酒至蘭陵王府。

    高長恭泣對王妃鄭氏道:我何負皇帝,賜我毒酒?

    鄭氏亦泣道:殿下何不親入宮向皇帝解釋?

    高長恭嘆道:事已至此,陛下何肯見我哉!

    乃飲毒酒而死。

    齊武平六年正月,高緯由晉陽還都鄴城,役使百工興建宮殿寺院,鑿晉陽西山為大佛像,一夜燃油萬盆,光照宮中。每有災異,即多設齋,謂修功德。

    後主好彈琵琶,常彈《無愁》之曲,近侍百人以歌唱和,民間因而稱為「無愁天子」。

    宦官鄧長顒、陳德信、胡兒何洪珍參預機密,各引親黨,蠹政害民。蒼頭劉桃枝及佞幸小人升官者萬數,乃至狗、馬、鷹亦加封官爵,賞賜俸祿。

    諸嬖倖朝夕侍娛後宮,一戲之費,動逾巨萬,以致國庫空竭,乃賣官取錢。於是守令、商賈競為貪縱,民不聊生,國勢凋殘。


    北齊內政敗壞,周武帝宇文邕聞之,認為滅齊時機成熟,遂與群臣諸將謀劃,詔伐北齊。以柱國陳王宇文純、滎陽公司馬消難、鄭公達奚震為前三軍總管;越王宇文盛、周昌公侯莫陳瓊、趙王宇文招為後三軍總管。齊王宇文憲率軍二萬趨黎陽,隨國公楊堅率舟師三萬自渭水入黃河,梁公侯莫陳芮率二萬軍守太行道,以斷並、冀、殷、定之兵;申公李穆率眾三萬守河陽道,以斷外援,常山公於翼率眾二萬出陳、汝。武帝自率大軍六萬,直指河陰。發兵總計十七萬人,又遣使聘問陳朝,共討北齊。

    楊素時年三十歲,請率父麾下為前驅,武帝詔准。

    字幕:楊素,字處道,弘農郡華陰縣人,北魏諫議大夫楊暄之孫,父為楊敷。

    孝閔帝時,楊敷加任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鬼谷門第三十五代祖師李衝出山,雲遊蒙州來訪楊敷,授五胡令牌及兵法、神槍之術,命繼蕭衍之後為三十七代掌門。

    楊敷以勤政著名,每年上交國家稅賦名列第一,多次獲朝廷優賞,從而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天和六年,楊敷出任汾州刺史,進爵為公,增邑一千五百戶。

    齊將段韶率眾五萬來犯,楊敷親當矢石,隨時捍禦,拒守累旬。朝廷令齊公宇文憲率兵赴救,齊公懼怕段韶,不敢進軍。楊敷死戰矢盡,終為段韶所擒。

    齊帝欲使其降,楊敷寧死不屈,憂憤死於鄴城。臨出戰前,楊敷依鬼谷先師譜系所定,將五胡令牌及秘籍均傳己子楊素,立為第三十八代掌門。自鬼谷先師王翊創派以來,此乃唯一父子相傳為兩代掌門者,史無前例。

    周建德四年,大軍進入齊境,宇文邕親自督軍攻洛州不克。九月周武帝染疾,只得棄城回師,水軍舟艦悉被焚毀,齊軍不敢追。

    建德五年,周武帝病癒,再伐北齊。大軍路過玉壁,老將韋孝寬請為東征先鋒。周武帝詔使韋孝寬為行軍總管,圍守華谷以做接應,韋孝寬乃攻克北齊四城。

    周武帝於是分兵派將:以宇文盛、宇文亮、楊堅為右三軍,宇文儉、竇泰、丘崇為左三軍,宇文憲、宇文純為前軍。復派辛韶率步騎五千守住蒲津關,以保障後方安全。

    諸路安排已畢,乃命內史王誼為前鋒大都督,督率諸軍攻平陽城。

    北齊後主高緯聞周軍來伐,親率十萬大軍自晉陽南下,前來救援平陽。

    北齊帝未至,周武帝宇文邕親至平陽城下督戰,命眾軍架起雲梯,準備撞車,四面攻打。連續攻打十日,北齊守將侯子欽、刺史崔景嵩投降,周將段文振率數十人入城,俘北齊守將尉相貴及甲士八千人,周軍佔領平陽。

    同時捷報傳來,宇文憲等前軍攻佔洪洞、永安二城。

    十一月,北齊援軍大至,前軍已進平陽境內。周武帝避其鋒銳,以梁士彥為晉州刺史,率精兵萬人守平陽;自率大軍撤至玉璧,使宇文憲領兵六萬駐紮禦敵。

    北齊援軍既至平陽,晝夜圍攻不停,梁士彥頑強守御,岌岌可危。

    宇文邕得知平陽緊急,先使宇文憲率所部急趨援救,隨後親至,集諸軍八萬人,東西列陣二十餘里,與北齊軍對峙。

    北齊軍圍攻平陽同時,亦恐北周援軍突至,乃於城南挖掘溝塹,經喬山直至汾水。

    北周諸軍大至,即與齊軍對峙於溝塹南北兩側。周武帝令渡溝塹進攻,齊軍拼死抵禦,戰鬥一天,未決勝負。

    齊後主高緯聽從幸臣意見,命令齊軍填平溝塹而進;此舉正合周武帝之意,率軍迎戰,越塹而前,戰鬥十分激烈。

    齊後主攜馮淑妃及幸臣穆提婆觀戰,見己軍東翼稍退,便以為大軍已經戰敗,乃不聽諸將勸阻,急令後撤。周兵趁勢大進,齊軍大敗,死傷萬餘,軍資甲仗丟棄如山。

    周武帝宇文邕大戰平陽之前,楊素再隨宇文憲出戰,為前軍先鋒。手揮欽賜竹鞭,兵貴神速,兼道而行,一舉攻克晉州,並占洪洞、永安,具奏武帝報捷。

    宇文憲屯兵棲原,以待兩翼之軍到達,齊頭並進。此時探馬來報,北齊後主高緯率諸軍自晉陽向晉州進發。宇文憲不由大懼,不敢與其爭鋒,率軍乘夜而逃。

    楊素此時便由前鋒成為殿後,與驍將十餘人盡力苦戰,宇文憲方得解圍。

    平陽一戰大敗,齊主高緯逃回晉陽,便留安德王高延宗、廣寧王高孝珩守衛晉陽,相約晉陽不守,則北投突厥。高緯到城南軍營犒勞將士,當夜準備逃走,將士不從。

    高緯無奈,宣佈大赦天下,改武平七年為隆化元年,希望通過改元以轉背運。

    不料便在改元當日,第一寵臣穆提婆越城南下,跑去投降北周,被周武帝封為宜州刺史。高緯至此大失所望,遂任高延宗為相國,委其防禦北周兵馬,高延宗流淚接受委命。

    高緯便在深夜斬開五龍門出城,欲奔突厥。隨從官員不願北行,大多散去。領軍梅勝郎勒馬進諫,高緯亦覺突厥千里遙遠,乃又轉回鄴城。

    當時只有高阿那肱等十餘騎相隨,其後廣寧王高孝珩、襄城王高彥道陸續趕到,共數十人同行。往日一國之君,至此形單影隻,情狀好不淒涼。

    高緯前腳剛走,丞相高延宗便在晉陽稱帝,復改隆化為德昌元年。兩日之後北周追軍大至,高延宗被周軍俘虜,共作了不足三日皇帝。早知如此,不改這年號也罷。

    高緯千辛萬苦回到鄴城,自覺皇帝做得無甚趣味,遂傳位給太子高恆,改元隆化。稱皇太后為太皇太后,自為太上皇帝,皇后為太上皇后。

    薛道衡、陳德信等近臣上奏,勸太上皇到河南招募兵馬,再做打算;若不能成功,便就投靠南陳。高緯從之,乃留高恆守國,自與太皇太后、太上皇后從鄴城先往濟州。

    北周軍逼近鄴城,高恆亦棄鄴城往東逃走。北周軍到達紫陌橋,放火燒鄴城西門,高緯渡過黃河進入濟州。

    當日九歲皇帝高恆做皇帝剛滿一個月整,便不耐煩,決定禪位給大丞相、任城王高湝,自己也做太上皇。乃令斛律孝卿為賜封大使,送禪讓冊文及玉璽到瀛州。

    斛律孝卿奉命而往,便帶冊文符璽,直接改道長安來降北周。卻於途中替任城王高湝以受禪皇帝名義起草詔書,便以手中所帶玉璽蓋了寶印,尊稱高緯為無上皇,高恆為守國天王;留太皇太后住在濟州,派高阿那肱留守。

    自中國有皇帝以來,以大臣下詔給兩代皇帝,斛律孝卿必入吉尼斯紀錄大典。

    高緯及皇后見了詔書,不知應是奉詔而行,還是抗旨不遵,遂帶高恆復跑到青州。

    周武帝率軍乘勝追擊,與宇文憲會師,親率諸軍攻破晉陽,再攻入鄴城,北齊王公以下官員皆降。復派尉遲勤追擊高緯、高恆至青州,齊將高阿那肱投降。

    高緯、高恆率十餘騎倉促南逃,欲奔南陳,在南鄧村被周軍俘獲。

    建德六年二月,周軍攻下信都,俘北齊任成王高湝,廣寧王高孝珩等,隨後平定各地反抗勢力。北齊至此滅亡,歷六帝,國祚二十七年。

    以其國祚之短,更換皇帝之速,亦令世人驚詫。

    北周將領尉遲綱抓獲北齊後主高緯,送往鄴城。周武帝以賓主禮節相見,封高緯為溫國公。其後不久,高緯被誣告與宜州刺史穆提婆謀反,與高延宗數十人全被賜死。

    北齊既滅,天下便由三足鼎立變為劃江而治,只余北周及南陳二國。

    鏡頭轉換,按下北周,復說南陳。

    字幕:陳頊,又名陳曇頊,字紹世,小字師利,武帝陳霸先之侄,始興昭烈王陳道譚次子,文帝陳蒨之弟。寬厚大度,富於才略,容貌俊美,身高八尺三寸,雙手垂而過膝。

    文帝陳蒨死後,劉師知為中書舍人,忌憚皇叔陳頊權勢過大,與尚書左丞王暹等謀劃將其調出京城。於是東宮通事舍人殷不佞矯詔,調令陳頊去東府經理州務。

    中記室毛喜進言:太后令大王共決政務,今調王出,定非太后之意。願大王為宗廟社稷計,休聽小人之言。一旦出京,恐將受制於人,便似當年曹爽,欲做富家翁,得無可乎?

    陳頊聞言有理,遂遣毛喜與領軍將軍吳明徹商議行止,並召劉師知入府,留其酒宴,同時派毛喜入宮面見太后,面說此事。

    太后說道:新帝幼弱,政事委其二人決斷。遣皇叔出京,非我本意。

    於是陳頊扣押劉師知,自入宮面見太后、皇帝,陳言劉師知罪行,草擬誅殺敕令請帝用璽,將劉師知交予廷尉,當夜獄中賜死,並誅殺王暹。自此,國家大政全歸陳頊。

    時有文帝寵臣右衛將軍韓子高鎮領軍府,與到仲舉合謀圖取陳頊。未及行動,毛喜請選人馬分給韓子高,並賜軍資,使修兵繕甲。

    陳頊不解:其正欲謀反,奈何反以兵給之?

    毛喜答道:先帝新喪,邊境強敵環俟,韓子高受命先帝,只可表面施以恩惠誘其安心。後奪其兵權,只需一壯士足矣。

    陳頊深以為然,遂請罷到仲舉為庶民。韓子高日益不安,請求出鎮衡、廣諸鎮。

    其部將出首上虞令陸昉及韓子高謀反,陳頊在尚書省召文武大臣議立太子,到仲舉、韓子高入尚書省拜賀,則被拘押送付廷尉,詔於獄中賜死。

    文帝陳蒨既死,太子陳伯宗繼立為帝,加封陳頊為太傅,兼司徒,賜劍履上殿,增邑至三千戶。復封皇弟伯智為永陽王,伯謀為桂陽王。

    陳伯宗繼位百日,陳頊便發動政變,逼太皇太后章要兒詔廢陳伯宗,降封為臨海王,而後自立為帝,改年號為太建,是為宣帝。

    於是下詔:廢黜陳伯茂為溫麻侯,復派人於路攔截,殺於車中。改尊太皇太后章要兒為皇太后,立妃柳敬言為皇后,世子陳叔寶為皇太子。封皇子陳叔陵為始興王,陳叔英為豫章王、陳叔堅為長沙王。以尚書僕射沈欽為左僕射,度支尚書王勱為右僕射。

    次年正月,以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郢州刺史黃法抃為中權大將軍。

    三月,皇太后章氏崩;四月,廢帝陳伯宗去世,年僅十九歲。

    太建四年正月,陳宣帝以始興王陳叔陵為湘州刺史,長沙王陳叔堅為江州刺史,徐陵為尚書左僕射,王勱為尚書右僕射,皇子陳叔卿為建安王。

    太建五年,西元五七三年三月,陳宣帝計劃討伐北齊,議於群臣。眾臣意見不一,惟有吳明徹堅決支持。帝意已決,復命大臣推選主帥。

    眾臣多謂中權將軍淳于量位高權重,應為主帥。

    尚書左僕射徐陵卻道:北伐之議既是吳明徹主謀,其原籍又在淮左,熟知當地風俗。而統軍謀略,亦無超過之者,亦為主帥,何必再選他人?

    陳宣帝即命吳明徹為都督,詔加侍中,與都官尚書裴忌領兵十萬,出擊北齊。

    吳明徹分兵派將,自攻秦郡,命都督黃法氍攻打歷陽;另遣部將程文季,率敢死隊拔除秦州城前水障木柵,進圍秦州。

    黃法氍領命出兵,使部將復廣達於大峴擊破北齊軍。

    北齊遣軍援救歷陽,為黃法氍所敗;又以尉破胡、長孫洪略率軍十萬,前來援救秦州。當日來至秦州城外紮營,歇宿一夜,次日飲餐戰飯,便鼓譟而出,在陳軍背後擺開人馬。

    吳明徹聞報,乃分兵繼續攻城,自率五萬主力大軍,轉身來迎尉破胡、長孫洪略二將。

    三通鼓罷,兩陣對圓。

    吳明徹揚鞭縱馬,向對陣看去,只見北齊前鋒盔明甲亮,皆是馬軍,惟陣前卻有十數個大漢徒步而立,皆身長過丈,雖立於地上,但與騎士等高,便如殺神臨世一般。

    吳明徹大駭,便問嚮導官:此十數個大漢,是何來歷?

    嚮導答道:我聞北齊文宣帝在晉陽之時,多招攬高車、柔然、高車身長力大者,選為軍中勇士,稱為蒼頭、犀角、大力等謂,皆身高過丈,體力超群者,其快如風,五里內奔馬不及。北齊軍常使其於戰時衝鋒,敵軍當者無不披靡。

    正在說時,只見對方陣中長孫洪略回頭,將手一擺。隊中有個西域騎士縱馬而出,抬手舉弓,對陳軍陣中便是一箭。

    弓弦響處,吳明徹馬前護衛門將應聲落馬,咽喉處已多了一支鵰翎,箭透後頸。

    吳明徹又問嚮導官:此位神箭將軍,又是何人?

    嚮導官:將軍所言絲毫不差,因精於射箭,百發百中,能箭落雙鵰,故稱神箭將軍。

    二人對答之間,陳軍數十個弓手已經紛紛發矢,但箭矢皆於中途落地,射程不達敵將。

    吳明徹大怒,便問左右諸將:哪位將軍敢出一戰?

    一將應聲暴叫而出,吳明徹觀之,乃是族侄吳欽,使一杆渾鐵槍,頗為悍勇。於是許其出戰,顧謂副將韓廣,命其掠陣。韓廣領命,驅馬揮刀而出。

    西域射手見對陣有將前來,回身便走。

    吳欽吼聲如雷,撒開胯下良駒,渾鐵槍在那射手背心弄影。

    陡聽一聲呼喝,便如炸雷,北齊陣中突出一條大漢,便如離弦之箭射至,攔住吳欽馬頭。吳欽正往前急沖,卻突覺坐騎停住,牢扎在地,半步前進不得。

    低頭看時,卻是被那大漢左手按住馬額,生生抵住。那大漢見吳欽發怔,早已揮起右手中所擎鐵骨朵,往下便擊,口中叫道:小東西,着某鐵疙瘩罷!

    只聽喀嚓一聲,吳欽早已腦漿迸流,死屍摔於馬下。那大漢喝喝大笑,將左手放開,那匹寶馬良駒早已委頓在地,站不起來。

    正在這時,只聽馬掛鸞鈴,韓廣高舉大砍刀已至,兜頭沖那大漢便是一刀。

    那大漢倒是靈便,只一轉身便將大刀躲過。剛欲還手,只聲弓弦響亮,韓廣一頭栽下馬來,咽喉處多了一支鵰翎狼牙,卻是被那西域射手覷個方便,一箭射死。

    北齊軍見狀大喊,復又擂鼓三通;陳軍諸將則無不驚懼,面面相覷。

    吳明徹怒火中燒,忽轉首看到身旁一將,騎烏騅馬,提鑌鐵大棍,不由大喜。便命部從斟一大碗熱酒過來,以手執住,遞給那員將道:請將軍飲下此酒,我有話說。

    那員將也不多問,乃下馬接過酒碗,一飲而盡,將空碗擲於地下。

    吳明徹:北軍其實不可懼,惟此西胡及那十幾個莽漢難纏。若能殺此西域箭胡及那鐵骨朵夯漢,敵軍則必喪膽。將軍向有賽關公之名,可能殺此顏良、文丑乎?

    那員上將道:看在將軍酌酒份上,則對方非為顏良文丑,不過是華雄等輩耳。

    於是上馬提棍,直奔對陣。

    那西域胡人剛將韓廣首級割下,待要上馬回陣,忽聽本陣同夥齊聲大喊,回身見一將飛來,不由甚為驚奇,暗道:某征戰久矣,從未見有迎我弓箭而上者!

    乃扔掉首級,復上馬出陣,引弓欲射。

    說時遲,那時快!西胡尚未將弓拉開,對面來將已抖手飛出鐵鉈,正中腦殼,砸個粉碎。

    齊軍陣中十數個大力士惱怒齊出,也被那員南陳大將或飛鉈遠擊,或舞棍近砸,一口氣斬殺淨盡。一時陣前風雲變色,空氣為之不流。

    吳明徹在對面看得清楚,不由驚喜若狂,急命擂鼓吹號,揮全軍出擊。

    一陣衝殺,齊軍大敗,長孫洪略死於亂軍之中,尉破胡逃走。

    吳明徹命令鳴金收軍,引眾將向那使棍飛鉈大將迎來,大笑道:元胤將軍!若不是本帥以語相激,今日如何肯盡全力,成此大功耶!

    字幕:蕭摩訶,字元胤,蘭陵人。

    畫外音:蕭摩訶自幼隨父在始興郡生活,後被姑夫蔡路養大。於侯景之亂後參軍,追隨侯安都征戰,屢立戰功,被封為巴山太守;此後隨吳明徹征戰,乃為帳下第一猛將。太建七年,蕭摩訶隨吳明徹圍攻宿預城,擊退北齊大將王康德,因功被授予晉熙太守。

    蕭摩訶正往營帳馳來,馬項下懸掛着十餘顆上將首級,聽聞元帥這般講,忙下馬施禮:若無大帥那一碗熱酒,末將今日亦無能為也。

    諸將皆拜,無不驚嘆贊服。

    吳明徹遣使往京城建康報捷,陳宣帝大喜,詔命重賞參戰諸將,並進封蕭摩訶為明毅將軍、員外散騎常侍、廉平縣伯,不久進爵為侯,改任太僕卿。

    尉破胡收拾敗殘兵馬,退回兗州以北,遣使報至晉陽,向朝廷請罪。(本集完)



第八十五集 蘭陵破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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