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寒冬,銀裝素裹,一行自稱來自嶺南的行商自南門進入長安。
「武備這般鬆弛?」輕易就進了城,隊伍中有人輕聲嘀咕。
「或是根本不怕有人打進來吧。」一把低沉有磁音的男聲響起。
此人說話後,旁人都安靜下來,一行人有序地向着嶺南會館前進。
長安城不小,這群步行的行商卻走得極快,沒過多久已經隱約能看到會館的招牌。
不過行進到離會館不足百步時,隊伍放緩了速度。
一身冬裝的師妃暄撐着一把油紙傘俏立於嶺南會館門口。
「陛下聽聞宋閥主駕臨長安,特命妃暄邀閥主進宮一敘。」
行商中,一人取下氈帽,露出寬廣的額頭和如刀削般英俊的輪廓,張口笑道:「清惠如今可好?」
「自脫離靜齋,妃暄就未再見過師尊。」師妃暄搖搖頭,「還望閥主和諸位宋家前輩見諒,晚輩奉命來請閥主入宮,陛下正等着。」
「老夫可否帶刀?」宋缺收起笑意。
「陛下並未說不可以。」師妃暄依舊對這位曾經的天下第一用刀高手,師傅梵清惠的知己表現出足夠的尊敬。
「好一個蒼龍帝!既如此,那就勞煩妃暄引路。」宋缺贊了一句,隨即吩咐隨行者在會館等候。
蒼龍就是祝龍定下的年號,與蒼龍旗同樣是偷懶隨性定下的。
「大兄,一路小心。」有人忽然喊了一聲。
宋缺擺擺手,渾不在意。
師妃暄認出那是宋缺族弟,江湖上名氣不小的『銀髯』宋魯,也是宋閥核心高手之一。
放在過去師妃暄大概率會與宋魯打招呼,可在祝龍身邊呆了這麼久,她的心態也早已有所變化,對這種交際寒暄看淡了許多。
「閥主怎會選擇在此時來長安?」師妃暄輕聲問了一句。
「自是想來會會這位神將皇帝。」宋缺與她並排而行,「妃暄與我說說,若是我與他交手,能有幾分勝算?」
以宋缺的自負說出這種話來,實則已經是相當收斂。
自其成名後,所有被他盯上的對手,無論名氣多大都無一例外地敗在他刀下。這讓宋缺凝聚了無與倫比的強大自信。
原著中縱然是面對寧道奇的挑戰他都有必勝的信心,甚至最後還敢冒險去試探寧道奇是否會對他下死手,以此窺測梵清惠對他的心意。
「千萬不可。」師妃暄聲音更低,「陛下對閥主評價極高,曾言若不是他降世,閥主手中的刀已然強過三大宗師。天下四姓門閥,陛下唯獨沒動宋閥便是因為閥主歷來主張堅持漢統。」
「有所耳聞,就是不知道他未來會如何。」宋缺感慨了一聲,卻是不再提交手之事。
師妃暄雖未明說,可意思已經很明確,這位神將皇帝與自己政見相同,沒有動手的必要。
「陛下說過一句話,非我族類,必有異心,死掉的異族才是好異族。」師妃暄又補了一句。
「這可與清惠的見地完全相悖啊,難怪他容不下佛門。」宋缺笑了起來。
他對於異族雖然沒那麼排斥,也沒祝龍這般激進,但骨子裏堅持漢統多年,自然對祝龍這樣的皇帝抱有期待。
師妃暄心情複雜,雖然內心並不希望這位與祝龍起衝突,可若說天下間還有可能率兵抵抗祝龍的,怕也只有這位。
當年隋文帝楊堅率十萬大軍逼近嶺南,卻被宋缺以一萬精兵所阻,十戰十敗,最終只能捏着鼻子封宋缺為鎮南公,直至臨終都以未收服嶺南而遺憾。
今日見宋缺的狀態,雖有隱有戰意,可應該也是心知肚明沒差距極大。凡人又怎可能勝過仙神?
若宋缺代表宋家也歸降,則嶺南乃至周邊地區都會在短時間內納入華夏版圖,南北夾擊之下,處於中間的各方勢力再無喘息餘地。
大興宮中,宋缺終於見到了如今被傳為仙神的蒼龍帝。
沒有穿戴其招牌式的金甲,也沒有着龍袍,僅僅是一身便服,可其雄偉如山的身形就已經給人沉重的壓迫感。
師妃暄被祝龍客氣地請了出去,說明他與宋缺要談的東西並不適合讓她旁聽。
一直到走出宮門,師妃暄心頭的孤寂和委屈依舊沒有散去。
哪怕聲明了脫離靜齋,甚至從祝龍起兵以來多次隨軍出征,可她能感覺到自己在這位眼裏的份量幾乎沒有變過。
青璇一入城就被那位珍而視之地請入後宮,甚至為其改了一座宮殿的匾額。
而對她,祝龍就像是使喚一個普通手下一般,就算有着一定尊重但關係疏離,甚至還遠不如後來投效的沈落雁。
她察覺到了祝龍對佛門的偏見,以及由此對她產生的某種說不上來的警惕或者是防範之心。
祝龍曾當着她的面言語調戲婠婠,也不介意說一些出格的話語,但看向她的目光卻永遠帶着一層難以消去的審視。
這讓她感覺很無力,甚至想將之當做歷情關的對象都無從下手,未來對方會不會真帶她入道那就更不好說。
「師小姐。」正自有些恍惚間,側面傳來清冷的女聲。
「沈姑娘,海姑娘。」師妃暄見是槍火女王沈欣然與海芙娜並排走着,當即客氣地見禮。
與她打招呼的是海芙娜,這個異域美女對她一向頗為客氣,卻始終以『師小姐』稱呼她,也不知道是否是她家鄉的習慣。
至於她身邊那位就讓師妃暄有些矛盾了。
第一次見到槍火女王時她甚至懷疑這就是自家師妹沈欣然,特別是當知道這位也叫沈欣然。
儘管氣質迥異,可同樣的名字,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樣貌,這實在太過詭異。
她過去嘗試過與對方交流,可對方並不買她的帳,偶爾幾次說上幾句話就冷冷地離開,並明確表示自己不是她的師妹。
「師小姐,可有時間閒聊幾句?」海芙娜開口道。
這大概是第一次遇到這兩位主動與她攀談,師妃暄當即點頭。
「讓你背後的佛門拿出態度真正歸降大人吧,早點讓大人完成大業,佛門未來可能還有存在下去的希望。」
「我沒聽明白。」師妃暄心中湧起不好的感覺。
「這是善意的忠告。佛門只是一群螻蟻,大人是天上的巨龍,對抗也好,逃避也好,這個世界終將沒有你們生存的土壤。」海芙娜清冷地說着無情的話語。
「他將來,還是不會放過佛門是嗎?」師妃暄臉上血色盡褪,有點乏力地說出這句話,已經是花容慘澹。
「大人留你在身邊就是在給你機會,如果抓不住的話,別說中原,就是整個世界都沒有佛門容身之地」
師妃暄見過祝龍拿出來的地球儀,過了這麼久也早就明白他對於世界的定義。
「走吧,多說無益。」一旁的沈欣然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你好自為之吧。」海芙娜嘆了口氣,頗有幾分遺憾地隨着沈欣然離去。
師妃暄有些愣神地站在原地,無窮的寒意湧入身心,她只覺這段時間以來仿佛是整個天地都在針對她,對她散發某種惡意。
「與她說這麼多有什麼用,忘了大人對她的評價了嗎?」走遠之後,沈欣然話就多了起來。
「可大人收了那位小姐入宮,這位留在大人身邊的時間也不短了,說不定將來也會再說了,如果能早點讓大人完成任務,我們也就能早點離開這個世界。」海芙娜平靜地說道。
「我們沒有資格替他作決定。」沈欣然冷冷地說了一句,隨後態度又有所軟化般道,「作為同盟,我最後提醒你一次,做好本分,我們也是螻蟻。」
海芙娜沉默下來。
她們本就是樂園出來的契約者,能走到之前的地步經歷的冒險世界也並不少。可她們從未見過也從未聽過在類似的試煉世界中有誰能像祝龍這樣開掛的。
一群三階的女僕當打手,雷雲谷這個牢不可破又幾乎能解決一切麻煩的永久基地,背後更有一位超然於三階之上,在這個世界近乎無所不能的晨光大人。
整個任務世界就沒有一個能威脅到他的敵人,所有任務僅僅是麻煩而沒有危險,這叫無限世界?這叫試煉?這分明是郊遊,分明是鍍金,分明是走個形式給他送好處吧?
就這樣還要把她們兩個投入到這個世界來幫他,未來基本也可以肯定她們要幫這位做事。
在她們的認知中,神靈這種高等生命,基本都是湮滅了人性以人類難以揣測的姿態而存在。
也就是說,那些個在祝龍身上投資佈局的神靈,在她們看來絕對不會單單因為祝龍是某一位的後裔或者親眷而對其大開方便之門,在這之外必然還有其他的因素導致祂們這麼做。
連主宰至高試煉的偉大存在都需要佈局,這其中牽涉到的力量層次她們想都想不透徹。到了這個層面,她們或許連螻蟻都算不上。
海芙娜沉默的同時對這位私下締結盟約的未來隊友產生了陌生感。
以火爆剛烈著稱的槍火女王真實的性情竟然冷靜隱忍至此?這似乎與過去樂園中關於她的傳聞相當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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