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的餘溫猶在,曲清翎渾身無力頭昏腦脹,連想抬手推開對方的力氣都沒有,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公子……不是去妖界了嗎?」
「去了,但沒能潛入廉惑宮就被發現,受了些傷,逃到此處療傷,感應到公主的氣息,所以趕了過來。」
涼鈺抱着她沒撒手,「到底發生了什麼,公主為何會在此處?怎麼身邊只有兩隻小獸跟着,玖……殿下呢?侍女們呢,護衛呢?」
「這個說來話長……」曲清翎嘆了口氣,「有水嗎?我快渴死了。」
涼鈺:「……」
曲清翎捧着一杯不知道涼鈺從哪裏搞來的水,一邊慢慢喝,一邊長話短說,簡要講了一下起因經過結果。
說到最後,涼鈺的臉色已經差到不能看了。
「是我沒用,若是我能拿回蝕心輪,公主也不會經歷這些……」他非常自責。
「和你沒關係,都是妖帝抽風,不要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曲清翎拍拍他,「一直以來公子音訊全無,我還以為……能看到公子安然無恙,實在是太好了。公子受了傷,可痊癒了嗎?」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公主放心,我會好好保護你的。」涼鈺收起她喝水的杯子,抱着她站起來,「固魂鑄元石已毀,送親使褚爾已死,這門親成不成已經不重要,我們跑吧?」
「跑?」曲清翎驚愕,「跑哪兒去?」
「六界之大,何處去不得?只要你下令,我立馬召回五萬精兵,定能護你安全。」
「不急不急,不急於這一時。」曲清翎趕緊攔住他,「還是先回使團看一眼吧,車良他們還在那兒呢。」
她知道涼鈺是關心心切,耐心分析給他聽,「雖然我是為了自保導致褚爾死了。但在魔宮眼裏,他只是和龍族請我幫忙解除他身上的詛咒,就算有錯,也錯不致死。我殺他已成事實,魔宮的殿下們雖然斗得和烏眼雞似的,但真正殺死某一個還沒有過。這種情況下我帶使團的人返回魔宮,之前得到的所有優待都會不見不說,濯冉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很可能會被治罪處死,傻子都不會回去。」
她還沒完全恢復,一口氣說這麼多很有些吃力,不得不緩一口氣才繼續往下說,「大家都傳妖帝是為了固魂鑄元石娶我,但那畢竟是傳言,是不是真的還有待驗證。如果固魂鑄元石真那麼牛,魔王肯捨得讓它落入妖帝手中嗎?魔王不稀罕的東西,妖帝也不該自降身價為了它娶一個人族為後。所以這件事肯定還有更深層的原因,我想弄清楚這些原因是什麼。而且,如果我跑了,接下來肯定會同時遭受魔宮和妖帝的雙重追殺,只有五萬精兵,肯定不夠的,不如先嫁給妖帝,魔宮看在妖帝的份上,也不敢輕易動我……」
涼鈺一開始還聽的認真,沒幾句後就開始走神。
小姑娘還太小了,哪怕是在這具單薄美人兒身體的懷裏也是小小一隻,從他的角度能看到她凌亂的頭頂,髮髻亂了,簪子首飾也掉的沒剩幾件,挺挺的鼻尖上沾了些灰塵,雖然虛弱,眼睛卻依舊那麼明亮,就像她不滅的生命力。
他幾乎不曾這麼抱着別人,感覺有點新奇,上次在天樞宮把她從噬夢壇抱回寢殿是第一次,全程有侍女跟着,手忙腳亂的,這會兒才發現這麼抱個人挺好玩,軟綿綿,暖呼呼,稍微用點力就會把她弄疼捏碎。
曲清翎講了半天,對方沒有回音,抬頭看他一眼,「公子,你有在聽嗎?」
涼鈺收回心緒,毫無破綻地接着她的話說:「公主怕魔宮和妖帝?公主實力強悍,不是剛殺了褚爾和十幾個高等龍族嗎?還解除了龍族都沒辦法的千年詛咒。公主完全沒有懼憚他們的必要。」
「我都說了那是借固魂鑄元石力量,僥倖獲得的成功!」曲清翎氣的扯了一把他的臉頰,「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啊!」
他愣了愣,在他看過的記憶里,小姑娘從未對「他」有過這麼親密的舉動。
被扯到的地方觸感和看起來一樣溫潤,帶着活人的溫度,先是有點白,然後變得微紅……無論觸感還是被捏後的反應都非常非常正常。
曲清翎心想,不是披着皮,難道真的是本人嗎?
她蜷起手指,「還是先回去吧,我很擔心靈竹芳芷她們。」
她叫來龍蛭,讓它變大後和涼鈺坐了上去,拍拍它的背讓它找路。
阿柴和棲鸞對涼鈺也沒有排斥。曲清翎再記下這點。
「公子,如果我最後決定嫁給妖帝,你會跟着我一起去妖界嗎?」
涼鈺坐在她身後,怕她無力坐不穩掉下去,幾乎把她圈在懷裏,下巴挨着她頭頂,好聽的聲音響起,「我是公主的人,自然是公主去哪裏,我就跟着去哪裏。」
曲清翎笑着說,「公子這麼美,為我練兵那麼多年,美貌不僅沒有減損,甚至更勝從前,說不定妖帝看到公子,就把我忘了。公子不害怕嗎?」
「不害怕。只要有公主在身邊,就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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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的精神恢復些了,有力氣開玩笑了,「到時候公子在妖族王城撫琴一曲,怕是整個妖族都要為公子傾倒。」她說着嘆了口氣,很是懷念地說,「已經很多年沒聽過公子彈琴了。」
「你想聽,等到了彈給你聽。」涼鈺說,又補充一句,「只給你聽,其他人不給。」
曲清翎又被他逗笑了。
阿柴找路的能力很強,不到一個小時,已經能看到送親使團的隊伍了。
但是這個隊伍比曲清翎離開的時候起碼縮小了一半還多。
眾人看到她回去,驚訝程度不亞於看到妖帝等不耐煩親自來接人,整個亂成一團。
使團禮儀官們從隊伍里跑出來時,衣冠都是亂的,跪在地上又是欣慰又是疑惑,「公主,您可算回來了……七殿下呢?」
他們往曲清翎背後看,確實有個男人,卻不是跟着曲清翎一起走的褚爾,而是另一個……那個曾以美貌驚動魔族的承允世家的美人。
可他被送進天樞宮後不是消失了五年多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還和天樞公主在一起?
曲清翎站在龍蛭背上,飄在半空俯視這些人,不答反問,「我不過離開了一天不到,隊伍為何變成了這幅模樣?」
為首的禮儀官扶正帽子,戰戰兢兢地說:「公主被龍族搶去,送親使七殿下也跟着去了,能不能回來,何時回來,全都是未知數。使團護送軍隊的將軍認為這事必須稟報魔宮,由陛下定奪如何處置,所以……」
「所以,」曲清翎的目光將隊伍從頭掃到尾,「他帶走了大部分護軍和一半的禮儀官?這是篤定我會死在龍族,回不來了吧?」
她的語氣可算不上好,禮儀官渾身冒汗,「公主,臣下,這……臣下……」
「罷了,設局的人全走了是好事。」曲清翎下令,「馬上整頓隊伍,改車良為護軍首領,涼鈺為送親使,重啟傳送陣,前往妖魔交界,與妖族交接換人。」
禮儀官就只差炸起來了。
都這樣了還嫁?哪怕要嫁,也得先回魔宮,把這個插曲處理完,找回七殿下,重新整頓隊伍了,再出發才對啊!
「公主帶涼鈺回來,臣下無異議。公主可知七殿下的行蹤?為何沒有與公主一同回來?」
曲清翎回答的理直氣壯,面不改色,「褚爾和龍族密謀勾結,將我擄到龍族,我命大沒死回來了,褚爾在何處,與我何干?他要害我,我還得等他一起回來不成?」
禮儀官又開始冒汗了,「公主恕罪,依臣下之見,既然送親使缺位,不如先回魔宮……」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改涼鈺為送親使。」曲清翎打斷他的話,「褚爾不在,整個使團以我天樞公主為尊,怎麼,大人是不想遵從命令嗎?耽誤了時間,惹惱妖帝,害了殊羅殿下的性命,大人擔待的起嗎?」
「臣下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照做。」
「臣下遵命。」
稀稀拉拉的隊伍再次動了起來,雖然少了很多人,但原來的基數太大,哪怕砍掉一半多,重新整頓凝聚後也還是很壯觀,氣勢半點沒跌。
曲清翎回到馬車裏,幾個侍女激動的只差抱頭痛哭了。
雖然她並沒有在龍族耽擱太久,但是護軍的撤離,禮儀官狀態散漫,讓她們心裏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烈,要不是有車良鎮住場子,怕是連天樞宮的人都要慌起來了。
「沒事,我真的沒事。不僅擺脫了討人厭的褚爾,還把涼鈺公子找回來了,這不是大喜事麼?」曲清翎在她們的伺候下洗臉梳頭換衣服,安撫這群嚇壞了的傢伙。
她喝了兩碗粥吃了好些點心,才感覺終於脫離病痛,再次活過來。
戈壁灘那會兒,要不是涼鈺突然出現,她說不定真的嘎了。
涼鈺?涼鈺。涼鈺……
曲清翎喝粥的動作慢慢停下來。
這一趟實在要感謝自己足夠幸運,也足夠命大,但凡差漏丁點兒,她就要成為戈壁灘上一具枯骨了。
而且,這件事還遠遠沒完。
不能讓送親使團里任何一個人知道,是她殺了褚爾。這事要麼永遠深埋谷底,要麼全部推給龍族。
當然,涼鈺除外,曲清翎有種奇怪的自信,覺得他知道自己的意思,也知道她接下來要怎麼做,並且不會把這事講出去。
耽誤了一整天,時間緊迫,大婚的髮髻和禮服一樣繁複非凡,曲清翎是一邊吃東西一邊重新梳頭髮的,這期間涼鈺守在她身旁,端着一疊阿藍獸的眼珠,有一顆沒一顆吃着,一眼不錯開地盯着曲清翎,看五個侍女圍着她轉,打扮她一個。
凌雪還笑話他,「公子是不是太久沒見公主,怎麼都看呆了?」
涼鈺卻問:「不沉嗎?」
朔雪正往曲清翎頭上加簪子,「啊?」
涼鈺順手從她手裏接過簪子掂了掂重量,重複一遍,「戴這麼多,不沉嗎?」
也不怕把小姑娘纖細的脖頸壓斷。
凌雪朔雪負責髮型,芳芷負責往曲清翎身上加環佩丁當,「公子不懂了吧?這可是兩族聯姻,是大事,不盛裝打扮,如何能顯出天樞公主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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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氣勢在於靈魂強大,不需要這些身外華物點綴。」
和直男說不通,芳芷選擇閉嘴。
曲清翎卻笑起來,「公子怎麼知道我的靈魂強不強大?」
涼鈺:「我就是知道。」
曲清翎說:「公子亦然。」
涼鈺:「何以見得?」
曲清翎調皮眨眨眼,回他一句,「我就是知道。」
等她梳妝打扮結束,隊伍在車良的指(鎮)揮(壓)下,也整理的差不多了,啟動傳送陣的人員就位,可以再出發了。
芳芷突然跳起來,「公子的衣服!」
她一臉怎麼可以把這麼重要的事忘記的懊喪表情,「公子是送親使,衣服得換一身才行。」
涼鈺看了自己一眼,小姑娘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為了符合在戈壁灘上養傷的形象,他穿的是一身樸素白袍,這之前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但是和盛裝打扮完的曲清翎站在一起,就哪兒哪兒都不合適了。
芳芷很急,一時半會兒去哪裏給涼鈺搞一套華服來?天樞宮裏倒是有殿下和他之前的衣服,但是這會兒也取不出來。
「無妨。」涼鈺安撫她,隨手打了個響指,身上的衣服就換了。
曲清翎的眼睛驀然瞪大。
「怎樣?」涼鈺在她眼前揮揮手,「看呆了?這下應該合適了吧?」
「嗯。」曲清翎不太自在地別開目光,過一會兒又忍不住看回來。
「真就那麼好看?」涼鈺輕輕橫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錯覺,曲清翎總覺得他這句話有點不高興的意味在裏面。
為什麼不高興?好看到讓人看呆的不是他本人嗎?
光影如同轉瞬即逝的流年,從馬車外飛馳而過,曲清翎取出珞梅鏡,放大立在馬車裏,通過鏡子已經可以看到妖魔交界的情景。
妖魔交界近在咫尺,涼鈺突然問曲清翎一個問題。
「公主就這麼嫁給了妖帝,日後玖熙找來,公主該如何處置?公主覺得玖熙會和妖帝為了你大打出手嗎?」
「我很期待他找來。」曲清翎看着珞梅鏡說,「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甚至是篤定,只有我嫁給妖帝,他才能再次出現在我眼前。」
涼鈺說:「你為了能再見到他,不惜冒着危險嫁給妖帝。難道是因為……你愛他?」
愛這個字眼,從涼鈺,從魔族嘴裏說出來,怎麼聽都很奇怪。
曲清翎輕輕笑着,「玖熙是我在這六界之中,天地之間的唯一。」
因為唯一,所以為了他,也為了自己,什麼都得做,什麼都敢做。
喜歡救濟貧窮魔尊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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