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
這還是陸子鶴第一次來冉城。
他早就想來,想看看那個女人過得怎麼樣?
是不是早就把他忘了。
他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了。
賀家的院牆很高,但在院牆外,能看到別墅三樓的窗戶。
他看過那家的平面圖,三樓朝南的那間,就是章琳的房間。
隔着金屬柵欄,他隱約看到兩個半大的孩子在院子裏玩,眉眼之間,陸子鶴仿佛看到了自己。
那是他的弟弟妹妹嗎?
陸子鶴手抓住冰冷的柵欄,心裏卻火一樣燃燒起來。
這樣的幸福家庭,他也想有。
一個穿着低調又華貴的女人出來,臉上洋溢着溫柔的笑,「庭軒,映映,過來,吃點心,媽媽做的。」
賀庭軒沒什麼興趣,「那是女孩子喜歡的。」
賀貞映卻十分高興,「那我就都吃掉,一點也不給哥哥留。」
真好,陸子鶴心想。
他好像聞到了點心的香味,焦糖的馨香。
一隻小手伸過來,焦糖的香味兒更濃了。
陸子鶴怔然回頭,看到一個眼睛大大的小姑娘,手裏拿着焦糖蛋糕,似是要遞給他。
「哥哥,你認識庭軒哥哥?」雲筱眨巴着眼睛,「我看你一直在看。」
陸子鶴沒說話,也沒接蛋糕。
雲筱也沒惱,轉身進了賀家。
「你找誰?」一個傭人買菜回來,看到鬼鬼祟祟的陸子鶴。
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我找章琳,我是她兒子。」
這麼直白地說,她才不會拒絕相見吧。
可是他錯了,傭人出來的時候,告訴他,「夫人不想見你,請你走吧。」
所以,她知道自己是誰,只不過不想見而已嗎?
陸子鶴再看向院子裏,早就沒了人影,知道他在這裏偷看,連一眼都不想看嗎?
他仰起頭,隱約看到三樓的那扇窗戶里,有個人影。
好,既然不見,那就不見吧。
他決然轉過頭,給了那人一個背影。
「先生,我照您說的說了,那孩子走了。」傭人來回復。
三樓的窗戶邊,賀父冷淡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背影上。
陸子鶴又回到了小旅館,吳瑤給他帶了好吃的。
「冉城特色,紅燒肉,嘗嘗。」吳瑤還是那個樣子,慈眉善目,一點攻擊性都沒有。
「乾媽,我去見過她了。」陸子鶴突然說。
吳瑤的臉色微沉,但還是笑着,「怎麼樣?」
「沒看到。」陸子鶴說。
「子鶴,你爸媽分開的原因,我告訴你了」
陸子鶴知道,都是家族身上的秘密,他父親捨不得母親跟着吃苦,「但她就不想我嗎?」
不想,一點都不。
「我們這次是來找畫的,找到畫,我們就毀掉,一切都結束了。我們這些守畫人,再也不用為了畫拋棄自己的家人,你長大之後可以愛你愛的姑娘,不用為了不連累她,而讓她離開。
「等這一切都結束,乾媽帶你去找你媽媽,把這一切都告訴她,好不好?」
少年點頭。
吳瑤跟蕭清約定了時間和地點。
她開車帶着陸子鶴,奔向目的地。
卻發現有車在後邊跟着,不是跟着他們,是跟着另一輛車。
陸子鶴用望遠鏡查看前方的狀況,卻意外發現,那人正是他們要找的人,蕭清。
「我開車擋住後邊的車,你趕緊給她打電話。」吳瑤的臉色沉重起來,「實在不行,就讓她靠邊停車,我們當場交易。」
陸子鶴聽話的撥通電話,那邊確實一個奶音接的,「餵?你找我媽媽嗎?她在開車,不能接電話。」
陸子鶴一愣,「讓你媽媽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停車,後邊有車——」
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前方已經出現了衝撞。
蕭清的車被頂翻出去,撞上了圍欄。
吳瑤晃神的功夫,自己的車被人頂了一下,側身也有車衝來,吳瑤閃躲,也衝出了綠化帶。
陸子鶴的意識還算清醒,他去查看吳瑤的情況,她滿臉的血污,聲音虛弱,「去看看畫!」
他把吳瑤拖出去,便看到不遠處的車開始起火。
是蕭清的車。
他放好吳瑤,對方卻拉住他的手,用最後的力氣說出一句話,「我們都是畫的守護者,你爸爸只是不想連累你媽,才讓她走的。你別怪她。」
吳瑤說完便暈了過去,陸子鶴有些懵,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
陸子鶴起身沖向那團火球,看到一個小女孩抱着一個牛皮紙包裝的東西,被人往一邊拖。
陸子鶴想都沒想衝過去,將女孩搶了回來。
幸好警車到了,他直接將人塞進去,到這時候他才看清楚,這個小女孩,竟然是賀家門口給他蛋糕的那個。
突然心痛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那團火,裏面的人肯定沒救了。
他摸了摸雲筱的頭,溫柔地看着她,「不高興的事都忘掉,以後要開開心心的,知道嗎?」
雲筱怔怔地看着他,一雙大眼睛,有些茫然,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他的話。
陸子鶴再次回到吳瑤旁邊,還好救護車已經趕到,等陸子鶴跟着上車之後,才發現自己竟然忘記拿畫。
十三年後,緬北。
「鶴哥,那個女人真的帶畫來了這邊。」
噠!
陸子鶴利索地推動球杆,白球撞上黑球,穩准落袋。
球桌上清了盤,只剩下白球來回遊走,最後緩緩停下。
「那正好,端了。」陸子鶴的聲音沒什麼溫度。
「恐怕不行。」手下有些為難,「她還擼了一個姑娘來,據說是知道畫的秘密。」
秘密?陸子鶴的眉頭緊皺起來,當年的事,只有那個蕭清知道,怎麼可能還有人了解?
「什么女孩?」陸子鶴問。
手下從手機調出一張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昏暗的燈光下,女孩的臉上都是髒污,卻完全蓋不住她美好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膚。
陸子鶴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這個眼睛,他太熟悉了,即便,只見過兩次。
「鶴哥,杜拉已經讓人囚禁那姑娘半個月了。我看這次再不行,恐怕要對她用極刑了,真可憐,哎,鶴哥,你急匆匆地去哪兒啊?」
陸子鶴看到杜拉的時候,心中的恨好好藏了起來,面無表情地說:「你老公讓我來救你。一會兒配合我。」
陸子鶴的餘光瞥見船頭的那個身影,跟照片上的一樣的衣服,但看不到臉。
就是她了吧?
「救救我,求你了」可憐的聲音絲絲裊裊鑽進陸子鶴的耳朵,他不動聲色蹲下身子。
看清對方的臉之後,他心裏懸着的那部分,悄悄放了回去。
男人修長的食指勾住了雲筱散落的一縷頭髮,纏在指尖。
「我救你,你跟我啊。」
一輩子的那種。
(全文完)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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