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台化妝室。
明夕面無表情懶懶靠着椅子,看着手機屏幕里的直播回放。
「大家好,我是趙白芙。」
「能拿到金鵲年度最受歡迎新人獎這個獎項,我要感謝......」
屏幕里,趙白芙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正愉悅地說着新人獎獲獎感言。
而在此畫面的三分鐘之前,這個新人獎的獲得者卻是她——明夕。
已在娛樂圈當了兩年十八線女演員的明夕,在今年憑藉一部《如花令》成功入圍本年度金鵲獎項的提名。
於剛剛,明夕作為金鵲年度最受歡迎新人獎的獲得者登台領獎。
可當她眾所矚目地走上領獎台,卻被忽然告知由於後台工作人員的失誤,將獲獎者的名字寫錯了。
真正獲得這個獎項的人,不是她。
而是比她早一年出道,同樣作為新人演員的趙白芙。
屏幕上的趙白芙站在聚光燈下,說完最後的獲獎感言,晃了晃手中握着的獎盃。
直播間裏的粉絲還在因為方才鬧出的烏龍而相互掐架。
「有一說一,趙白芙拿這個獎真的不是因為背後金主發力嗎?」
「呵呵,我們家芙芙憑實力好吧,自己正主沒有拿到獎,在這造什麼謠?」
「xs,憑數據憑熱度都是明夕第一吧?這不是黑幕是什麼?」
「前面別是某家粉絲在直播間破大防吧?我們芙芙還真是應了那句人如其名,總有野花不甘心,妒忌白芙蓉的美麗高潔!」
看到這條彈幕,明夕忍不住微微挑眉。
美麗高潔的白芙蓉?
回想起先前頒獎台上發生之事,領獎人換人,趙白芙提着裙擺從她身邊擦肩而過時,用着只有兩個人才能夠聽到的聲音,嘲諷她:
「明夕,跟我搶,你還不夠格。」
話音落下對方又再次變回那副從容淡定的模樣若無其事的朝着領獎台中心走去。
明夕心道,你們蒸主可不是什麼無辜善良的小白花。
就是不知道自己之前哪裏得罪過前者。
她和趙白芙之前並未合作,或同一場合過。僅僅一個金鵲獎就讓對方對自己懷恨在心?公共場合忍都忍不住還得偷偷諷刺她一句?
思緒漫無目的的起浮。
然後漸漸凝在屏幕里的一處。
眸光怔忪,飄散。
那是直播鏡頭掃過觀眾席第一排,突然定格片刻的畫面。
只見畫面中心,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上。
男人穿着裁剪得體的黑色西裝,在微弱的燈光下泛着細膩的光澤,透露出一種低調的奢華感。
他微微側身坐着,姿態優雅而從容,周圍喧囂的觀眾席與他顯得格格不入。
骨節分明的指尖輕輕滑動着手中那一串由金絲楠木製作而成的佛珠。
男人的無名指上的戒指在聚光燈下顯得格外耀眼。
——不是在場任何一位明星人物,但極盛的好顏色,讓深諳流量精髓的直播鏡頭也不由刻意追隨了片久。
明夕眼睫微翕。
不禁回想起剛才她下頒獎台時匆匆掃過並驚滯停頓的那一眼。
也許是察覺到她的視線。
西裝革履的男人漫不經心撩起深不見底的眼眸,轉過頭尋着她的目光看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那雙在金絲框眼鏡下引人深陷的桃花眸如幽潭般漆黑寂靜,玻璃鏡片反射着白熾燈的冷光,更平添幾分危險的氣息。
彼時,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目光對視的那瞬間,明夕不禁晃了下神。
耳邊趙白芙的獲獎感言以及台下細微的交談聲都像是被真空玻璃罩隔絕。
男人稜角分明的輪廓漸漸地與記憶深處那道模糊的身影重疊。
厲淮之......
真的是他。
那雙眼睛,她不會認錯的。
-
明夕的名字在微博熱搜上始終下不來。
雙方的粉絲還在為了這個獎項掐着架,誰也不讓誰。
而化妝室里。
明夕剛關掉直播間,便見拿着獎盃的趙白芙風風火火的踏進化妝間。
「芙芙姐,恭喜你呀!」
趙白芙不屑的輕哼了一聲,將獎盃隨手放在面前的化妝枱上。
撩起眼時,目光掃過坐在不遠處的明夕。
趙白芙清了清嗓子,故意地將音量提高了幾分,陰陽怪氣的聲音中滿是冷嘲熱諷:
「要我說啊,有些人靠手段搶資源又能有什麼用呢?拿不到獎也就算了,還偏偏像個小丑一樣站在台上丟人。」
刺耳尖銳的聲音一字不落地傳入明夕的耳中。
明夕的臉上卻沒有任何慍怒的神情,只是默默地拿過化妝枱上的卸妝水。
見明夕什麼都不說,趙白芙覺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是得寸進尺着:
「誒,明夕。」
她帶着卸到一半的妝來到明夕的化妝枱前,雙手抱胸,視線輕蔑地看着正在卸妝的明夕。
趙白芙伸手,慢條斯理地用指尖纏着自己臉側的髮絲。
「剛才站在舞台上一定很尷尬吧?」
聞言,明夕拿着卸妝棉的手一頓。
見明夕有反應,趙白芙語氣輕蔑: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光是想想我都替你覺得尷尬呢。換做是我啊,當時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了。」
就在趙白芙以為明夕要開口回懟,卻沒想到她只是頓了兩秒便又繼續若無其事地卸妝。
見自己怎麼說,明夕都不生氣,自討沒趣的趙白芙嘁了一聲,翻了個白眼。
卸完妝的明夕站起身,見趙白芙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開口道:
「需要我借你卸妝水麼?」
她像個若無其事的人似的,仿佛剛才在台上尷尬的無地自容的不是她似的。
趙白芙最討厭看到明夕這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她越是這樣,她心中就越生氣。
她放下抱着的雙臂:「你有沒有聽我剛才說的話?」
「聽到了,」明夕無辜地對上趙白芙的眼睛,還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但——」
「那又怎麼了?」
舞台上出現烏龍事故再正常不過了。
明夕不否認那一剎那自己確實覺得尷尬到有些難堪。
但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她也沒有必要為了這一點小小意外就一直內耗。
「明夕!」
趙白芙氣急敗壞:「你以為你靠着《如花令》這部戲出圈就了不起了?」
「抱歉。」
明夕聳了聳肩,滿臉的無所謂:
「沒進這個圈子之前,我靠着一張素顏證件照就被迫出圈了。」
明夕的語氣平平淡淡,像是在闡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明夕的嗓音偏甜,沒啥威懾力但又能讓趙白芙很氣。
「芙芙姐。」
她說的倒真的是事實。
明夕根本沒有想過進娛樂圈。
因為大學時因為一張純素顏證件照被人發到網上,意外的全網爆火後,導致她畢業後也無法再參與關於航空航天類的保密工作,只好轉身進了娛樂圈。
靠着一張素顏證件照輕鬆在全網爆火,並且還是被迫火出圈。
兩個關鍵詞,無疑是給了趙白芙致命的一擊。
要知道,為了能夠在娛樂圈混。
趙白芙在出道前不惜花大價錢去各種整容。
趙白芙的臉都氣綠了,可偏偏她又找不到別的話來反駁明夕。
明夕的唇角勾出一抹甜甜的笑:
「我先下班了。」
說着,她轉身準備離開。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
「哦對了。」
只見明夕的腳步頓了頓,轉身拿起桌上的卸妝水,輕輕晃了晃,像是在好心提醒着面前的趙白芙:
「卸妝水別忘記用哦。」
......
明夕一隻手拖着厚重的禮服裙擺在走廊上匆匆朝門口走去,一隻手還不忘回復着經紀人陶芝發來的關於微博熱搜的消息。
她單手在二十六鍵的鍵盤上飛快地打着字,根本沒有注意到對面迎面走來的男人。
下一秒。
她就結結實實地跟迎面而來的男人撞了個滿懷。
「唔——」
明夕的喉間溢出一聲低吟。
手中握着的手機也隨之掉落在了走廊的地板上,悶悶地發出一聲「啪嗒」。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明夕一邊捂着自己撞得隱隱作痛的額頭,一邊蹲下身伸手要去撿手機。
做這些的同時,她還不忘跟被撞到的人道歉:
「抱歉。」
套着粉色hellokitty手機殼的手機不偏不倚躺在那雙被擦得鋥亮的男士皮鞋邊上。
明夕伸出手要去撿,可眼前的男人卻蹲下身比她的動作更快一步將地上的手機撿起。
骨節分明的手拿着手機遞到明夕的面前,明夕落在男人戒指上的視線緩緩落在他那帶着的那串金絲楠木佛珠上頓了頓。
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剛才在舞台上所看到的場景。
這串佛珠的主人......
明夕的呼吸一窒。
她趕忙伸手從面前男人的手中拿過手機,匆匆站起身子道了聲謝,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抬眼去看自己撞到的男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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