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沈微慈自己也知道這樁事情是父親盡心了的,只是她還沒見到人,到底心裏頭莫名忐忑。
她自知自己身後沒有倚靠,來前就聽說京師里的姻緣都講究門當戶對,當初自己決意投靠過來,是明白自己相貌在裕陽終不能安生,她獨身一個女子,投靠過來才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她明白自己身份,也不知對方會不會覺得她身份不好。
月燈見姑娘坐在椅子上發呆,過去拿了藥給沈微慈臉上上藥,輕輕的問:「姑娘在想什麼?」
沈微慈對上月燈的眼睛,窗外光線落到她白的幾近透明的皮膚上,清明眸色里瀲灩水波:「我在想章二郎會不會是我的良人,若他嫌棄我身世,那便不是了。」
月燈輕哼一聲,伸出手指將藥抹在沈微慈滑膩的皮膚上:「姑娘的身世怎麼了?侯府的這些人又高貴到哪裏去?不過是出生在富貴里,品行也沒見的好,只會欺軟怕硬的。」
「瞧不上便瞧不上,姑娘將來配個更好的。」
沈微慈笑了笑,伸手將髮絲撫去耳後,抹過眼角那一絲悵意。
到了夜裏的時候,沈微慈坐在燈下改衣裳,秀娘送來的衣裳都些許緊了些,她拿來拆了線,又重新縫一遍。
沈微慈的針線因為母親的原因,多少學了些,雖沒有母親那般精巧,卻也是尋常人比不得的,就連月燈也縫的沒有沈微慈好。
月燈端着燭台,將燈柱離人近一些,又撐着頭道:「一件衣裳改針的話,至少得要好幾個時辰,這針線又密,姑娘要累了就留着給我改吧。」
「不然這樣多傷眼睛。」
沈微慈抬起眼眸看了月燈一眼,視線又落回到衣裳上,臉上帶了笑意:「你的針線還是我教的,這麼好的衣料子,你別給我縫丑了。」
月燈噗嗤笑出來:「姑娘嫌丑,怎麼還穿我做的襪子?」
沈微慈笑道:「別人瞧不見,丑倒沒關係了。」
平日裏兩人也這般說笑,你來我往的消磨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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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江上的畫船上,宋璋一身黑色常服歪坐在主位上,兩邊三三兩兩坐着他手下親衛府的郎將和護衛,林林總總十來個。
屋子裏很熱鬧,衣着暴露的女子穿梭在男子間,抬着酒壺調笑着餵酒,中間有鼓樂聲,以及畫船上舞姬窈窕歌舞的妖嬈身段。
宋璋懶懶撐頭在靠塌上看着中間跳舞的舞姬,目光對上舞姬那勾過來的眼神,始終冷淡的如結了冰。
跪在旁邊的女侍露出了大半胸脯,媚眼絲絲的俯下身給宋璋餵酒,胸脯都快貼在了宋璋俊美天姿的臉頰上。
宋璋撇了那女子一眼,低頭吃了酒,視線又落在門外大步進來的左衛中郎將陳生身上。
陳生一臉沉肅的進來,走到宋璋的面前,又俯身恭敬的道:「將軍,人都已布好了,許二正在下頭抱着女人喝酒呢,真的要抓?」
他臉上有些猶豫:「畢竟是永安侯府的人,他姐姐還在宮裏,這事抓了怕惹麻煩。」
宋璋臉上淡淡看了陳生一眼:「我是怕惹麻煩的?直接抓去待罪所去好好伺候就是。」
陳生聽了又弓腰在宋璋耳邊小聲道:「可那畢竟是建安侯府二姑娘的未婚夫婿的親弟弟,您抓了人,這層關係在,您回去萬一」
陳生的話沒說完,宋璋臉上沉了沉,眯眼看着陳生:「我抓人竟要看他是哪家的了?」
這話的聲音不輕不重,裏頭的分量卻壓的陳生後背生汗,連忙應下:「屬下這就去抓人。」
宋璋沉了臉看着陳生退出去的背影,從靠椅上坐起身,高大的身形自帶股煞氣,劍眉入鬢,星眸冷酷,叫旁邊的女侍嚇得端着酒杯也不敢接近。
隨意的看了眼坐在身邊的手下,他站起身,大步就往外頭走。
鳴鶴看向宋璋的背影,連忙往屋子中間揮揮手,鼓樂聲止住,剛才還熱鬧的吃酒調笑聲一下子沉了下去,紛紛將身邊女人推開,跟在宋璋的身後出去。
樓下的畫船亂成了一片,七八個翎衛兵正架着永安侯府衣衫不整的許二爺,嚇的下頭的人紛紛讓開了一條路。
金吾衛的人又有誰敢擋道的。
下頭許二爺一身狼狽,嘴裏罵罵咧咧,一看到正下樓的宋璋,當即就指着他大罵:「宋璋,你欺人太甚。」
「你這般堂而皇之的亂抓人,信不信我叫我姐姐去告你的狀。」
宋璋臉上帶起抹冷淡笑意,慢悠悠走到許青面前,侮辱似的用手上的劍拍他細皮嫩肉的臉:「哦?你莫非忘了,除了大內,京師這十四街可都歸我管,你敢在我地盤上妄議皇子的事情,你說我怎麼治你的罪?」
許青臉色大變,他不過在畫船上抱怨了句皇帝老眼昏花,偏偏寵愛那張貴妃老女人,冷落他年輕貌美的嫡姐。
還說怕老皇帝要里張貴妃的四皇子為太子而已。
本不過一句抱怨的話,卻沒想到處都是宋璋的人。
這事說大大,說小也小,全憑宋璋在皇帝面前怎麼說了。
皇帝是宋璋舅姥爺,小時候都在宮裏被長公主和皇帝看着長大,寵信可見一斑,要不然也不會將左右衛和金吾衛都交由給他,不是枕邊信任之人,怎麼能放心。
說他是皇帝身邊最會咬人的狗,再合適不過。
他看向宋璋,全沒了剛才的氣勢,趕緊商量似的過去低聲討好賣笑道:「宋將軍,誤會誤會,剛才我吃多了酒說胡話了,您饒了我一回,改日我請你吃酒,上門給你送幾個漂亮的皺妓來養在府上,管你滿意,如何?」
他又湊近一點商量:「再說我大哥和您二堂妹年後就成親了,我出了事,總歸傷兩家情誼,將軍你說呢?」
宋璋笑了笑,下一刻卻冷了臉,勾唇嗤笑:「情誼?第一回有人在我面前講情誼,要不你跟我去大理寺去講講情誼?」
許青臉色一變,指着宋璋:「你」
宋璋挑眉,又對身側侍衛做了個臉色,許青便很快被抓了下去。
宋璋拍拍玄黑袍子,臉上冷了冷,心裏那點不痛快稍減了些,誰叫他這個當口撞上來了不是。
身側鳴鶴問:「將軍回哪?長公主差人來說將軍好些日子未去看她了,叫您得空去一趟呢。」
宋璋被一眾翎衛擁着往外走,騎在馬上頓了頓,依舊往建安侯府里去。
站在原地的幾個府衛對視,以前也沒見將軍動不動回侯府啊,一月里不過留個三四日,其餘時候不是留在國公府就是在自己私宅里,怎麼這些天連着日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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