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好像凝固成了一幅中世紀的油畫,神明身邊電光如數不清的紫色狂龍亂舞,男孩宛如站在初升的烈陽之中揮刀,被映成火紅的天空裏,半透明的巨蟒亮出高樓般巨大的毒牙。
不知幾秒後,這幅畫如鏡面般龜裂破碎。
再次顯露的世界裏,高架橋斷裂塌陷,大地像是被一個飛行小隊投彈轟炸過,天空濃墨般的雲層也被蕩滌的一乾二淨。
雨停了。
一道染着血色的彩虹出現,虹橋兩端,各矗立着一個神魔般的猙獰雄偉的身影。
「找機會出去即使他不動用那張底牌,也比我們想像的更強。他恐怕早就吞噬了自己兄弟完成了進化。」耶夢加得低聲說,聲音竟顯得有些虛弱。
「你還好嗎?」楚子航杵着長刀起身。
「你不死,我就死不了。既然你可以打開裂縫走進來,就可以走出去等我,想想。」耶夢加得聲音變得越發低微和無力。
「你先用血盟借力恢復,我來拖延時間。」楚子航低聲說。
村雨在他手中再度燃燒起來,紛飛的碎片像是被磁鐵吸引般從四周廢墟里倒飛回來,剎那間原本已經支離破碎的村雨就再度被重鑄成了完美狀態。
與此同時,楚子航以刀尖點地,隨後金色的波紋激盪,一個無比龐大的煉金領域展開,這個領域的範圍竟然幾乎涵蓋了整個尼伯龍根!
這是楚子航重鑄後的村雨,原本的那把御神刀·村雨已經在和赫菲斯托斯對決中徹底破碎了。
用的材料則是在第二次夔門行動大獲全勝後,周家給楚子航送來了的賀禮——石中劍碎片。
楚子航斬殺莫萊那晚,莫萊曾試圖從車裏拿出一件煉金武器來逆轉局勢,就是這截石中劍的碎片。
石中劍據說是在某個教堂聖誕節前夜裏忽然出現的,它出現時便插在一塊巨石之中,周圍則刻着金色的字:「凡能從石台上拔出此劍者,他便是全境的國王。」
據耶夢加得告訴楚子航,這其實是後人美化的。
刻在石中劍周圍的是個煉金矩陣,獲得石中劍里活靈認可的混血種或者龍類就能激活這個矩陣大幅加強和擴大自己的言靈領域,至於範圍,根據耶夢加得推測甚至可以把類似君焰這樣中高階言靈的範圍從原本的直徑幾米,擴大到半個市區那麼大,這比守夜人自創的煉金陣強大了不知多少倍。
因此才會有拔劍者便是全境之王的說法,因為古時非龍王的高階混血種若持石中劍,還真有可能把自己的言靈領域擴展到覆蓋整個城邦。
不過後來,石中劍在亞瑟王與柏林諾王的決鬥中斷裂,這個碎片大概就是當時留下的,因此活靈失控,煉金領域也已經殘破不全,根本達不到完全體時那般恐怖的增幅了。
這柄武器被周家特勤組從莫萊車裏搜了出來,帶回了家族本部研究,但據媧主說,這殘破的碎片裏活靈已經暴走,要壓服它代價太大。
但她相信楚子航可以做到,所以就當慶賀楚子航成功擊殺青銅與火之王的禮物無償贈送給了楚子航。
其實就是他們用不了,又捨不得直接扔了,所以才丟給了楚子航
經過耶夢加得的指導,已經從諾頓和康斯坦丁那裏繼承了權能和鍊金術理解的楚子航,以此碎片重鑄了村雨。
就結果而言,剛剛一戰里,村雨甚至已經可以與昆古尼爾這種神話級別的武器硬碰硬而不會完全損毀了。
再加上楚子航以火神權能對煉金領域的改進,現在的村雨,就算只剩個刀柄也能在激活煉金領域後立刻再次重鑄。
楚子航正欲出手,另一邊的奧丁終於起身了。
他身上藍色風氅早已化作碎布,胸前還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正在緩緩癒合。
剛才的對碰里,他幾乎被楚子航完全壓制,再加上耶夢加得的輔助,若非楚子航對權能的掌控還有些許生疏以及心有顧忌,說不得真有機會把他當場斬殺。
「呵呵,哈哈哈哈!祂竟然摳出了一顆棋子來阻撓我,那就說明祂已經山窮水盡了。楚子航,還有我親愛的妹妹,你們不過是祂垂死掙扎前推出來的替死鬼而已!」奧丁嘶聲道。
他杵着長矛再次挺立起雄偉傲岸的身軀,沉聲說:「我把赫菲斯托斯送給你們,你們已經有了反抗祂的資本,難道還要任由祂擺佈不成?」
「楚子航,你那卑你的父親,我可以放了。至於我的好妹妹,我們還有利維坦兩位兄弟,還有白王,我可以分一個給你吞噬,讓你保全芬里厄也可以進化。」
「已經夠了,你們都復過一次仇了,何必呢?考慮一下吧,世界的王座,我可以留一半給你們夫妻。」奧丁似是笑了,朝着楚子航伸出手。
楚子航踏前一步,揮刀劃出暗紅色的火線,隨後沉聲說:「我只想殺了你。」
奧丁偉岸的身軀僵住了一瞬,隨後竟是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臥槽尼瑪!你到底要重來幾次才能換一句台詞!?」
「耶夢加得,你喜歡他難道就因為他是個複讀機嗎!?這種面部神經和語言系統雙雙癱瘓的雜碎,到底哪裏吸引你了?你難道也願意和他一樣傻逼,放棄世界的王座嗎!?」
耶夢加得哈哈大笑,隨後借楚子航之口冷聲道:「我,只是很喜歡看你破防卻又無奈的可憐模樣。」
奧丁以長矛之尾錘擊地面,隨後怒喝:「可惜,他的牽絆太多,破綻也太多!」
他彈了個響指,身後陰影里再度走出了一個帶着奧丁面具,裹着屍衣的身影。
奧丁回身摘下了那人的面具,顯露出了一張麻木無神的臉。
「爸爸!」楚子航陡然睜大了雙眼。
他盯着奧丁,以碾碎鋼鐵般的狠厲咬牙切齒。
「別怕,我當然我不會殺了他。可是,我也可以殺了他」奧丁再次給楚天驕帶上面具,隨後以玩味的語氣說:「這樣吧,交出耶夢加得的繭,我把你父親還你,如何?」
「楚子航,別聽他」
耶夢加得還未說完,就被楚子航立刻打斷道:「絕不可能。」
「爸爸,也不會認可我這樣做。」
「好笑,你父親可是屠龍者,他知道你以龍王換他,那不得給你豎個大拇指?」奧丁戲謔的笑着。
「爸爸他絕不會贊成我用任何一個我愛的人來交換他。即使,她是龍。」楚子航以村雨刀尖遙遙鎖定奧丁眉心,咆哮道:
「他教給我的,是為了保護重要之人揮刀向神的勇氣!奧丁,我再說一遍,無論重來幾次」
「我只想,殺了你!」
沒有誰看到,那張奧丁面具下,楚天驕的嘴角似是微微揚起了一瞬。
「茅坑糞石,又臭又硬!那我就,讓你的父親來教育你吧。」奧丁突然後退兩步揮揮手,帶着面具的楚天驕接過他手中的長矛上前。
緊接着,整片廢墟里竟源源不斷的湧出了同樣戴着面具裹着屍衣的死侍,數量多如雨後雜草,而楚天驕混進了死侍群中,再難分辨位置。
所有死侍的味道、心跳竟然都幾乎一模一樣!
「動手啊,君焰、甚至燭龍,讓我們看看,你會不會恰巧把敬愛的父親燒成灰燼。」奧丁也隱入了死侍的海潮中,嘲諷聲混合在血腥的風力幽幽飄來。
那死侍的數量,看起來竟有了數萬之眾!
「這些死侍,許多都不是真的,似乎也是一種特殊的煉金矩陣效果。否則,若有如此數量的軍隊,他早該現身平推卡塞爾,以此數量和血統的死侍軍隊,若是未達到成體的四大君主對上,恐怕也只能以究極言靈來同歸於盡。」耶夢加得說。
楚子航閉上眼開始沉思,他吞噬龍骨繼承的不僅是權能,也有龍王的知識甚至部分記憶。
雖然一時間很難搜索到有關的鍊金術知識和破解方法,但楚子航卻找到了一個可以嘗試破解目前部分困境的言靈。
言靈·血脈牽引。
這其實是龍王用來吸引和操控自己血系源流後裔的言靈,在太古時期,次代種、三代種雖然不是直接由四大君主繁衍,但大部分也分別繼承他們的血系,四大君主或者黑王、白王,都可以用這個言靈使低階血裔對他們產生呼應。
算是言靈·皇帝的超級弱化版。
楚子航利用這個言靈,便可以確定楚天驕的位置,並在清理雜兵的時候避開他。
畢竟楚子航身上的血再怎麼變,都改變不了他依舊流着那個男人一半的血這個事實。
只是,一般這個言靈都是上位者牽引下位者,楚子航兒子牽引老爹,屬實有點倒反天罡的嫌疑。
死侍海潮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的湧來,楚子航確認了父親位置後,立刻選了一個反方向發起突圍。
「我要引動你身上的印記,就勢必會借用分散你的權能。可如此一來,奧丁恐就有了可趁之機!」耶夢加得似乎緩過來了些,沉聲開口。
剛剛楚子航其實早就恢復了,他之所以願意和奧丁廢話,就是在給耶夢加得爭取時間。
他們倆之間有血盟加持,耶夢加得借用楚子航的權能可以更快恢復,而楚子航先前的戰鬥力能穩壓奧丁一頭,也是因為耶夢加得借給了他大地與山之王的部分權能。
但耶夢加得畢竟不完整,說起來她自從把龍骨和繭埋進楚子航體內後,就幾乎沒完整過,所以現在她反而成了楚子航的負累。
「我能撐得住,你安心打開裂縫。」楚子航低聲說。
「我看懸,你那不靠譜老爹的言靈是時間零吧?在奧丁面具的加持下,昂熱都不是他對手,你要保證不殺他的情況下,還應付那麼多高階死侍」耶夢加得語氣愈發沉重起來。
楚子航也不回答,他從來都是以行動證明實力。
他背後雙翼再次展開,伸手抹過村雨,一股奇特的波動熄滅了村雨上的火焰。
虛空中像是有古神在咆哮,恐怖的波動掀起一陣陣半透明的狂風氣浪,整個世界似乎都在他的吟唱聲里開始顫抖,地面鉛球大小的石塊都被震動的蹦跳不止!
No·111言靈·審判!
由楚子航展開的審判,威勢比繪梨衣還要驚世駭俗。
他只是隨意的一刀下劈,天空彩虹崩碎,薄雲化作虛無,以他斬擊為原點延伸出一道直至天邊的線,附着於村雨上的絕對殺戮意志將那條線上的死侍們盡數湮滅,死侍的海潮在這一刻被強勢的辟出了一條潔淨的道路。
這一幕讓人想起聖經中的《摩西分海》,除了神跡,再難找到什麼形容詞能準確的概括這驚世一刀!
但隱藏在暗處的奧丁卻敏銳的發現,楚子航變虛弱了。
楚子航沒有動用自己火神的權能,反而利用至尊之力強行使用審判,那就說明他的力量正在被分散。
下一刻近乎相同的吟詠聲重疊着響起。
No·84言靈·時間零。
釋放者一個是楚天驕,一個是楚子航。
奧丁面具的詭異之處就在於此,被附着之人沒有自己的神智,血統卻能得到極大提升,他不算是死侍,卻也脫離了普通的混血種範疇。
父子二人的領域無形的碰撞,隨後相互糾結侵蝕起來。
「不愧是我的兒子。果然記得我說的話,每一句。」
那熟悉的聲音忽地出現在楚子航耳畔。
楚子航豁然回頭:「爸爸!」
「不過泡了個龍王,我是真沒想到。哈哈哈哈!」
楚子航看不到他,卻能十分清晰的聽到他的聲音。
但耶夢加得卻似乎聽不到楚天驕的聲音,甚至沒發現楚子航在和楚天驕對話。
兩個時間零的領域竟開始了詭異的融合呼應,緩緩重疊了起來!
「血脈相連者的相同領域,竟然引發了神念共生!?」躲在暗處的奧丁卻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有些驚訝的低呼。
「所以我和我的孩子,說不定」
「子航,你是我的驕傲。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楚天驕的聲音再次響起。
「爸爸!是你對吧?」楚子航舉目四望。
時間零的領域裏,所有死侍都近乎停滯,有的剛剛躍起還停在空中,有的握着長矛擺出投擲的姿勢,就像是被定格的戰場,血腥和暴力被時間零極致的延緩壓抑,變成了一幅描繪萬軍之戰開端的畫。
「爸爸!這一次,我不會再逃了!」楚子航咆哮道。
「我知道,你覺得丟下我是你一生的悔恨和恥辱,可對於一個父親來說,沒能保護兒子讓他和自己一同戰死,也是莫大的恥辱。」
「兒子我曾和你說,要相信老爹,你活下去,我們才有再見之日。我沒騙你吧。所以,今天」
「要聽話,記得你答應我的事。」
一種莫名的感覺突然自楚子航心中升起,就好像,終於抓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啪!
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楚子航屁股上,咆哮道:「跑!」(龍二,雨落狂流之暗原文。)
這一瞬間,楚子航終於明白自己抓住了什麼。
他抓住的是曾經將他和那個男人之間緊密相連,卻在那個雨夜裏斷掉的線。
就像放風箏,當你握住了風箏線,無論風箏飛的多高,你都可以再把他找回來。
這根線,就是希望,是楚子航找回那個男人的希望。
算起來,楚子航已經走了十多年,翻過了不知道多少山,越過了數不清幾片海,在暗夜裏忍痛獨行,在生死邊緣反覆徘徊;
甚至跨越了空間、時間。
這個過程里,他失去了正常人的生活,失去過為數不多的朋友,也失去過所愛的人。
他不知付出了多少,終於在今日,將那根和那個男人之間的線,再度連起來了。
他終於,看到了希望的光。
楚子航狠狠咬牙,低聲嘶吼道:「爸爸,等着我!」
他轉身發瘋似的跑了起來,明鏡般的天頂已經開始龜裂,那大概就是耶夢加得替他打開的裂縫。
他再一次背對着父親狂奔。
但這一次,並非逃走。
他帶着獅子般的心離開,是為了有一天,以王的身份再度駕臨。
而那一天,楚子航堅信,自己定能真正的接回父親。
男人看着楚子航背影越來越遠,似是輕輕的笑了:「跑得更快了,小兔崽子。」
天空驟然崩碎,碎片像是爐火里飄出的星屑,尼伯龍根里如同下起了一場燃燒的雨。
崩塌的世界映在少年眼眸里,像是再度燃起了一場熊熊烈火。
「不能放走他!」奧丁似是被剛剛的場面震懾到了,突然下定了決心要把楚子航留下。
他從死侍群里一躍而起,竟跳起了十數米高!
腰身猛烈後仰如弓弦,持長矛之手隆起的肌肉青筋暴突,他暴喝一聲,朝着楚子航擲出了昆古尼爾!
昆古尼爾,傳說里必定命中目標的武器,攜帶着與因果律有關的逆天之力,就連上一世那看似無所不能的小魔鬼都只能使它遲滯片刻,路明非也必須以他的怪物之軀來阻擋才能成功。
長矛飛射而出,看起來沒有什麼漣漪或氣浪,顯得那般的平庸和普通,可飛行的路線卻詭異的平穩筆直,速度似乎也在出手那一刻就恆定了,不加快卻也不會變慢,哪怕一點點。
「楚子航!用我的繭擋住它,否則你逃不掉的!」耶夢加得咆哮。
楚子航根本不理她,在空中釋放出言靈·琉璃梵城作為踏腳石發力轉身。
心形刀流·四番八相·赤炎豪歌!
一刀之下,竟染紅了整片天空!
可因果律武器,根本不可能是蠻力能夠阻擋的。
昆古尼爾的長矛之尖延伸出一根極細的透明絲線,線的另一頭突兀穿過天空的整片火海連接到了楚子航的心臟之上。
「楚子航!」耶夢加得驚叫着就要佔領楚子航的身體。
不是為了奪舍,而是她知道,只有一位龍王的血,才有可能抹平這所謂的因果之力。
可楚子航卻以血盟制止了她,隨後怒吼一聲對着那其實並沒有實體存在的絲線揮刀斬下。
奧丁戲謔的笑意隨風而來,隨後吹散了那根被斬斷的絲線。
「你他媽!?斬斷了因果?!」奧丁懵了,「難道說,這才是耶夢加得和至尊盯上你的真正原因!?」
耶夢加得也懵了片刻:「所以你真的帶着那個血緣刻印。」
「出去再說。」楚子航說完,踏着琉璃梵城再度起跳。
但天際的裂縫卻因為這片刻的耽擱已經幾乎閉合了,這還是楚子航已經開啟時間零延緩了時間的情況下!
來不及了!
死侍們互相踩着同伴們朝着楚子航攀去,遠遠看去,他們竟然組成了一座黑色的高塔,塔底暗紅色的血匯聚成河,那是最底層已經被壓碎的死侍們流淌的血。
簡直就像肉身搭出了一座通天的巴別塔,塔尖直插天際,近乎就要觸及楚子航的腳底了!
就在此刻,一雙纖細白淨的手從天空之外擠進了這道裂縫裏。
「楚子航!把手給我!」
夏彌咆哮着伸出了鮮血淋漓的手,抓住了楚子航。
「做的好極了,兒子。」帶着奧丁面具的男人朝着楚子航的背影遙遙伸手,像是想要抓住他。
又像是在為他送別。
交疊的時間零領域在此刻,徹底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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