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慈的步子一頓,回過頭看向站在堂上高高在上的沈老太太,她目光嚴肅冰冷,銳利的眼睛像是會看透她的所有偽裝。
沈微慈低眉順目:「老太太教訓的是,微慈都記下的。」
沈老太太冷哼一聲沒有再說話,卻給沈微慈一個冷漠的背影。
沈微慈看了那背影一眼,緩緩轉身出去。
月燈扶着沈微慈鬆口氣道:「姑娘在宋二爺那裏出了事沒有?奴婢擔心姑娘一天了。」
沈微慈搖頭,又問:「她們可問你話了?」
月燈忙點點頭:「昨天一回去老太太還有二老爺就來問我了,我全按着姑娘教我的說的,瞧着似信了。」
沈微慈默然點頭,沒在說話。
到了臨春院,丫頭都圍上來關切的問:「姑娘身子怎麼樣?」
又看沈微慈衣裳上的血,又忙道:「姑娘可要沐浴換一身衣裳?」
沈微慈點點頭:「好。」
熱水打來,月燈給沈微慈脫外裳的時候,看見沈微慈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盒子出來,忍不住好奇的問:「這是什麼?」
「盒子看起來好漂亮。」
沈微慈將盒子放到月燈的手上:「五百兩銀子。」
月燈驚的差點沒拿住,顫顫巍巍的捧在手裏看向沈微慈:「姑娘說什麼?裏頭有五百兩銀子的銀票?」
沈微慈無奈的笑了笑:「你打開看了就知道了。」
月燈連忙打開,就看見裏頭放了一個翠綠的翡翠手鐲,看起來煞是好看。
她顫聲問:「這個鐲子五百兩?」
沈微慈點點頭,又笑:「你好生放着,萬一後面侯府呆不下去了,或是有用得着的時候,當了銀子也是退路。」
月燈忙點點頭,緊緊的抱着盒子拿去放好。
泡在浴桶里沐浴時,月燈看着沈微慈身後那一身好皮膚,猶如上好美玉一樣,在氤氳熱氣中霎是好看。
又看沈微慈一直趴在浴桶上不說話,也沒說在宋二爺那兒發生的事,忍不住就問:「宋二爺為何會忽然抱着姑娘回他那兒去?」
「奴婢昨日都沒來得及攔,宋二爺瞧着像是十分關心姑娘的樣子。」
沈微慈一怔,開始回想在宋璋那裏的情景。
宋璋給她的感覺很奇怪,她有兩次清晰的感覺到他在靠近她,可他的眼裏卻十分冷漠,說話也依舊冷嘲熱諷,實在讓人想不出他在想什麼。
其實她也並不想多想宋璋的事情,宋璋對於她來說太過於遙遠,她現在在想章元衡的事情。
她低聲道:「我在二堂兄那裏的時候,章公子來找過我。」
月燈的手一頓,看着沈微慈白淨的側臉:「章公子怎麼會去那裏找姑娘?」
沈微慈的眼神靜靜,看着地上某一處:「他應該是來過侯府的,但是因為父親要將我嫁給張廷義,所以沒在讓他見我。」
說着沈微慈緩緩吐出一口氣:「我得想法子見他一面才是。」
月燈一愣,小聲道:「可他負了姑娘,姑娘還見他做什麼?」
沈微慈微微蹙眉:「我總覺得這裏頭應該有些誤會,章公子不像是這樣的人。」
月燈便道:「可上回我去毅勇伯爵府找他的時候,章公子的父親親口說的,說章公子和侯府的沒幹系,還說正在給章公子選親事。」
「章公子不是說要來提親麼,家裏的定然知道的,怎麼會和侯府的沒幹系。」
「那話像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姑娘覺得還有誤會麼?」
沈微慈一頓,轉頭過來看向月燈:「是章公子父親告訴你的?」
「你那天見到章公子沒有?」
月燈看向沈微慈被熱氣熏紅的臉頰開口:「那天我剛到毅勇伯爵府門口就碰到了章公子的父親,一起出來的還有宋二爺,看着像是章老爺在給宋二爺身邊的人賠什麼罪,奴婢也沒聽懂是什麼事。」
「然後宋二爺瞧見了奴婢,還叫了章老爺,說我找章公子。」
「結果章老爺便說和侯府的沒關係,還說在給章公子說親事,又說讓我有話給他說就是。」
「奴婢當時聽了這話心裏頭就一氣,便將東西全給了章老爺就走了。」
沈微慈垂下眼帘:「看來你是沒親眼見到章公子。」
「只是你說的的確沒錯,章老爺既那般開口,定然也是不認與我的親事了。」
「只是我還想再見見他。」
「他夜裏來找我,定然也是掛心我,說不定為了我與家裏人鬧了。」
說着她悵悵一嘆:「我本不該催着他的,好在現在我不用嫁給張廷義,與章公子的事可慢慢議。」
「但之前是要見一見他,不管什麼結果,兩人之間也別留誤會。」
月燈看着沈微慈一頓:「現在二老爺還會讓姑娘見章公子嗎?」
沈微慈眼眸動了動:「我想想。」
又過了兩日,這兩日沈微慈白日裏就做荷包,晚上就抄寫女戒,老太太要她在五日內抄寫完五十遍,對於她來說也並不難。
這日下午,月燈看着沈微慈坐在椅上仍舊在做刺繡,忍不住問:「姑娘做這麼多荷包做什麼?」
沈微慈仍舊低着頭繡着繃布上的花樣,低聲道:「臘八節快到了,我給各堂兄和姐妹們送一個荷包過去。」
月燈聽罷撇嘴:「姑娘進府來這麼久,也沒見他們給姑娘送什麼東西。」
沈微慈笑了笑:「我只想多落些好印象,將來我從侯府里嫁出去,也是一場歡喜的事情。」
月燈便不說話了,又去幫沈微慈縫好的刺繡做成荷包,禾夏和燕兒也過來坐在火爐旁幫忙。
又過一陣,聽竹居的小廝來叫沈微慈過去一趟,沈微慈便讓他先回,她稍收拾下就過去。
沈微慈讓禾夏和燕兒繼續做着荷包,又起身帶着月燈出去。
其實沈微慈這兩日也隱隱知道外頭是出了事情的,只是她沒有去可以打聽過。
這兩日早上去問安的時候,父親也是一臉愁容,匆匆就走,文氏也沒心情與她多話,也是等她問了安就讓她回了。
反倒是三房的沈明秋來了她這一趟,親熱的拉着她的說話,說她這回逢凶化吉是好命。
一直到了聽竹居,沈微慈輕輕進去裏面,看着父親背對着她,便輕輕問安:「父親。」
沈微慈心裏一直隱隱猜到是何事了,現在外頭的傳言太大,父親再不會將她嫁給張廷義,或許為了堵住外頭人的口,父親會從新考慮她與章元衡的事情。
沈微慈這兩日見着父親也一直未提這事,因她知道,這事只能父親提出來,自己若是去說,便像是迫不及待,難免讓父親想多。
負着手的沈榮生聽見沈微慈的聲音轉身過來,看向站在自己面前低垂眉眼的女兒。
這張臉與她漂亮的母親有幾分相似,也與她母親一樣是個柔順溫婉的性子。
他忽的想起張廷義來提親的那日,這個女兒對他說的話,她說或許會遭人非議,有損名聲,如今看來她是全說對了,他也嘗到了苦果。
他從一個五品戶部郎中,貶官至鴻臚寺一個七品主簿,成了整個朝廷的笑料,直到現在他都沒有想明白,事情是怎麼一步步到現在這個樣子的。
明明這樣的事情也算不得稀奇,為什麼落到他身上,後果竟然這麼嚴重。
而更讓他沒想明白的是,昨日朝堂上,御史台和清流那幫人,半數都跪下請皇帝嚴懲張廷義,他出身世家,也是讀書進士科出身,雖不是那些寒門清流,但平日也與那幫人走的近,頓時嚇得左右不是,不知該怎麼辦。
當時皇帝按下不表,誰知那幫人又跪倒勤政殿門口去,直到下午時,逼得皇帝將張廷義革了職,他當時聽到這消息時,也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最後一點希望被撲滅。
那種心情無法言喻,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莫名其妙。
好像有人在推波助瀾,可又像是順其自然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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