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見主子喝了藥閉眼躺着,她就端着藥碗輕輕的退出臥室。
公西大夫人聽到關門聲就睜開了眼,乾旱許久,窗外的鳥鳴聲都漸漸稀疏。
她已經躺在床上好幾個月了,只要一閉眼,那些往事逐幀撩動着她心底的漣漪。
之前要照顧兒女,還得跟二房搶掌家權,她忙碌又充實,她以為她已經忘記了夫君和長子。
從未想過時隔二十多年後,她居然會日夜思念長子,想起那場突如其來的離別她仍舊無法釋懷。
如今的她擁有富貴榮華,無數的榮譽地位,可是都無法填補那份失去的親情。
「慶兒,你會不會恨娘?」她對着床頂自言自語,仿佛那帷帳能聽見她的訴說。
然而,帷帳沒有任何回應,她只能獨自承受那份思念的痛楚,卻已無力去追問那些塵封的往事。
她還不能跟身邊的兒女訴說,因為他們壓根就沒見過父親和哥哥
玉林苑外面花園,桂枝躬身行禮:「大小姐帶表少爺回來了,夫人剛剛喝藥睡覺了。」
「桂姨,我娘這次病得太久了,御醫都束手無策!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公西玉嬌蹙眉問道。
「娘親,我們進去看看外祖母,每次外祖母見見到孩兒都會好很多。」
五歲的男娃天真的說道,他是公西玉嬌的兒子李峻波。
「嗯,峻兒乖,我們進去看外祖母,希望她早日康復。」公西玉嬌看着兒子一些恍惚。
被她埋在內心深處的記憶,隨着兒子長大,越來越清晰。
那年她未滿四歲,有一天清晨,五歲多的哥哥悄咪咪的告訴她。
「妹妹,我要跟父親去北邊苦寒之地,以後你要好好照顧娘親和弟弟。」
「哥哥為什麼不帶妹妹走?」她很不解,更多的是不舍。
「因為我是男人,而你是嬌嬌女娃,等哥哥長大了就回來保護你和娘親啦!」
他輕撫她柔順的黑髮,笑得那般天真無邪,可是她還小,還有着無限幻想和未知的將來。
「好的,哥哥放心去吧,妹妹一定會照顧好娘親和弟弟。」
「妹妹真乖,如果有天哥哥不在了,你也不要傷心,我會在天上看着你們。」
「哥哥不能不在喲,妹妹沒了哥哥,堂姐和堂妹欺侮我和弟弟該怎麼辦?」
小小的她仰頭執着的問道,眼中滿含淚光。
「那哥哥一定要活着,一定會回來照顧妹妹,你好好照顧娘親和弟弟的,不要哭哦~乖~」
小男孩安慰地說道,可是眼底卻划過一抹小女娃看不懂的黯然。
他爹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他,讓他自己做選擇,可他還是毅然選擇離開母親,妹妹和襁褓中的弟弟。
「哥哥,弟弟現在還不會走路,等他會喊哥哥的時候,哥哥一定要回來喲。」她破涕為笑。
「當然了,哥哥向天發誓,一定會回來照顧你和娘親的,你先別告訴娘親。」
小男孩微微俯身,額頭抵住她光潔的前額,鄭重其事許諾道。
小女娃這才放心地露出幸福笑容,「好,我不會告訴娘親,我等哥哥回來。」
「嗯。」小男孩點點頭,伸手揉亂了她的烏絲,然後走進他自己的房間。
可是自那以後,公西玉嬌就再也沒見到她爹爹和哥哥了。
後來她在書房外面聽祖父和二叔說父親和哥哥死在涼州境內,並且屍骨無存。
她傷心欲絕,幾乎想要跟爹爹和哥哥同歸於盡,卻見母親整日笑眯眯的照顧她和弟弟。
祖父祖母對她和弟弟寵愛有加,幾乎把她們捧在掌心疼愛。
弟弟也漸漸地養成刁蠻任性的脾氣,她試探很多回,原來母親不但不知道爹爹和哥哥已經不在了!
母親還以為她不記得上頭有個哥哥,她只能假裝真的不記得。
她除了逗弄弟弟就是潛心飽讀詩書,學琴棋書畫,學女紅,慢慢的,她真的忘記了哥哥。
多年後,她成了京城才華橫溢的才女,說親的媒人踏破公西府的門檻。
其中還有皇子求娶,可她選擇了丞相府的嫡長子,當她兒女雙全,弟弟也成親生子後。
她們的母親卻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甚至連笑容都變得困難。
整個人像是籠罩在憂鬱的陰影之中,令人看着心疼,最近還臥床三個月了。
「外祖母,峻兒和娘親來看您啦!」李峻波天真爛漫的聲音打斷了公西玉嬌的思緒。
見兒子一蹦一跳的跑進她母親的臥室,她也快步跟了進去,「娘親,您這是怎麼了?」
「嬌嬌回來了,娘親可能時日無多了,我夢見你們爹爹在朝我招手。」
「娘親您要保重身體,父親帶着姨娘去外面瀟灑,怎麼可能還記得您呢?」
「外祖母快點好,待峻兒長大了就去外祖父搶回來。」
「呵呵,峻兒真厲害,越長越像你舅舅了。」公西大夫人被外孫逗笑了。
「外祖母,我爹說我像他,一點都不像舅舅。」小峻波撅嘴糾正。
他才不要像舅舅,真的太可怕了!
他娘在無人的時候不但看着他發呆,還偶爾喊他哥哥,可把他嚇壞了!
他外祖母在無人的時候,也看着他兩眼放光,嘴裏念叨着青兒,青兒。
小峻波就納悶了,他左看右看都不像舅舅,而且舅舅也不是娘親的哥哥,更不叫青兒。
「呵呵,我家峻兒就像他爹,一點都不像樂意。」公西玉嬌尷尬的說道。
被公西玉嬌母女記掛的公西樂慶,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只是歲月艱苦又匆匆而過,他在日復一日的掙扎中早已忘記京城的家人。
或許他沒有忘記,只是現實與想像相差甚遠,他能力更沒臉去見家人。
此時他帶着十幾個青少年和左十一嬸母女,一起送霍家人出村。
走出村口,公西樂慶就停下腳步,「宋姑娘,你說了出村就給我們糧食。」
「公西大哥,你們就別回深山了,跟我們一起去涼州,我聚寶盆里有很多糧食,日後都給你們。」
「宋姑娘不想拿大米給墨家村,而是想帶我們一起走?」李狗子小眼睛轉個不停。
「對,我聚寶盆里的糧食足夠你們吃一輩子。」宋竹心極力誘惑青少年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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