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安聽見一牆之隔的人間地獄。
可走出來時,望着一地橫七豎八的屍體,全是衣衫破破爛爛穿着草鞋的貧苦老百姓,躺在血泊中瞪大驚恐的雙眼,死不瞑目。
她的心口,瞬間湧出滾滾不息的仇恨。
冰冷的目光,投向正廳門口。
軍靴噠噠。
迎面跑來了兩列腰掛日本軍刀的日本兵,站立在大門兩旁。
正廳周圍,站滿了荷槍實彈的憲兵。
中統局那些身穿中山裝的壯漢,和身穿黑色風衣的年輕男子,迅速把滿地屍體拖走。
又拎了幾大桶清水,把地板上的鮮血沖刷得乾乾淨淨。
正廳本該擺放八仙桌的位置,砌了半人多高的台子。
兩邊各有木質樓梯一級一級往上延伸。
戴奎笙點頭哈腰,站在門口諂媚迎接。
「卑職誠惶誠恐,歡迎宋局長大駕光臨。」
緊接着,在場所有憲兵,中統局的人,以及日本兵齊聲喊了句,「歡迎宋局長大駕光臨。」
呼聲震耳欲聾。
傅安安見狀,心裏面越發警惕。
如此看來,南城中央軍政府的中統局,確實早就被日軍間諜滲透了。
難怪每次作戰時,重要機密情報總是被泄露到日國人手裏。
導致戰場上屢戰屢敗。
因此喪命的無辜兵士,數不勝數。
傅安安攥緊拳頭,仔細觀察了一圈,發現各個突破口,都站了人。
強行突圍,估計會被打成篩子。
既來之,則安之。
傅安安站在那,神色淡定望向大門口。
七八個身穿日本軍裝的男人,神色殷切,簇擁着兩個戴着狐狸面具的女人走進來。
最前面的那個女人,身穿月白色纏枝海棠花旗袍,身材不胖不瘦,曼妙多姿。
白狐狸面具下,露出紅潤的唇和恰到好處的下巴。
另一個女人,身穿金光閃閃的纏枝金線旗袍,身材高挑纖細。
瑰麗的金狐狸面具,遮不住那雙野心勃勃的眼睛。
陰冷盯着傅安安,得意地哼了聲。
那一聲冷哼,傅安安覺得很熟悉。
定睛看了眼,再看向對方膝蓋下面的腿,站得沒有旁邊的女人穩穩噹噹,心裏咯噔跳了下。
那分明,是被她廢掉兩條腿又狠狠心裝了假肢的喬曼。
為了不讓人識破真正的身份,喬曼故弄玄虛,戴上了金狐狸面具。
這個比蛇蠍還陰毒的女人,心思縝密得很。
傅安安蹙眉沉思。
喬曼不顧自身安危,拋頭露了面。
那麼,眼前戴上白狐狸面具的女人,就算不是真正殺害阿爸和大哥的幕後黑手,那也是罪大惡極的幫凶。
而且權勢地位不小。
是條不大不小的魚。
傅安安神色漸漸凝重,卻透着無法言喻的喜悅。
阿爸大哥的死因,追查了這麼久,終於有點眉目了。
傅安安稍作思忖,白狐狸面具女人已經走到她面前。
目光慈柔地看過來。
「安安寶,好久不見。」
一聲「安安寶」,像是從傅安安的記憶最深處,衝破層巒疊嶂的迷霧,驚雷般刺入她耳蝸。
這世間,除了阿爸大哥,唯一的一個女人,會喊她「安安寶」的,只有姆媽。
傅安安仿佛被雷劈了一樣,心神俱裂。
她睜大眼,越睜越大,死死地,牢牢地,盯着對方。
迫切想要看穿白狐狸面具下的臉。
「你,你到底是誰?」傅安安聲音哽咽。
「我還能是誰?就是你想的那樣。」
女人笑了聲,仁慈且溫和。
保養得當的白嫩雙手,放在面具兩邊,緩緩的,一寸一寸往下挪移。
端莊大氣的眉眼,鼻樑挺直,厚度適中的紅唇,下巴圓潤。
組合在一起,就是一張讓傅安安魂縈夢牽,幾乎流干淚水的臉。
就連身上穿的旗袍,也是姆媽生前最愛的那款。
傅安安目不轉睛盯着她,眼角的淚,突然滑落無聲。
動了動唇,卻說不出一個字。
怎麼會?
怎麼可能?
姆媽死了。
去年十月底就死透了。
她親手安葬了姆媽。
把姆媽冰涼僵冷的身體,放進最上等的楠木棺槨中,葬入傅家祖墳。
再填了土,堆成很大的墳包,豎立了墓碑。
姆媽已死,不可能再死而復生。
傅安安腦海里,像翻滾的開水,咕咕冒着氣泡,心緒起起伏伏。
「安安,不認識我了,我是」
「不,你不是。」
傅安安狠攥拳頭,指甲刺入掌心嫩肉。
尖銳的刺痛,讓她浮浮沉沉的大腦,瞬時變得清明。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傅安安冷聲問道。
她卻笑了,上前兩步,張開柔軟的手臂,把傅安安摟抱在懷裏。
紅唇附在傅安安耳邊,聲音一如既往的慈柔。
「安安寶啊,我是姆媽,我活着回來了。」
傅安安望着她的笑臉,與姆媽生前的笑臉,一模一樣。
心臟突突狂跳,如墜深淵。
她和厲梟商量以身為誘餌的計劃,是為了釣到殺害阿爸大哥的大魚。
殊不知,她卻反而變成了日國間諜不費吹灰之力釣上來的魚。
找了個身材與姆媽差不多的女人,再利用忍術,搖身一變,變出一張與姆媽完全相同的臉,用來迷惑她。
是想從她身上,獲取到什麼?
傅安安忍不住想起,阿爸留給她的四張小紙片。
她想,大有可能,與紙片背後的東西有關。
「那你知不知道我身上哪裏長了塊紅色胎記?」傅安安問道。
「你這孩子,還是那麼調皮,喜歡考驗我。」
宋白棠伸手點了下傅安安額頭,輕言細語說道,「我把你和長卿從小帶到大,你身上根本沒有胎記,有紅色胎記的,是你大哥,長在他的胸口,距離心臟兩寸位置處。」
傅安安聞言,如同見到鬼魅,臉上的沉靜差點維持不住。
全部說對了。
眼前之人,到底是人,還是鬼?
還是說,姆媽離世後,魂魄轉投到眼前之人的身體裏面?
傅安安蹙緊眉頭。
第一次覺得,匪夷所思。
「安安,我知道你無法相信我死而復生,其實,我自己也不敢相信,總之一句話,說來話長。」
「這樣,你先找個好位置坐下,我簡單開個嘉獎大會,開完後,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咱們母女兩個,好好敘敘舊。」
宋白棠一字一句,說的和言細語。
就連轉身時偶爾翹起小拇指的小動作,也和傅安安記憶中的姆媽完全相同。
傅安安找了個牆角位置坐下,遠遠望着高台上妙語如珠的宋白棠,難得的陷入迷惘。
有人擠到她身後,陰狠地笑了。
「傅安安,台上的人,如假包換,就是你的親姆媽。她卻親手害死了你最親的阿爸大哥,知道為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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