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丘聚來見到朱厚熜時。
朱厚熜正在看一份彈章。
丘聚沒敢打擾,只跪在地上,大着膽子偷眼瞥了一下。
然後。
他看見,這是彈劾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岳的奏疏。
丘聚不禁暗喜。
他知道,皇爺這些日子都會把外朝彈劾內廷太監的奏疏留中,明顯是有意看情況決定如何處理的意思。
而丘聚也知道,自己這位皇爺已經有言在先,不會對正德舊人太不留情面。
所以,魏彬這樣的,現在都還沒被處死。
而自己這些太監即便做的再過分,肯定也不會被這位有意施仁的皇爺怎麼樣。
「王岳這人,你覺得他怎樣?」
朱厚熜這時問了一句。
丘聚則因為知道朱厚熜不會對自己這些太監很絕情,而眼下問他,明顯也有意要換掉王岳,是對王岳不滿,很可能是因為王岳最近老是去看魏彬的緣故,就直抒胸臆道:
「回皇爺,王公公近日來頗為魏公公鳴不平,言司禮監不能沒有魏公公,倒是個念舊的人。」
「不過奴婢倒是聽說,他是因為受了魏公公的銀子,有意救魏公公出來。」
「念舊好啊!」
「但收銀子就不對了,朕見不得吃裏扒外的人!」
朱厚熜說着就看向丘聚:「丘聚,你是吃裏扒外的人嗎?」
「回皇爺!」
「奴婢不敢吃裏扒外,奴婢若是吃裏扒外,就叫天雷給殛了!」
丘聚說着就暗暗呸了一下。
朱厚熜頷首:「朕給你一個差事。」
「請皇爺吩咐。」
丘聚回道。
朱厚熜道:「聖母要到京了,你跟着錦衣衛指揮使王京率一千官軍去護送,教引聖母順利進京,在禮法上沒有差錯,這是立功的差事,可要好好辦。」
丘聚心中大喜,立即叩首稱是。
他知道朱厚熜這是暗示他,等他回來,就以此為由升他做司禮監掌印。
而丘聚則想的是,他到時候不但回來做司禮監掌印,還要和聯合護禮派,讓皇帝接受認孝宗為爹,進而控制皇帝。
於是。
丘聚當天就將自己的幾個心腹叫到了自己家裏說:
「咱家要去接聖母,你們和你們底下的人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讓皇爺發現了什麼,如果有什麼不好的情況,快馬告訴我,不可擅自做主。」
「乾爹放心,兒子們記住了!」
丘聚的人蘇銳回答道。
而丘聚這才放心地離開了京師。
但在丘聚離開的次日夜晚。
朱厚熜就通過黃錦,將命令傳達給了駱安、張鏜、陸松等錦衣衛親信將領。
駱安、張鏜、陸松這些來自藩王舊邸的武將,包括奉旨去迎接聖母的王京,在朱厚熜記憶里,能力與忠誠度方面都是嘉靖朝很可靠的將領。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陸松之子陸炳,
除此之外。
這裏面。
駱安就被高拱稱讚過。
高拱說他「矢心報國,群嫌罔避」。
《永州府志·先正傳·事功》也贊他「安性謹厚,凡奉詔獄,一切尊用朝廷憲典德音,無不協乎人情,合乎公逾。」
而張鏜也被嘉靖時期的張璁稱讚說他「廉能有節」。
或許是朱厚熜的父親本就會培養人,也或許朱厚熜的祖父即成化帝會選人,所以給自己兒子興獻王的護衛班底本就是可靠的班底。
總之。
朱厚熜要掌控內廷,掌控東廠、錦衣衛,先用的就是這一批人和他們帶領的那些由王府培養的孤兒。
「皇爺說,十步之內,必有芳草!現在宮裏已經長滿了草,不能住了!」
「今夜宮城、皇城落鎖後,你們帶人潛進來,由咱家安排你們進宮鋤草去。」
「按名單拿人鋤草,不得有遺漏。」
「各帶一百人。」
「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所拿人屍皆陳於司禮監,由咱家和司禮監秦公公點驗。」
「今夜行動就叫鋤草行動。」
黃錦奉朱厚熜旨令說後,就把名單遞給了這些親信將領。
「是!」
駱安等隨後接過了名單。
朱厚熜接着就揮手進了清寧宮東閣。
王春景跟了來,問:「皇爺今晚選哪間床睡?」
皇帝因為有很多床,所以王春景會先問一問。
朱厚熜起身往西而去,道:「換個閣子去選床!」
王春景拱手稱是。
而在這時。
駱安等已被黃錦分派完畢,帶着王府舊人,執刀在大內行動起來。
「你們錦衣衛大膽!」
「知道老子乾爹是誰嗎?!」
丘聚的乾兒子蘇銳先被駱安帶錦衣衛給摁在了地上。
駱安冷笑着說:「奉旨拿的就是你們這些丘聚的乾兒子干孫子們!」
蘇銳大驚,忙朝外值守這裏的錦衣衛喊道:
「快去告訴乾爹,天子要殺他!」
外面的一被丘聚安插進錦衣衛的侄子丘誠還沒反應過來,王京之子王安就帶着一批錦衣衛持刀包圍了他:「跪下!」
丘誠老老實實地跪了下來。
「啊!」
與此同時。
仁壽宮這裏,陸松親自帶着幾個錦衣衛,在喜鵲的帶領下,躡手躡腳地到了宮人們所歇的房間,將私通丘聚的一宮人也當場捂嘴帶走。
這宮人只是悶哼了一聲,就被帶去了午門。
而在朱厚熜的清寧宮這裏,幾個宮女雜役也被張鏜所率錦衣衛給帶了下去。
不過。
一個雜役在錦衣衛來拿他時,竟朝天放了煙花彈,然後持刀衝去了清寧宮東閣方向。
錦衣衛張鏜見此大驚:「拿住他!留活的!」
這雜役此時則一拳打翻在東閣閣門的一宮女,然後勒着她脖子問道:「皇爺在哪個床?」
朱厚熜搬進宮內第一天,就要求魏彬把清寧宮原來值守的雜役宮女安排在外面,宮內只由王府舊人貼身伺候。
所以,這雜役不知道朱厚熜在何處歇息。
反倒這殿內宮女乃是王府舊日所養孤女,五六歲後就跟在朱厚熜身邊,所以,她硬是沒說話,只拼命掙扎着。
「該死!」
這雜役氣得乾脆加大了力度,狠掐起了這宮女,然後又鬆開了這宮女,準備主動去閣內找找,卻被這宮女死死的抱住了小腿。
這雜役氣得連忙拿腳踹。
但這宮女就是不撒手。
而張鏜等錦衣衛這時也已沖了進來。
這雜役見此,忙拿起燭火,就要燒簾幔放火。
張鏜怕他真把清寧宮的紗幔點了,也就一刀飛了過去,將這人搠穿在地,而這人手裏的燭火也掉在了地上。
錦衣衛吳紀則立即過來踩熄了火,說:「好險,這要是真點燃了,外面就有說法了!」
「可惜!」
張鏜試了試這雜役的鼻息,說了一聲。
「宮城裏有動靜,快出去告知老爺!」
此時。
皇城內,宮城外的錦衣衛直房內,幾個錦衣衛也因為看見煙火,忙行動了起來。
但這時,錦衣衛千戶趙俊帶着一干火銃手出現在了這裏,對着這幾個錦衣衛說:「知道你們被選進來,是因為武藝精湛,但是火器不長眼,幾位還是束手就擒吧,沒有必要自找苦吃!」
「火銃發彈要一會兒,我們衝過去,殺了他們,奪了他們的火銃,還能逼皇城的守衛放我們出去!」
一為首的眼線說着就拔刀先朝趙俊這些人沖了來。
其他眼線也立即拔刀沖了來。
啪!
啪!
但火繩槍的確射程比火門槍遠,這些人剛起跑,就相繼中彈。
西閣內。
躺在二樓一中間床上的朱厚熜聽見了外面的隱隱火槍聲,不禁暗嘆:
「外朝那些人果然也有忠僕!」
說後。
朱厚熜就眯眼逼自己睡覺,也不知過了多久,總算沉沉睡去。
但待他醒來時,天卻剛剛亮。
朱厚熜沒打算繼續睡個回籠覺,而是讓王春景收拾他盥洗,在略用些早餐後,就來了司禮監。
此時。
司禮監院內,已跪了許多內宦宮女,以及錦衣衛,也陳列了一些錦衣衛和內宦宮女的屍首。
秦文和黃錦走了來:「皇爺,我們已經清點完畢,沒有遺漏。」
「很好!」
「除被脅迫的逐出宮外,皆賜條繩子勒殺之!」
朱厚熜點了點頭,輕描淡寫地說了後,就回了清寧宮。
一回到清寧宮,朱厚熜因想到從此內廷生活可安心後,就喜不自勝起地也學着印象中在後世看到的嘉靖形象,而展翅飛行起來。
而飛行展翅一會兒後,朱厚熜又嚴肅起來,拿出袖中早就寫好的手諭給了太監麥福:
「派人拿朕手諭去追上王京。」
「朕要借丘聚的人頭立威!」
「皇爺明鑑,外面抓的那些人不能殺,丘聚也不能殺啊!」
但這時,一太監的聲音傳了來。
朱厚熜不禁循聲怒目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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