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慈心間一動,瞧着那孤獨的身形,不忍失了約。
前頭隊伍正長,要輪到也要許久了,她再回神想往章元衡方向看過去時,卻見着面前一道青色身形擋過來,再看就是許青那佈滿笑意的輕佻眼睛。
沈微慈頭上戴着惟帽,看見許青湊過來,不由後退了半步,眼底也掩不下厭煩。
許青卻問:「慈妹妹在瞧什麼?可是瞧那邊擺着的驅邪香囊,我去為妹妹買一個過來。」
「正好妹妹大病初癒,正好用的着的。」
那香囊是用信徒香灰和硃砂混合包在一起的,寺廟裏常有,常佩在三歲前的小娃娃身上,或是病榻前驅病氣。
沈微慈搖頭:「勞許二公子掛心,我也用不着的,不過隨意瞧瞧罷了。」
沈微慈的聲音又客氣又溫和,許青聽的心頭一盪,又想要湊近。
沈明秋怎麼看不出來許青這番特意討好,從剛才席上就見着他眼睛幾乎沒從沈微慈身上落下過,不由眼含笑意,看着兩人。
正這時後又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許二公子。」
許青疑惑的轉頭,一見卻是章元衡,不由詫異道:「你是?」
章元衡與許知安相識,自然認識許青,只是兩人並沒有什麼交情瓜葛,也只是認識這個人而已。
章元衡見着許青眼裏的疑惑,笑了下:「毅勇伯爵府章家的,現在門下省任起居舍人一職。」
許青恍然大悟,連忙作揖:「怪我沒認出來,章大人勿怪。」
章元衡笑:「隨意些便是。」
排在前頭的沈思文和沈栝聽到聲音轉過頭來,見着是章元衡,也抱手問了兩句話。
章元衡笑着與他們寒暄幾句,接着眼神越過許青,目光看向沈微慈,又是一笑:「沈三姑娘。」
沈微慈沒想到章元衡也見着了她,還主動走了過來,掀開面前白紗看向章元衡,眼裏漾笑:「章公子。」
那眼波往章元衡身上看一眼,一個來回里已有欲說還休的情意,看的章元衡呼吸一滯。
等他再想多看一眼時,那白紗已落下,佳人面容在白紗下若隱若現,忽然叫他有些抓心撓肺的想見她。
許青眼神在兩人間來回,沈微慈對章元衡那一掀白紗,驚鴻一面,為的是什麼,他久經風月場,怎麼能不知。
心裏沒來由生了股氣來。
看上眼的人滿眼沒有自己,卻對一個木訥書生青睞,怎麼不氣。
況且他們永安侯府門第不比伯爵府的好?他父親還是朝中五品京官,姐姐也是宮中妃嬪,叔叔雖未在京,但也是中州司馬,怎麼瞧着這情形,像是他是他們兩人中間的灰塵似的。
一時告辭走了。
章元衡看向那薄紗下的臉龐,又朝着沈思文抱手:「在下可能請沈三姑娘去一邊說兩句話?」
沈彥禮不在,沈思文作為侯府三房長子,在外頭自然也算沈微慈的兄長,章元衡問他也是有憑據。
沈思文知道兩家正在議親,笑了下,怎麼可能不答應。
章元衡處處禮節周到,也顧全姑娘名聲,磊落光明,也侯府的人都在,自然答應。
他笑道:「只要我三堂妹答應,自然可以。」
章元衡便將目光往沈微慈身上看。
沈微慈往周遭看了一圈,雖說心底有些忐忑,知道這些日子見章元衡要被宋璋知道,他定然要來找自己麻煩,本是不該見的。
可又看章元衡看來的眼神,又想宋璋現在定然在宮裏,她單獨與他說兩句話也無妨的,便點頭應下來了。
兩人一前一後往掛滿紅綢的姻緣樹下走,待走到石欄邊,章元衡第一句話便是問:「沈三姑娘怎麼不回信?」
「可是覺得上回見過後,覺得在下有照顧不周的地方麼?」
那聲音微微有些失落,像是受了好久的相思苦,讓沈微慈也微微動容。
夜風微微拂來,拂過沈巍慈惟帽上的白紗,拂過她衣角裙擺,白底雀花的錦衣布料微微搖擺,更顯得那腰身纖細,裊娜聘婷,在簌簌吹來的冷風中,頗有神姿。
路過的人也忍不住往沈微慈身上看去一眼,即便瞧不甚清楚那惟帽下的容貌,便是那弱柳扶風的儀態,時態纖濃,腰細驚風,便也能夠遐想到那白紗下該是怎樣動人的容貌。
因這處稍高,風有些大,沈微慈縴手攏着白紗,不叫白紗揚起來,又聽章元衡微微有些不安的聲音,笑了一下:「章公子想多了,只是我如今不便給章公子回信,畢竟親事在議,再私下來信,總有些不對。」
章元衡聽了這話微微放心了些。
又聽沈微慈細細聲音:「上回從章公子那兒回來,章夫人可覺我有哪裏不好?」
章元衡聽沈微慈問他這話,喉嚨里一啞巴,欲言又止。
他啞了半天才生澀道:「我母親對沈三姑娘的印象極好的。」
沈微慈聽出章元衡話里的遲疑,又瞧章元衡眼神偏過去未看她,不由道:「章公子如實告訴我便是,不管什麼話,我都能聽的。」
章元衡一頓,隨即目光看向沈微慈,他在原地啞了半天,脫口而出的話還是沒有說出來。
他搖搖頭:「我沒有隱瞞,母親也想你快些進門的。」
說着章元衡垂下眼睛:「我母親應該後日就會來提親了。」
說着章元衡又一頓,聲音沙啞:「微慈,你信我,我不會虧待你的,你是我認定的一生一世的人。」
「我身側只會有你一人。」
這還是章元衡第一回叫她的名字。
那聲音很輕,像是含着一些莫名的情緒。
沈微慈猜不透那是什麼情緒。
她只是略微詫異的看向章元衡,即便他這樣鄭重的海誓山盟,卻並不能讓她心安一分。
她看着章元衡低聲道:「章公子,其實我不是不講情理的女子,你若有為難處,或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你盡告訴我便是,我們可以一起想法子,我更不會為難你的。」
章元衡聽了這話,身體頓住,喉嚨里的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他沉默了半晌,還是搖搖頭:「我沒有難言之隱,我只是想娶沈三姑娘而已。」
沈微慈聽罷這話,又細細看章元衡兩眼,她點點頭:「那我等你。」
章元衡聽着這句我等你,又是一陣失神。
他忽想起了什麼,叫來身後的隨從過來,從隨從手上接過東西又送到沈微慈眼前:「這是沈三姑娘上回還我的,再拿回去吧。」
沈微慈瞧着眼前的東西,猶豫一下還是伸手接過來:「上回我原以為章公子有難處,才叫丫頭還了回來,現在我明白了章公子的心意,我一定好好保留。」
說着沈微慈將東西交給身後的月燈,又朝章元衡笑道:「這些天章公子也別再給我來信,我在侯府里一切好的,等我們親事定下再來信,那時候便能名正言順了。」
親事未定下,私下裏來往書信,要是被有心人傳話了,是有些影響女子清明。
章元衡忙朝着沈微慈躬身作揖:「沈三姑娘,是我思慮不周,我給沈三姑娘賠罪。」
沈微慈看章元衡動不動躬身賠罪,忍不住笑了一聲,伸手去扯了扯他袖子:「章公子怎這點小事就要賠罪?」
「往後你要是真做對不住我的事怎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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