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年六月二十四日晚,周瑜回到了皖口。
魯肅和韓當立即去迎接。
周瑜臉色很陰沉地回到縣衙府邸之後,就立即說道:「子敬,韓公,到底怎麼回事?」
魯肅就把情況說了一遍,末了又道:「從陵陽逃出來的士兵說,吳侯和子綱公被沉晨擒住,但子綱公將吳侯的印璽和紫授扔進了水裏,並謊稱吳侯是他的長子張玄,想來吳侯只是被俘,沉晨並不知道他的身份。」
「吳侯身陷令圄,這是我們的過失,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把吳侯救出去。」
周瑜環顧四周道:「這件事情大家也別走漏了風聲,我們就當沉晨俘虜的只有子綱公就行。黃祖現在在我手裏,我們可以先等待兩日,派人警告沉晨,再假借吳侯的命令,讓我們拿黃祖換子綱公和吳侯,這樣就能防止沉晨用吳侯來要挾我們。」
「嗯。」
魯肅點點頭,沉吟道:「這樣最好,而且我們還不能急,必須要羊裝不在意子綱公的樣子,大舉進攻。到時候再說是吳侯的命令,是吳侯在意子綱公,不想子綱公父子有失,這才忍痛放過殺父仇人黃祖,想必就能輕易騙過他。」
如果他們表現得太急,以沉晨的聰明肯定會懷疑陵陽城莫非有什麼大人物?這樣急不可耐地進攻城池,到時候甚至會把他逼急了,將孫權和張紘一起殺了撤退,那對於江東來說就要崩潰了。
所以魯肅認為一定不能表現得太急迫,而是要裝作並不在意張紘就行。就按正常的自己軍一個謀士被敵人俘虜這樣打,也就不會讓沉晨狐疑,孫權才能安全。
但也不能不救孫權,而世人都知道孫權最敬重的就是張昭和張紘,因此假借孫權的名義,用黃祖換張紘和孫權就是最好的辦法。
周瑜覺得言之有理,便說道:「嗯,就這麼辦。我們這兩日先整頓一下軍務,過幾天就殺奔陵陽去。」
「那之後怎麼辦?」
呂蒙忽然說道:「現在沉晨有吳侯和子綱公在手裏,難道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如此猖狂?從青水南下,進入涇湖,再走鄱水,豈不是就能回南昌了?」
周瑜沉聲道:「放心,我絕不會讓他離開,呂蒙、徐盛何在?」
「在!」
呂蒙和徐盛便站了起來。
周瑜看着他們二人說道:「我料沉晨攻下陵陽,得了大量糧草輜重,要麼據守陵陽等待援軍,要麼退往南昌,不過此時我們應該以先救吳侯為主,你們二人領兵自雲溪南下,控制住黟縣,截斷沉晨退路。」
「唯!」
二人領命而去。
周瑜環視眾人,眼眸中閃爍過一絲狠厲道:「待救出吳侯之後,我們就務必要全殲了沉晨,絕不能讓此獠活着離開江東!」
「唯!」
眾將士轟然應允。
接下來這段時間,周瑜就開始了對孫權的拯救計劃。
他先派人向陵陽送信,以嚴厲的口吻督促沉晨投降,給予他數日期限,讓他放了張紘父子。
然後厲兵秣馬,帶領着浩浩蕩蕩的船隊從青水出發,攻佔了臨城,這樣他們的軍隊離陵陽就不足三十公里,船隊最多一個時辰之內,就能抵達陵陽。
這無疑在給沉晨傳遞兩個信息。
一是他們並不在意張紘的生死,二是現在之所以願意給一定期限,就是給他們釋放人質的機會,否則之後就他們大不了犧牲掉張紘。
同時雙方也是不斷來往書信談判,每天從臨城到陵陽的書信不計其數,互相之間都在試探。
像這樣敵我雙方交戰期間來往書信的例子其實不在少數。
比如官渡之戰曹操和袁紹之間就有大量書信,還有當時孫策死後,曹操和孫權之間也大量通信,甚至孫權還差點被曹操忽悠得把家卷送去許都當人質。
之所以這樣,就是想刺探對方情報。
但可惜的是周瑜魯肅他們並非普通人,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確實沒有讓沉晨起疑心,讓他有些懷疑陵陽城裏有什麼大人物。
只是對方步步緊逼,讓沉晨思考起來,周瑜魯肅不是善茬,自己深入腹地,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因此他必須想一個辦法,如何才能夠擺脫周瑜魯肅,安然回到南昌呢。
七月三日夜晚,沉晨與劉琦在另外一處府邸商議。
「阿晨,你回來了。」
劉琦看到沉晨風塵僕僕地回來,上去迎接。
沉晨身上還套了件蓑衣,因為這幾日黃山山脈下了小雨,順着青水到太平湖、鄱水沿線都有山洪、小雨不斷。
他把蓑衣脫下來放在門口的架子上,將腳上滿是黃泥的鞋子脫下,換上了一雙木屐進屋。
「長公子。」
沉晨進入屋內之後,沉聲說道:「最新有什麼消息嗎?」
劉琦說道:「那周瑜每日給我寫信,我按照你的口吻回信,沒有暴露任何情況,只是好像不太妙,黃將軍被他們俘虜了。」
「黃將軍被俘虜了?」
沉晨皺起眉頭。
在荊州派系當中,黃祖和蒯良是支持劉表的,同時也是支持劉琦的。
一直到後期蒯良病死,黃祖又連番被孫權攻打,最終戰死之後,劉琦就再也沒有支持者,步步被蔡冒蒯越等人緊逼,才失去了荊州牧的位置。
如果現在就早早沒了黃祖,那劉琦就將失去了兩個支持者,對於劉琦來說,在荊州的地位就更加不利,怕是要危險了。
「是啊。」
劉琦說道:「黃將軍素來與我友善,我們必須想辦法把他救回來。」
「嗯。」
沉晨微微點頭道:「我會想辦法的,公子先把這些日子周瑜給我寫的信拿來看看。」
「都在這裏。」
劉琦將桌桉上一大堆公文拿來。
沉晨接過去,每一份都仔細看,並且又讓劉琦說了一下他給的回信。
信件裏面果然滴水不漏,看完之後,沉晨沉吟道:「看來周瑜並不在乎張紘的性命啊,他已經威脅我們,準備過兩日就進攻陵陽。」
「那怎麼辦?」
劉琦問道。
沉晨從懷裏取出一張輿圖來說道:「長公子別急,我已經探察好了撤退路線,隨時可以離開。」
「哦?」
劉琦驚訝地看到一張繪畫精密的圖紙,說道:「這圖是?」
「我畫的。」
沉晨笑道:「這是黟山周邊的地形。」
黟山就是黃山的古稱。
這段時間沉晨其實並不在城裏,他按照張紘給的信息,前往了安吳、涇縣、黟縣等地考察地形,研究江東軍佈置。
其實這些地方幾乎沒有江東軍存在,即便是有也頂多只有幾十名縣衙衙役勉強算是防衛力量。
因為東南丘陵在當時是山越的地盤,山越人跟孫吳政權一直是世仇,從孫策時期就開始打仗,到孫權時期也沒消停過,雙方勢同水火。
所以沉晨很輕易地聯絡到了當地山越首領,在他們的幫助下得到了整個沿線東南丘陵的地形,畫了一個圖紙出來。
劉琦湊過來說道:「我們之前不是想好從鄱水撤回南昌嗎?」
「是啊。」
沉晨點點頭,指着黟縣以西說道:「但我料周瑜絕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深入山林繪製地圖,在當地山越人的帶領下,我發現了這條雲溪河。」
「雲溪河?」
劉琦看過去,眉頭頓時皺了起來:「此河居然與大江相連。」
沉晨說道:「不錯,這條河發源自黟縣,雖然不與鄱水和青水相連,可能夠深入黟縣,若是江東派人從這裏進山,就能進攻黟縣,切斷我們的後路了。」
「這可如何是好。」
劉琦慌張了起來,要是退路被斷,豈不是就要孤軍作戰了?
沉晨便道:「南昌的劉磐將軍已經派人來告知了我,他已於數日前派了中郎將黃忠過來接應我,不日就會抵達。」
劉琦就笑了起來:「那就好,有義堅在的話,就能擊退他們了。」
「不好說。」
沉晨沉吟道:「我去看了黟縣地形,位於深山老林之中,可謂是易守難攻,若是被江東軍搶先佔據了黟縣,我軍人少,恐怕即便與劉磐將軍匯合,也會被他們全殲。」
江東軍主力在四萬人以上,而他們目前的兵力只有四千多人,劉磐雖然會派援軍過來,但人數不會太多,畢竟他的總兵力也不過兩萬多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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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面對聲勢浩大的江東軍,如果失去了黟縣,就相當於失去了先機,到時候退路被截斷,即便手裏有人質,恐怕也凶多吉少。
「阿晨,你有辦法嗎?」
劉琦連忙問道。
沉晨點點頭:「有倒是有個辦法,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也許還能夠擊潰江東軍主力,生擒周瑜。即便是不順利,也能輕鬆撤退回南昌。」
「哦?」
劉琦驚喜道:「什麼辦法?」
沉晨微微一笑道:「多虧了山越朋友們的幫助,我看了地形之後找到了一個適合埋伏的地方,但此地位於黟縣以北,若想成功實施,就必須讓把江東軍阻隔在黟縣之外。」
「那如何才能把江東軍阻隔在黟縣之外呢?」
劉琦又問。
沉晨目光看向陵陽縣衙的方向,輕聲說道:「那麼就必須有人把我軍動向告知給周瑜,我看那個張玄就挺合適,必須讓他帶回去假消息。」
「假消息?」
劉琦不解道:「我聽聞那周瑜魯肅都是天下一等一的聰明人,假消息真的能騙過他們嗎?」
沉晨笑了起來:「假消息自然不好騙過他們,可如果是真的呢?」
「你的意思是?」
「有的時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其實就在一念之間。」
「可就這麼把張玄放回去,恐怕他們會懷疑。」
「我就是讓他們懷疑,而且必須弄得巧合一點,最好是讓張玄自己跑回去,他們才會懷疑事情的真假。」
沉晨目光中閃爍着微光。
打仗就是虛虛實實,有的時候,假消息不一定是假的,真消息也不一定是真的,就要看誰才是聰明人,互相算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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