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生之詩 （二百九十四）虛構史

    1

    自從遠古的泥土裏，虛構出了一個人

    我和你，就同時降生到這個世界上

    我們在咸澀的淚水裏虛構了生活

    我們在甘甜的血液里虛構了愛情

    我們在堅硬的骨骼里虛構了忠貞

    在晝夜不息的輪迴里，我們什麼都相信

    唯一不相信我們是被虛構的人

    ·

    2

    就在昨天，我還在虛構我的愛人和情人

    你把莊嚴的使命和絢麗的花環交給我

    但你沒有深情的眼眸讓我注視

    但你沒有溫暖的嘴唇讓我親吻

    我只能繼續虛構你，並儘量使你真實

    直至你成為我腳下那個無法擺脫的黑影

    ·

    3

    被虛構所解決了的問題

    一旦真實起來，便再也得不到固定的答案

    比如你和我的肉體

    就是一個又一個非常具體的人

    即便在我們日常的言語裏

    我們也不能快速的分辨

    哪一個是褒義的人，哪一個是貶義的人

    ·

    4

    土地被劃上界線以後，便有了虛構的家園

    哪怕我們的肉體與靈魂被安放到別處

    也會有一顆虛構的釘子

    貫穿了我們的心臟或頭顱

    那些虛構的物品，讓我們可以使用許多充滿矛盾的物質

    比如柔軟的草，比如發芽的樹，比如堅硬的石頭與鋼鐵

    全都可以被製成繩鏈與枷鎖

    雖然混淆還堪，但那是我們牢不可破的連接

    讓我們的生命，有了無限的可能與多樣性

    ·

    5

    當世界不可虛構之時，還有人可以虛構

    當人不可虛構之時，還有心與魂可以虛構

    我們身在其中又身在其外

    記錄了神話，編織了傳說，摸繪了童話，譜寫了詩歌

    把我們經歷過和沒有經歷過的一切

    無比嚴肅地宣稱為歷史

    我們讚美所有的負重前行

    而當沉重不可忍受，我們又會說這都是可以改變的故事

    ·

    6

    直到窒息來臨的那一刻

    我們在對呼吸的渴望中

    才會真正明白

    正是我們的虛構，超越了那未被我們虛構的一切

    ·

    7

    在所有虛構的物品里

    最無窮無盡的，是一條沒有盡頭的道路

    我們放棄了來時的路，所以回不了家

    我們從不問去時的路，所以回不了頭

    道路太真實了

    虛構的生命，虛構的靈魂，虛構的鮮花

    還有虛構的時光

    全是這條道路之上，需要被踐踏的代價

    ·

    8

    我虛構了一個你，讓我得以愛

    你虛構了一個我，讓你得以恨

    只有這愛和恨是不能夠虛構的

    我們對彼此說：愛是希望，恨也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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