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真相集 第五十六集 桓玄叛晉

    大漠孤煙,殘陽似血。

    西秦太初十三年,乞伏乾歸所居宮城南景門無故崩塌。乞伏乾歸憎惡其事,於是率領眾臣及部族百姓,遷都於苑川。

    後秦王姚興聞說西秦國內有變,當即舉兵來伐,命大將姚碩德率五萬人攻打乞伏乾歸,從南安峽進入西秦國境。

    乞伏乾歸駐軍於隴西,使將軍慕兀率二萬五千兵屯於宋城,斷絕秦人樵採之路。

    秦王姚興自引一萬軍前來相攻,乞伏乾歸亦引大軍數萬來迎,由此引發二秦大戰。

    乞伏乾歸當道阻險,紮下營寨,遂升帳聚將,對諸將說道:孤自創業以來,多次摧毀強敵,從未失策。今姚興舉國之兵而來,兵勢極盛。此處山川阻隘,不利我騎兵奔馳,最好將軍馬帶到平原曠野,俟其兵倦怠而擊之。存亡之機,在此一舉,諸公當齊心協力破敵。若能斬姚興,關中則歸我有矣。

    眾將:願聞陛下軍令。

    乞伏乾歸:既如此,聽我分派。衛軍將軍慕容允率二萬中軍移到柏陽,鎮軍將軍羅敦率領四萬外軍移到侯辰谷。降自領數千名輕騎迎戰姚興,引其進入曠野,聚而殲之。

    眾將遵命,各引軍去訖。

    稍頃,後秦軍捲地而至。乞伏乾歸稍觸即敗,往中軍來投慕容允。

    不料此時忽然颳起大風,一時天昏地暗,方向全失。乞伏乾歸不知中軍在於何處,復被姚興追兵逼近,誤走入外軍大營。

    羅敦以為是後秦軍趁夜來攻,急揮軍出營迎敵,與乞伏乾歸所引騎兵一場混戰,各自死傷無數,至平明時方知是自家相攻,悔之莫及。

    此時天已大亮,後秦整軍追殺而來,勢若奔雷。

    乞伏乾歸與羅敦自相殘殺一夜,此時已無力再戰,遂被姚興引生力軍全力衝擊,大敗虧輸,毫無還手之力。於是一路逃回苑川,復又到金城聚攏敗兵。

    因對各軍主帥說道:孤無治國之才,被諸君推為首領,欲治理亂世,但德不超眾,空掌大權將逾十二年。因居非其位,才不稱職,招致外敵,造成今日慘敗。今我欲往西據守允吾,避敵鋒芒。若舉國同去,必不得免,卿等可留此地降秦,以全妻子宗族。

    諸將皆道:昔古公杖拐而行,豳人歸附相從;劉備南逃,荊楚之民離鄉背井相隨。況我等與陛下義同父子,怎能分離!願與陛下同生共死。

    乞伏乾歸哭道:自古以來,未有不滅之國,興衰皆有定數。假如天不滅我,自有復興之時。我今寄食於人,族眾奈何相隨以死?公等保重,某異日克復舊業,再與卿等相見。

    於是君臣相對大哭,灑淚而別。

    乞伏乾歸只帶數百名騎兵投奔允吾,向南涼王禿髮利鹿孤請降。

    禿髮利鹿孤遣其弟廣武公禿髮傉檀前往迎接,將其安置在晉興,以貴賓禮節相待。

    南涼鎮北將軍禿髮俱延進言:乞伏乾歸本為我附庸,趁亂自立稱王。今日暮途窮來投,非是出於真心。若再逃去歸附後秦姚氏,定為禍患。不如將其徙至乙弗,讓其無可逃也。

    禿髮利鹿孤道:人窘迫來投,我卻疑其不誠,非勸遠人歸附之度也!

    遂不聽俱延之諫,對乞伏乾歸信之不疑。

    後秦軍既獲大勝,於是縱行劫掠,滿載以歸。姚興引兵撤退,南羌梁弋等人即派使者,前來招撫乞伏乾歸。

    乞伏乾歸聞說姚興兵退,準備率眾叛歸。早有細作得知此事,急報國主禿髮利鹿孤。

    利鹿孤大怒,派弟禿髮吐雷前來征伐,率軍屯駐於捫玉嶺。

    乞伏乾歸自知非禿髮利鹿孤敵手,對子乞伏熾磐道:我兵既敗,因禿髮利鹿孤義氣,且是姻親,唇齒相依,故此來投。今其忘義背親,欲害我父子,是忌憚我之威名故也。姚興正當強盛,我欲投之。若我父子一起離開,定被騎兵追及。今送你兄弟及母往作人質,禿髮利鹿孤定不疑我。我到後秦以後,其必不會殺害你等。

    於是夫妻父子泣別,將太子熾磐兄弟送到西平,乞伏乾歸前往長安,投降後秦。

    姚興見乞伏乾歸來降大悅,熱情相待,並任命其為持節、都督河南諸軍事、鎮遠將軍、河州刺史、歸義侯。隆安五年,復派乞伏乾歸返回苑川鎮守,將其舊部軍隊全都配給。

    乞伏乾歸到苑川,便以邊芮為長史,王松壽為司馬,公卿大將以下全部降號為將佐。其後經年,太子熾磐亦自南涼逃歸其父。

    南涼王禿髮利鹿孤聞說乞伏熾磐逃走,並不在意。此時自覺國力頗振,又聞後涼主呂隆朝政昏亂,遂命其弟康王、車騎將軍禿髮傉檀率兵伐之。

    禿髮傉檀奉命而往,一舉攻克顯美,擒獲後涼國昌松郡守孟禕。因怪其據城抵抗,斥其因何遲遲不降。

    孟禕說道:某受呂氏厚恩,蒙授虎符,委鎮疆土。若一矢不發便即望風而降,豈非因不忠於王事,而亦為殿下責哉!

    禿髮傉檀嘉善其對,於是以禮相待,遂徙二千餘戶而歸。

    臨行之時,欲命孟禕為左司馬。

    孟禕辭謝道:呂氏無道將亡,貴國必得河西之地,無論智蠢,皆一目了然。但我戍城而敗,防地皆失,若復厚顏領受殿下高職,心實不安。若蒙殿下施恩,令臣還歸姑臧,受呂氏之誅,則臣死亦不朽。

    禿髮傉檀為其氣節所感,釋歸故國。

    孟禕以巧言得歸姑臧,遂以重金賄賂輔國大將軍呂超,得以免罪,並官復原職。

    呂隆自被立為後涼天王,為報答呂超擁立之功,遂授呂超為使持節、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司隸校尉兼錄尚書事,並加輔國大將軍之號,封安定公。

    此後呂隆為立威名,但凡朝中豪望名流,乃至宗親大臣不順己者,全部殺掉,致使朝廷內外人人自危。

    由此吏民不事生產,百姓生活無法維持,姑臧城內以至人與相食,餓死十餘萬人。城中倖存者請求到城外活命,呂隆不許,又坑殺數百人。

    魏興人焦郎謀叛,遣使向後秦隴西王姚碩德寄書:呂光死後,後輩兄弟互相殘殺,朝綱混亂,暴虐無度,百姓飢困,死亡大半。殿下乘此進兵,臣為內應,定獲全勝。

    姚碩德向國主姚興請示獲准,即率步騎六萬向後涼進擊,令乞伏乾歸亦率七千騎兵跟隨出征。七月,姚碩德從金城渡過黃河,直趨廣武。

    南涼河西王禿髮利鹿孤聞秦軍大至,急將廣武守軍收縮城內,以避鋒芒。

    秦軍故此繞經廣武,順利進至姑臧。

    呂隆聞之,即派輔國大將軍呂超、龍驤將軍呂邈率軍迎敵。

    後涼軍一戰而敗,呂邈被殺,折損萬餘部眾,呂隆被迫據城固守。後涼巴西公呂倫見秦軍無法阻擋,遂率東苑二萬五千兵眾投降。

    姚碩德因受呂倫之降,命三軍合兵,並力攻打姑臧城。

    九月,姑臧城守兵不支,呂隆乃派使者出城,向姚碩德投降。姚碩德遣使向長安報捷,後秦主姚興大喜,命呂隆為鎮西大將軍、涼州刺史、建康公,繼續鎮守姑臧。

    呂隆卻不思悔過強國,乃重整軍備,先後與南涼禿髮傉檀及北涼沮渠蒙遜互相攻殺。

    其後損兵折將,終於無力再戰,又恐被南北二涼消滅,遂向秦帝姚興要求內遷。

    姚興准之,呂隆遂率百官遷往長安,被秦帝拜為散騎常侍、建康公。

    至此後涼滅亡,自呂光稱王至呂隆投降後秦,共歷四主,國祚僅存一十八年。

    後涼既滅,姚興因問涼州名士宗敞:依先生之計,孤當以何人鎮守涼州?

    宗敞答道:後涼近於羌夷,久叛之地,難以制之。今有南涼王禿髮利鹿孤之弟傉檀,素有英雄之志,涼人所畏,鮮卑族人亦皆賓服。陛下可詔拜其為涼州刺史,並使微臣前去輔之,則鮮卑不敢寇境,胡人皆願來歸。

    姚興准奏,即遣宗敞為使前往樂都,拜傉檀為車騎將軍、廣武公,領涼州刺史。

    宗敞欣然而往,來見禿髮傉檀。

    字幕:宗敞父名宗燮,曾與傉檀共事呂光,向來交厚。

    當時南涼主禿髮傉檀遷都樂都,改元弘昌。正在樂都大造宮室,聞說宗敞到來,不由大喜,急親引百官出迎,執手上殿,以貴賓之禮待之。

    宗敞見傉檀如此相待,頗為感動,宣佈秦王詔書,請傉檀署理涼州刺史。

    禿髮傉檀大喜道:孤常被令先尊讚許,猶恐不及宗公水鏡明鑑。不圖今日見卿,大慰平生所願;孤常恨左右不得其人,今蒙卿來相助,則大業可成矣。

    於是自引群臣,兵入涼州。雖受命於秦帝姚興,但車服禮章,一如王者。

    傉檀乃據涼州,併吞附近城堡,得兵數萬餘,軍威大振。

    元興三年,禿髮傉檀因懼後秦強盛,於是去其年號,罷尚書丞郎官,派參軍關尚去向姚興貢獻修好,退守藩臣之禮。

    姚興對關尚說道:孤因車騎將軍禿髮傉檀獻忠歸附,故使以為西部藩屏,彼卻擅自興師動眾,建造大城,此可為臣下之道乎?

    關尚奏道:王侯設險自衛,乃先王制度,是防意外突變也。車騎將軍處偏遠藩國而近強敵,南有逆羌未附,西有沮渠蒙遜跋扈,欲為國設屏防守,未料陛下生疑,臣實不解。

    姚興笑道:卿言是也。

    晉安帝義熙二年,禿髮傉檀派禿髮文支討伐南羌、西虜,連戰連勝。遂上表秦帝姚興,請為涼州牧,姚興不從,封禿髮傉檀為散騎常侍,增加食邑二千戶。

    禿髮傉檀復率兵攻打北涼沮渠蒙遜,駐紮氐池。

    沮渠蒙遜環城固守,禿髮傉檀令剷除城外數百里禾苗,直到赤泉而返,回軍之後向姚興獻馬三千匹,羊三萬頭。

    姚興便任禿髮傉檀為使持節、都督河右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領護匈奴中郎將、涼州刺史,常侍、公爵依舊,鎮守姑臧。

    禿髮傉檀奉詔拜封,率領三萬步騎屯駐五澗。

    涼州刺史王尚聞說秦王詔令禿髮傉檀代替己職,便派辛晁、孟禕、彭敏為使,迎接禿髮傉檀入姑臧城。自己遂離姑臧,從清陽門而出。

    宗敞以別駕身份送王尚回長安,禿髮傉檀依依不捨道:我不以得涼州三千多家為喜,心所牽掛者惟卿一人,今為何要離我而去?

    宗敞說道:今我送故主還於長安,令出姑臧,正是忠於殿下也。

    禿髮傉檀:孤今方掌涼州,欲行懷遠安近之策,當如之何?

    宗敞奏道:涼州雖然破敝,卻是形勝之地,可賴此以成霸業。段懿、孟禕德高望重,武威之人咸服;辛晁、彭敏乃秦隴首領,斐敏、馬輔系中原望族,張昶是前涼公族後代;張穆、邊憲、文齊、楊班、梁崧、趙昌等,勇武同於張飛、關羽。憑大王神略以威信撫之,農戰備治禮教同施,必可縱橫天下,況平定河西乎!

    禿髮傉檀大喜,賜宗敞駿馬二十匹,許其與王尚東行。於是在謙光殿大宴文武百官,頒賜金馬各人不等,並派西曹從事史暠出使後秦。

    姚興接見史暠,問道:車騎將軍安坐平定涼州,其會感激孤否?

    史暠:車騎將軍在河西積德行善,英名遠揚,與陛下之地不鄰,萬里歸順。陛下置官任才,據功授職,乃治國常道,有何感激?

    姚興:我不把涼州授之,其何能得!

    史暠:令河西紛亂、呂氏傾覆者,車騎兄弟使其根基倒塌故也。陛下雖羅網遠覆,但涼州在天綱之外。故憑周召之尊,摧於姑臧,齊借王師之盛,挫於張掖。王尚孤城獨守,外近群狄,陛下若非連征十年,竭盡中原物力,涼州不易得也。今以虛名授人,己收巨利,臣且知神機妙算出於上天,聖明與天道相契。雖予車騎將軍升授職位,亦乃時勢所宜焉。

    姚興聞奏大悅,遂任史暠為騎都尉。

    禿髮傉檀既為涼州之主,在宣德堂大宴眾官,仰視其堂嘆道:古人云作者不居,居者不作。我今坐享其成,方信誠言是也!

    孟禕奏道:前涼文王張駿建造城苑,修繕宗廟,準備留給子孫,以作萬世之業。秦軍渡過黃河,張駿則土崩瓦解。梁熙佔據全州,擁十萬軍眾,則在酒泉被敗,己死彭濟。呂氏以排山倒海之勢佔有西夏,卻分崩離析,在秦雍戰敗出降。富貴無常,頃刻更替。宣德堂建造將垂百年,更換十二主,惟信德可以久安,仁義可保穩固,望大王努力,致萬世無窮。

    禿髮傉檀嘆道:若非公論,孤何至聞此正直之言!

    於是任命孟禕為太府主簿、錄記室事。

    義熙三年,禿髮傉檀假作出遊澆河,襲擊西平、湟河諸羌,徙三萬戶到武興、番禾、武威、昌松四郡。復徵集胡漢軍士五萬,閱兵方亭,進入西陝。

    沮渠蒙遜率軍來敵,戰於均石。禿髮傉檀敗績,乃率兩萬騎兵,運載四萬石糧食補給西郡,沮渠蒙遜復攻西郡而克之。

    禿髮傉檀復與北魏劉勃勃戰於陽武,又大敗,將領十餘人陣亡,禿髮傉檀僅以身免。傉檀連敗,遂將三百里內百姓遷進姑臧,境內之民無不驚怨。

    屠各成七兒趁涼主未歸姑臧,率部屬三百人反,推舉梁貴為主,梁貴閉門不允。屠各成七兒聚眾數千,將攻禁宮。

    殿中都尉張猛立於城樓,向叛軍喊道:主上敗於陽武,是因夏奴人多勢眾,非戰之罪。今責己悔過,乃聖主大義,各位何以亂為!

    眾人聞之,全都散走。成七兒逃往晏然,被殿中騎將白路追及殺之。

    軍諮祭酒梁裒、輔國司馬邊憲亦欲謀反,禿髮傉檀回京,盡皆誅殺。

    與此同時,北魏常山王拓跋遵忽然起兵,襲擊後秦高平公沒弈幹部,抵達高平。

    沒弈干放棄部眾,率數千名騎兵,與女婿劉勃勃一起逃奔秦州,魏軍趕到瓦亭而歸。

    拓跋遵遂將沒弈干庫中所有物資積蓄全部收繳,並掠獲馬匹四萬,各種牲畜九萬頭,又將所屬百姓遷至代都,各部族因此分崩離析。

    北魏平陽太守貳塵再次侵犯後秦河東郡,關中各城白日閉城,軍民皆不敢出。

    後秦主姚興大怒,於是厲兵秣馬,謀伐北魏。

    便在此時,沒弈干逃回長安,引劉勃勃來見秦帝請罪。

    姚興道:是拓跋索奴無禮來襲,與公無干。

    正慰撫間,忽見到沒弈干身後劉勃勃一表不凡,不由異常驚奇:此系何人!

    沒弈干:匈奴鐵弗部大人劉衛辰之子,臣之小婿,劉勃勃是也。

    姚興聞奏,對劉勃勃深表敬重,遂任命為驍騎將軍,加任奉車都尉,令參預軍國大事,親寵厚遇,超過勛舊故臣。


    皇弟姚邕見此,私下奏道:劉勃勃天性不仁難近。陛下寵遇過分,臣下不免疑惑。

    姚興說道:劉勃勃有匡時救世之能,我欲用其才藝平定天下,有何不可!

    因不聽兄弟之諫,反更命劉勃勃為安遠將軍,封陽川侯,令助其岳父沒奕干鎮守高平;復欲將三城、朔方雜夷及其父劉衛辰部眾三萬人與之,令為巡哨,以攻打北魏。

    姚邕極力規諫:陛下不可。臣觀劉勃勃傲慢奉主,殘忍治軍,貪暴不親,輕於去留,陛下若親寵逾分,終必為邊境禍害!

    姚興不聽弟諫,遂命劉勃勃為持節、安北將軍、五原公,將三交五部鮮卑及雜胡共二萬餘部落配給,使其鎮守朔方。

    劉勃勃奉命到任,果如姚邕所說,便即心懷不軌。

    河西鮮卑杜崘向姚興進獻馬八千匹,渡河到達大城,劉勃勃將馬匹悉數扣留,並佯集所部三萬餘眾去高平川遊獵,騙過秦帝姚興。

    其後,劉勃勃又襲殺岳父沒奕干,兼併其部,人馬達到數萬。

    義熙三年,劉勃勃叛秦自立,自稱天王、大單于,建元龍升。因自謂匈奴是夏后氏之後,故國號大夏。

    於是登殿即位,設置百官:任長兄劉右地為丞相、代公,次兄劉力俟提為大將軍、魏公,叱干阿利為御史大夫、梁公,弟劉阿利羅引為征南將軍、司隸校尉,若門為尚書令,叱以韃為征西將軍、尚書左僕射,乙斗為征北將軍、尚書右僕射,其餘文武依次授任官職。

    同年,劉勃勃討伐鮮卑薛乾等三部,降眾一萬數千,復伐後秦三城以北各處邊防駐軍,誅殺楊丕、姚石生。

    諸將進諫:大王初創基業,宜應鞏固根本,使人心有所依託。奈何急於四處征伐?

    劉勃勃道:卿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大業草創,軍隊不多;姚興乃當世雄傑,關中不能圖也。今各方鎮皆從秦帝命令,我若固守一城,其必合力來攻,我很快即亡。我若急出如風,出其不意,其援前我擊其後,援後則擊其前,使其疲於奔命,我則從容自若。不出十年,嶺北、河東悉歸我有;姚興死後,我再逐步攻取長安。姚興子姚泓庸弱小兒,擒其之計已在我算中。昔軒轅氏也曾二十餘年遷居無常,豈獨我耶!

    於是侵掠嶺北諸部,致其城門不敢晝開。

    姚興聞報大驚,不由嘆道:我不納姚邕之諫,以致到此地步!

    因自覺身體每況愈下,來日無多,遂立世子姚泓為太子,命其漸習政務。

    鏡頭轉換,按下西北,復說東南。

    晉元興元年,桓玄稱詔解嚴,自為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揚州牧。

    後讓丞相而為太尉,以弟桓偉為荊州刺史,桓修為徐、兗二州刺史,桓石生為江州刺史,卞范之為丹陽尹,王諡為中書令。又以劉牢之為會稽內史,明升暗降,奪其兵權。

    劉牢之聞其任命而大驚道:彼掌權起始便奪我兵,其禍將至矣。

    乃以無功不受高爵為名上表敵謝,其實不肯奉命。桓玄聞報不悅,便起殺機。

    劉敬宣見此,於是進言:臣請回京口,勸告我父親領命就任,如何?

    桓玄這才轉怒為喜,命其速回勸父,及時還報。

    劉敬宣回至京口,不勸父親就任會稽內史,反而建議出兵襲擊桓玄,爭取主動。

    劉牢之猶豫,率部移到班瀆駐紮,私寄書問舊部劉裕:今我北上廣陵與高雅之會合,一同起兵匡扶社稷,公其能從我否?

    劉裕回書:向日將軍擁數萬精卒,對桓玄望風降服,故使其實現志向,聲威震動天下。今士民已附桓玄,公欲達廣陵可乎?某欲卸甲裒服,回京口為民矣。

    信使出府之後,劉裕退謂部將何無忌道:我觀鎮北將軍此番必然難逃一死,你可隨我回京口去。桓玄若守臣節,你我從之;不然,當與卿圖之可也。

    何無忌:公言甚是,末將願執鞭相隨將軍。

    劉牢之覽書,見劉裕不從己召,於是大集將領僚屬,商議據守長江以北,以討桓玄。

    參軍劉襲說道:可之而不可為者,最大莫過於謀反。將軍前反王恭,近反司馬元顯,今復欲反桓玄,連續三反,將何以自立!

    話畢回身便走,快步出帳,其他將佐也多一鬨而散。

    劉牢之恐懼異常,派子劉敬宣去京口迎接家屬,約定三日之後到軍營聚齊。然而不知是何原因,已過約定日期,家屬不至。

    劉牢之疑神疑鬼,以為謀反事情已泄,兒子及家眷必被桓玄所殺,故此不敢滯留京口,率領餘部,向北逃跑。到達新洲,見部眾皆散,隨者無幾,劉牢之遂自縊而死。

    劉敬宣引領家眷而來,趕到新洲見父親已死,痛哭一場,渡過長江,投奔廣陵去了。

    劉牢之部下將其裝斂,棺木運回丹徒。桓玄下令劈棺斬首,並將屍體扔到街上示眾。

    司馬休之、劉敬宣、高雅之皆逃奔洛陽,各獻子弟到後秦以做人質,請求借兵復仇。

    秦王姚興交予兵符印信,令三人到關中自行招募兵丁。

    司馬休之等招到數千精卒,駐於彭城。

    夏四月,桓玄復出都城建康,還鎮姑孰,上書辭去錄尚書事官職。晉安帝詔准,但凡是大政方針,皆令請示桓玄,餘事由尚書令桓謙及卞范之決定。

    其後未久,三吳大飢,人口減半。會稽郡十餘六七,臨海、永嘉兩地幾成白地。即使是富貴人家,也都穿着綾羅綢緞,懷抱金玉,關門閉戶,相互之間看着餓死。

    吳中民不聊生,於是饑民四起,皆逃往海島,投奔盧循。

    字幕:盧循,字於先,小字元龍,范陽涿縣人,魏晉名士盧諶曾孫,孫恩妹夫。

    自孫恩跳海自殺,其餘部數千人復舉盧循為首,隱居海島不出。太尉桓玄見饑民皆趨附盧循,欲以安撫,使東部局勢穩定,遂命盧循為永嘉太守。

    盧循雖然接受任命上岸為官,但依然為非作歹,行劫施暴,時刻準備作亂謀反。

    桓玄使部下暗示朝廷,封己為豫章公、桂陽公,並保持原南郡公,享三公之爵。朝廷無奈從之,桓玄即將豫章公封給兒子桓升,桂陽公封給侄兒桓俊。

    朝中聞之,無不大嘩。

    桓玄既平劉牢之,尋隙將吳興太守高素、將軍竺謙之及從兄竺朗之、劉襲及弟劉季武殺之,因其皆為劉牢之所統北府舊部之故。

    劉襲兄長劉軌時任冀州刺史,因聞兄弟被無辜殺害,遂聯合司馬休之、劉敬宣、高雅之等人佔據山陽,進攻姑孰,討伐桓玄。戰之不利,因而退走。

    原北府將領袁虔之、劉壽、高長慶、郭恭等人趕至,與劉軌、劉敬宣一起逃亡。

    先欲投奔北魏,但到陳留以南,卻又意見不合,分為兩路:劉軌、司馬休之、劉敬宣等人投奔南燕,袁虔之、劉壽、高長慶、郭恭等人投奔後秦。

    後秦王姚興親自接見袁虔之等人,問道:桓玄才略,與其父桓溫相比如何?

    袁虔之答道:桓玄乘晉室衰微動亂之機,竊據宰相高位操縱大局,為人多疑猜忌,刻薄殘忍,刑罰賞賜又極不公平。據臣觀察,才能遠不如其父,野心猶有過之。桓玄今掌朝中大權,必要篡權奪位,正可為他人起而除之,以供口實也。

    姚興以為言之有理,遂命袁虔之為廣州刺史,余者各以其才任用。

    桓玄此時以為政敵盡除,愈加狂悖,甚於其父桓溫。

    於是重入建康,廢除元興年號,恢復隆安,不久又改元大亨。

    自為太尉,加袞冕之服,綠綟綬,增班劍至六十人,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奏不名,分派桓氏宗族親信,出任內外職位。

    又下詔全國避其父桓溫名諱,同名者皆要改之,贈其生母馬氏為豫章郡太夫人。

    大亨元年,桓玄遷升大將軍,又奏請率軍北伐後秦,但因自知不敵,隨後復暗示朝廷下詔阻止。其玩弄權術哄騙世人,卻使人一看便知,淺薄之至。

    當年桓偉去世,桓玄如斷手足,便覺勢孤。親信殷仲文及卞范之見此,皆勸桓玄篡位。

    桓玄信以為然,遂晉升桓謙、王謐、桓修等人,使皆處要職;自命為相國,更劃南郡、南平、天門、零陵、營陽、桂陽、衡陽、義陽、建平共十郡於己,使朝廷封自己為楚王,加九錫,並置楚國官屬。

    及後桓玄自解平西將軍和豫州刺史,將官屬併入相府,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詔書下達荊州各郡,殷仲堪黨眾庾仄不服,起兵反抗。因趁荊州刺史桓石康未到,引七千人襲取襄陽,震動江陵。桓石康後引軍到,將其平定。

    桓玄假意上表歸藩,卻又代朝廷作詔挽留自己;然後再請歸藩,又要晉安帝下詔挽留,如此反覆不已。故此自編自導,自己上表自己下詔作答,樂此不疲。

    另命人不時報告祥瑞,便與當年王莽篡漢一般,瘋狂製造輿論。又常想像有高士出現,以輔佐自己篡位受禪,高士不出,遂命皇甫謐六世孫皇甫希之假扮高士,出入相府。但皇甫希之腹中並無甚才學,開口說話便漏其底細,被時人稱作「充隱」,以為笑談。

    大亨元年十一月,桓玄自加冠冕,戴天子規格十二旒,又加車馬儀仗及鼓吹樂器,改稱楚王妃為王后,世子為太子。

    十一月十八日,由卞范之寫好禪讓詔書,命臨川王司馬寶逼迫晉安帝抄寫。

    二十一日,由兼太保、司徒王謐奉璽綬,將帝位禪讓給桓玄,隨後遷晉安帝至永安宮,又遷太廟,奉晉朝諸帝神主至琅邪國。

    及後百官到姑孰勸進,桓玄又假意辭讓,官員又堅持勸請,鬧個不亦樂乎。

    直到折騰夠了,桓玄故作勉從眾官所請,於是築壇告天,於十二月三日正式登位為帝,改元永始,封晉安帝為平固王,遷於潯陽。

    桓玄篡位後驕奢荒侈,遊獵無度,通宵玩樂。因其性格急躁,呼召時皆都要快速到達,當值官員都在省前系馬備用。

    宮禁內事務煩雜,已經不像朝廷,倒似集市。

    桓玄又興修宮殿,建造大乘輿,可容納三十人。百姓疲憊困苦,民心思變。北府舊將劉裕、何無忌與劉毅等人於是暗地募兵,欲以討伐桓玄。

    永始元年二月,劉裕等人正式舉義,在京口、廣陵、歷陽和建康四地一同起兵。劉裕派周安穆向建康劉邁報告,使作內應;然而劉邁惶恐,更向桓玄告發。

    桓玄大讚劉邁忠義,封為重安侯,命其收捕周安穆。其後又謂劉邁收捕不力,於是詔命誅殺,並殺其部下諸將。諸葛長民於歷陽舉兵,亦被刁逵所捕。

    劉裕等經過一番苦戰,終取京口、廣陵兩郡,擒殺刺史桓修、桓弘,進至竹里。

    桓玄加桓謙為征討都督,率兵以抗。

    桓謙領命,請求派兵往攻劉裕。

    桓玄畏懼劉裕兵銳,不敢主動出擊,便對桓謙說道:兵法雲以逸待勞,以靜制動,無往而不勝者也。劉裕叛軍自京口遠道來襲,若到建康後見我大軍嚴陣以待,則必然驚愕,軍無戰心。我軍固守不出,對方求戰不得,自會散走。彼時我再出壘擊之,劉裕不戰可擒矣。

    桓謙聽罷心道:是何言耶!待叛軍兵臨城下,城中百官慌恐,軍無戰心者必是我軍。

    於是固請出戰。桓玄拗不過他,就派頓丘太守吳甫之及右衛將軍皇甫敷迎擊。二人引兵鼓勇而出,便如抱薪救火,即刻敗兵回報,說二將皆被劉裕所殺。

    桓玄大懼,遂召見國中道士,令其於陣前作法;後又命桓謙、何澹之引軍屯於東陵,卞范之屯於覆舟山西,共以二萬兵抵抗劉裕等北府軍諸將。

    劉裕進至覆舟山東,聞山西有敵軍,遂令遍插旌旗故設疑兵。

    卞范見對方旌旗蔽日,以為劉裕兵力眾多,實不能敵,急遣人報回建康,請命增援。桓玄得報,更派庾賾之率兵增援諸軍。

    然因劉裕兵眾大多是北府軍出身,向稱無敵軍,桓軍盡皆畏懼,未有戰意,一觸即潰。劉裕臨陣觀察明白,傳令擊鼓而進,各部將領兵死戰,奮勇直前,並乘風施以火攻。

    不過半日,桓謙等數萬大軍灰飛煙滅,大潰而逃。

    桓玄聞知三軍既敗,便與一眾親信出離建康城,往西溯流而上,欲奔江陵。

    因心慌急逃,當天沒有進食,隨從左右進糙米飯,桓玄吞咽不下,眼中流淚。時有少子桓升正當年幼,抱其父桓玄以善語撫慰。更令桓玄忍不住心中悲傷,一發流涕不止。

    桓玄一行逃到潯陽,江州刺史郭昶之供給物資食用。

    晉安帝被廢後遷居於此,桓玄便挾安帝前至江陵,署置百官,大修水軍。不足旬月,復得兵眾二萬。樓船兵器齊備,頗顯強盛,軍威稍振。

    桓玄老病重犯,復舉酷刑濫殺,部下官吏將領動輒得咎,輕易處死,故令軍心復散。

    劉裕復奪建康,歇兵一月,以待諸軍會集進軍。

    眾將皆率本部軍來至京師,紛紛請戰,不予桓玄喘息之機。

    劉裕笑謂諸將:桓玄此人脾性,某深知之。江陵乃彼之故巢,經營多年,民心已附。若是我等攻得急時,彼必固壘死戰,且我自下游仰攻,十有八九無功。若是緩而不攻,彼則舊病必犯,輕殺官吏將士,人心皆散,不復能守。我在建康按兵不出,非為聚集諸公合兵,實為待其內部生變耳。今已期月,其內釁已成,由此攻之可矣!

    眾將皆服其高論,讚佩不止。

    劉裕遂升帳遣將,派何無忌率二萬水軍溯流而上;劉毅引騎兵沿岸往西掩護水軍,自引大軍水路並進,隨後往江陵進發。

    眾將聞令意氣風發,各引兵依計起行。

    單說何無忌引二萬水軍鼓起風帆,順風逆流而上,前至江陵。

    桓玄部下水軍都督何澹之等正在寨中與部將痛飲,未料北府軍說到便至,待腳步踉蹌出艙,欲令擊鼓聚將之時,被北府軍已搶入寨門,四面放起火來。

    何無忌當先駕船而進,左衝右突,勇猛無敵。

    何澹之見滿營火起,知道大事已去,急命近衛去奪了數隻小舟,與適才同飲數將下小船尋路而逃。但亦怪喝得暈頭轉向,兼酒力又猛,再被江風吹拂,水復浪急,丁大都督在小舟上立腳不住,一頭栽入滾滾長江,瞬息飄流向東,往東海而去,再不復還矣。

    畫外音:中國自有水師以來,歷史上首位臨戰淹死之水軍大都督,便是何澹之大帥,讀史者不可不知。

    何無忌旗開得勝,攻陷湓口。下令眾軍就船上用餐,無需清掃戰場,餐罷乘勝而進,一鼓作氣,復進佔潯陽。待將守軍擊潰,引三軍進城之時,方見紅日西墜,彩霞滿江。

    何無忌在城中歇了一夜,劉毅引陸路步騎亦至,兩人依舊水陸並進,西上江陵。此番行軍打仗倒像旅遊,實在令人愜意至極。

    桓玄在江陵期月有餘,每日除酗酒遊獵,亦復訓練水軍。不練攻守擊防,卻常令禁軍在樓船之側泛舟,預演遇敵來攻之時,怎樣從大船上救駕下於小舟,如何駕舟逃命等項。

    三軍將士看得多了,不由灰心喪氣,皆無鬥志。

    這一日正在酒醉之餘訓練水軍,探馬來報:劉裕等自建康出兵來伐,前鋒已破湓口,奪我潯陽,水陸並進,將至江陵!(本集完)



第五十六集 桓玄叛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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