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餛飩,領着依琳在旁邊的超市給她買了兩根棒棒糖,一根草莓味的,一根葡萄味的。
依琳先吃的草莓味,我這有些納悶,因為她更喜歡吃葡萄味。
「你不是喜歡吃葡萄味嗎?為什麼先吃了草莓味呢?」
依琳吃着棒棒糖,開心的說道「我想把葡萄味的留到後面吃,因為吃完了好吃的葡萄味,就沒有了,再吃不喜歡的草莓味就不想吃了!」
依琳沖我露出一個天真爛漫的笑臉。
我也笑了笑,領着她的小手,朝着醫院走去。
剛走沒幾步,依琳突然停了下來,我詫異的問道「怎麼不走了?」
依琳似乎在想着事情,隨後問道「爸爸,你不是說要讓我和姐姐一起玩嗎?我這裏只有一根棒棒糖了,那姐姐想吃怎麼辦?這可是我喜歡吃的…」
依琳舉起手裏的那根葡萄味的棒棒糖。
「把你這根給姐姐好不好?」
「不行!」依琳警覺的趕緊把那根棒棒糖藏在身後,往後退了幾步。
孩子嘛,或許都是如此,成年人況且都不能割捨自己的最愛,更何況一個孩童。
我返回商店,同樣買了兩根棒棒糖,一根草莓味,一根葡萄味。
來到醫院,我先去找妍妍,不知道小燕的情況怎麼樣了。
懷着忐忑的心情去病房去找妍妍。
走到門口的時候,恰巧碰到了妍妍往外走,妍妍臉上霎時間沒了表情,冰冷的看着我,用手推開我,想要從我旁邊走過去。
沒想到她剛要跨過去,依琳直接攔在了她的面前,依琳奶聲奶氣的問道「阿姨,我認得你,那天你去姥姥家了…」
依琳用力嗦着美味的棒棒糖,瞪大眼眸看着妍妍。
妍妍頓時露出一個笑容,蹲了下去,用手輕輕捏了捏依琳的小臉蛋,柔聲說道「我也記得你呀,你是不是叫依琳呀?」
依琳狠狠點了點頭。
「你怎麼來了呀?」
妍妍繼續問道,似乎這句話是在問我。
我下意識的漲紅了臉,卻無從回答。
「我爸爸帶我來的,她說這裏有一個小姐姐,還說以後我會和小姐姐一起上學,還在一個房間裏住。」依琳四下看了看,問道「小姐姐呢?」
妍妍轉頭看了我一眼,眼神犀利,完全沒有此時的柔情似水。
「小姐姐生病了,暫時你不能見小姐姐,她會傳染給你的。」
妍妍站起身,看她模樣,她是極不情願和我說一句話的,只是迫不得已的冰冷說了句「小燕轉為肺炎了,要打幾天吊瓶,這幾天別讓她見依琳了,我怕會傳染。」
妍妍說完直接轉身離開了病房。
依琳還想走進病房,我一把攔住了她,說道「姐姐生病了,把這兩根棒棒糖放好,等到姐姐出院了,再給她吃好嗎?」
依琳「嗯」了一聲,繼續嗦着那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我和依琳就站在病房門口,等着妍妍回來。
因為手機不在身上,我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依琳終於把那根棒棒糖吃完,她舔着嘴唇,盤敲側擊的還想再吃一根,我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依琳倒也乖巧的點了點頭。
妍妍手裏拎着飯緩緩而來。
她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看到我依舊冰冷的讓人不敢觸碰,只是看向依琳的時候,眼神卻又如此溫暖。
妍妍走到我面前的時候,停了下來,冷若冰霜。
「我給你打電話為什麼不接?」
語氣異常冰冷,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徑直走進了病房。
從病房中傳來陣陣小燕劇烈的咳嗽聲,低頭看着左顧右盼的小依琳,心中開始內疚不已,開始想着昨天晚上妍妍給我打電話的目的是什麼,是不是需要我幫她做些什麼,一整夜她都陪在小燕的身邊,昨天晚上對小燕的檢查沒有特殊情況,為何今天突然就轉變成了肺炎,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小燕有了突發情況,最後才導致了小燕的病情加重。
想到這,我開始了無休止的自責中。
我衝着病房輕聲喊了一句「我先把依琳給焦陽送過去,馬上回來!」
說完我領着依琳往住院部走去。
「爸爸,媽媽的名字不是叫焦陽嗎?你不是說媽媽有事出去了嗎?媽媽來醫院了嗎?」
依琳歪着小腦袋,滿眼的問號。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我害怕我編造的謊言會不攻自破,我更不想用一個接着一個謊言去欺騙年幼的依琳,可是我又能如何回答呢?
心中對小燕的愧疚,和對依琳此刻的手足無措,讓我陷入到了無盡的惆悵中。
「媽媽在醫院裏照顧着姥姥,姥姥生病了,咱們去看看姥姥好不好?」
「姥姥為什麼會生病?姥姥不是生過一次病了嗎?為什麼又生病了呢?」
依琳連續的追問讓我變得有些煩躁。
想起以前對依琳突然的發火,我深吸一口氣,把即將噴發的怒火壓下去,柔聲說道「姥姥年紀大了…」
我只能用這個理由搪塞過去。
終於,來到了丈母娘病床門口。
剛想領着依琳進去,從裏面卻傳來了焦陽的聲音。
「哥,你放過我好嗎?」
焦陽哽咽的說道「我已經被你拖下水了,我這輩子都毀在你手裏了,我是你親妹妹,為什麼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呢?我的家沒了,現在就連依琳也沒了,你還想讓我活下去嗎?」
焦陽哭的撕心裂肺,聽得我的心也陣陣揪痛。
我領着依琳走進了病房。
依琳開心的喊了聲「媽媽」,讓正在打電話的焦陽轉頭愣在原地,旋即焦陽扔下了手機,喜極而泣的跑了過來,直接把依琳死死的攬入懷中,緊接着便嗚咽起來。
「依琳…依琳媽媽不能沒有你…沒有了你,媽媽真的活不下去…」
焦陽哭的聲淚俱下,順帶着也把依琳惹得嗚咽起來。
我看向病床上的丈母娘,依舊紋絲不動,鼻孔里插着氧氣管,臉色煞白,心中談不上對她的同情,當然也沒有了當初的怨恨,只能說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在我的意料之外。
焦陽終於停止了哭泣,雙手捧着依琳的臉,仔仔細細的觀察着,依琳懂事的幫焦陽擦拭掉臉上的淚水,她也停止了哭泣,說道「媽媽,你為什麼哭?」
焦陽突然笑了起來,是那種喜悅的笑。
「媽媽開心,媽媽是開心的笑。」
我的眼角溫熱起來。
這時,依琳轉頭看了看我,我一時沒明白依琳是什麼意思,依琳突然跑了過來,用手做了個讓我俯下身體的動作,我蹲下來,依琳附在我耳邊,小聲說道「爸爸,我能把這兩根棒棒糖給媽媽吃嗎?這樣媽媽就不哭了,小姐姐的棒棒糖你再幫她買兩根,我保證不偷吃,我替姐姐留着,等我見到姐姐,就拿出來給她…」
依琳說的鄭重其事,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可以啊。」
依琳笑着跑回到焦陽的身邊,同樣把嘴附在焦陽的耳旁,說了些什麼,然後焦陽掩嘴而笑,隨後抬頭看了看我,最後焦陽又悄悄的和依琳說了些什麼,依琳回頭又看了看我,也是莞爾一笑,真不知道她娘倆說了什麼樣的悄悄話。
依琳幫焦陽剝掉那根葡萄味的棒棒糖,塞進了焦陽的嘴裏,焦陽用手輕輕撫摸了依琳的小臉蛋,看着她娘家溫馨的場面,我鼻頭又開始了酸澀。
依琳坐在了焦陽的大腿上,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姥姥,不解的轉頭問焦陽「媽媽,姥姥睡着了嗎?」
焦陽看着紋絲不動的徐金紅,眼眶又開始泛紅,抽了抽鼻子,努力讓眼淚不掉下來,說道「姥姥睡着了,我們說話小點聲,要不然會吵到姥姥的…」
依琳霎時間壓低了嗓音,變了腔調的說道「姥姥睡多久呀?要不要我給姥姥唱首歌?」
焦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忙扭過頭去,狠狠的抹了一把臉,捂着嘴巴,無聲哽咽起來。
依琳不懂,也轉過頭去,使勁扒拉着焦陽的腦袋,一個勁的問「媽媽,你怎麼了?又哭了嗎?」
焦陽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淚,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打開短視頻,搜了賽羅奧特曼的視頻,然後讓依琳坐在椅子上,小聲說道「半個小時,媽媽就把手機收起來了。」
看見手機的依琳,立刻喜笑顏開,雙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眼睛恨不得扎進手機里,連忙把她的小腦袋往上一抬,輕聲呵斥道「把頭抬起來!」
依琳頓時抬頭挺胸,還不忘沖我露出一個笑容,我當然也回復了她一個笑容。
焦陽離開座位,來到我的面前,眼神沒有了剛才看依琳時的溫柔,和妍妍一樣,冷若冰霜。
「出去…」
焦陽撂下簡單的兩個字,從我身旁走出了病房。
我跟在她的身後,來到了病房外,我又開始了一陣的忐忑。
來到病房外的焦陽,站在窗戶旁,我來到她的身旁,焦陽用質問的語氣問道「你為什麼打我爸?即使你想接回依琳,你可以和我爸好好說,我爸他是通情達理的人,他不會阻止你的,你為什麼總是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呢,就不能冷靜的處理嗎?」
我好冤枉,可是我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你認為我打了你爸,這是誰告訴你的?你哥?還是你爸親口說的?」
焦陽不再看着我,扭頭看向了窗外「我爸親口說的,他還說你是強行把依琳帶走的,差點還和我哥動起手來!」
我忍不住的笑出了聲「既然你爸親口說我打他了,我無話可說,因為現場除了我以外,就是你哥還有你爸,我百口莫辯,我也不想爭辯,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我強行把依琳帶走了,我還會把她領來見你嗎?我為什麼要打你爸呢?我和他無冤無仇的,如果說離婚讓我們之間有了矛盾,那也是你哥造成的,我走之前,你不是和你哥通電話了嘛,到現在手機依然還在你哥手裏…」
聽到我提到焦守明,焦陽眼神開始閃躲,這讓我突然想起來剛才焦陽在病房裏和焦守明打電話的場景。
我再三考慮以後,打算和盤突出。
「你哥依然在賭錢,你最好小心一點,有時候人在極度缺錢的情況下,他會失去理智的,我給你的那三十萬,千萬別讓你哥知道,我怕他會打主意…」
焦陽不再說話,眼神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或許她對焦守明已經失望了,也或許她對我更失望。
「我哥的事,我管不了,誰也管不了了!」
焦陽賭氣般說了一句。
良久,我再次說道「我沒有碰你爸一根汗毛,他喝酒了,依琳睡覺的那個房間,空調沒開,或許他心疼電費,我可以承擔開空調的費用,可是在那間陰冷的房間裏,依琳的被窩沒有一絲溫度,你讓她怎麼睡的踏實。」
我越說越氣,終於還是沒有克制住心中的那股怨氣。
繼續說道「如果那套房子不賣,你們此刻應該呆在暖氣房裏,溫暖如春。」
「焦陽,我們離婚已經成為了事實,不管你以前和現在有了怎樣的變化,已經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了,但我依然希望你能過好下半生,我…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多長時間…」
突然想到自己或許明天就已然到了生命的盡頭,或許是後天,也或許是下一年…
沒有具體時間,所以才會心裏發慌。
才會胡思亂想,才會莫名的悲傷。
焦陽也不再說話,直直的看着我。
「你的病是真的嗎?」
焦陽問了我一個很愚蠢的問題,不禁把我逗笑了。
我想抽根煙,不自覺的把煙盒摸了出來,順手放進嘴裏一根,焦陽用手指了指禁止吸煙的標識,我才意識到這裏是醫院。
但我沒有把煙放回到煙盒,仍然刁在嘴裏,假裝點燃,狠狠的抽了一口,學着以前的樣子,非常享受的眯起眼睛,吐出那一團沒有煙霧的二氧化碳,終於緩解了我的煙癮,說道「我也想診斷報告是假的,是醫院檢查錯了,可是,複查了好多次,結果都是一模一樣的…」
焦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我笑着回答「不用同情我,這個世界上比我慘的多不勝數,還好我現在不愁吃喝,事業上有了點那么小成就,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我很知足,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還有依琳…」
焦陽眼神終於變得溫柔起來。
「如果我走了,我希望你不要告訴依琳實話,對她撒一個善意的謊言吧,老師總是教育她要誠實,我們卻又欺騙她,這是不是很諷刺,呵呵…」
我又抽了一口沒有點燃的煙,吐出的都是因寒冷而液化成的水汽,裏面卻沒有夾雜一丁點的尼古丁。
「我不想讓依琳活在別人的嘲笑中,更不想讓她從小變得自卑,我希望她一直這麼活潑下去,沒有煩惱,我也希望她別忘了我這個沒有陪她一起長大的爸爸,或許不久以後她就會把我忘記,可能在她的記憶里多呆一會,我就想自私的在她記憶里多停留一分鐘…」
我傻笑起來,笑的痴傻憨呆,因為我又想起了依琳小時候第一次喊爸爸時的情景,那個時候的我,仿佛在做夢,不知不覺中,那個還在懷裏的小公主,已經長成了六歲的小大人,她會和我講道理,她會和我頂嘴,她依然會因為沒有吃到糖果放聲痛哭,也同樣會因為我和焦陽吵架,她會護着焦陽,說如果我再凶媽媽,她就不要我了的狠話…
或許我無論我怎樣祈禱蒼天,我都不能親眼見到我的小公主小學畢業,中學畢業,大學畢業,最後結婚生子。
遺憾肯定是有的,或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同樣的,我的腦海里保存了她最美好的童年,最天真無邪的笑容,還有那一聲再酥軟不過的爸爸…
焦陽眼角流出淚水,我幫她輕輕擦拭掉,焦陽猛然間痛苦起來,撲進我的懷裏,我輕撫着她的黑髮,喉嚨處梗着某樣東西,上不去下不來,很難受,堵得慌,最後便是心臟的陣陣揪痛,讓我有些窒息,呼吸變得困難…
我抬頭看向病房,赫然發現不知何時,依琳已經站在了門口,她瞪着清澈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看着我和焦陽,我輕輕拍了拍焦陽的肩膀,當焦陽也發現了依琳的時候,臉頰頓時通紅一片,雙手把散落的髮絲別在耳後,笑着從我懷裏跑向依琳,問道「怎麼了?」
依琳把手機遞給了焦陽,鄭重其事的說道「媽媽,你說好的半個小時,時間應該到了,我不看了,爸爸以前說過,看手機時間長了,眼睛會瞎掉的…」
焦陽接過手機誇了依琳一句,而我也來到依琳的面前,蹲了下去,在她的額頭處輕輕的親吻了一下,衝着她豎起了大拇指,誇讚道「依琳真棒!」
依琳卻是不苟言笑的模樣,小臉疑惑的看着我說道「爸爸,剛才你和媽媽在幹嘛呢?是在生小弟弟嗎?」
我和焦陽對視一眼,「噗嗤」一聲直接笑了出來。
「你跟誰學的?你怎麼知道生小弟弟?」
我不解的問道,心中感嘆現在孩子的聰明程度出乎我們的意料。
依琳煞有其事的說道「我聽班上的小朋友說的,他們說爸爸媽媽趴在一起就是在生小弟弟…」
依琳說的鄭重其事,而焦陽也是滿臉通紅,我四下看了看,確定沒人,繼而問道「你是想要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呢?」
依琳一隻手摸着小腦袋,思考了半天,自言自語道「小弟弟很調皮,我不喜歡,小妹妹呢,她會和我搶奧特曼和白雪公主,而且還會和我爭棒棒糖,算了,還是不要了吧,可是我自己一個人在家裏又很無聊,還是小弟弟吧,我姨家的那個小弟弟就很乖,要小弟弟吧…」
依琳自己拿不定主意,好似生小弟弟小妹妹就如同她在超市里挑果凍那麼簡單,有時候是蘋果肉的,有時候又是橘子味的…
…
我沒有和焦陽說關於我要把依琳帶走的事,焦陽也沒再和我提起讓我把依琳帶走的話,或許那天焦陽讓我把依琳帶走,她有難言之隱,可我始終搞不明白,那天的焦陽和此時此刻的焦陽又有何不同呢?
更何況現在的徐金紅已經躺在了床上,即使醒來也是需要有人常年在身旁伺候,伺候徐金紅的人,除了焦陽就是她嫂子,誰能勝任呢?
焦陽照顧,依琳怎麼辦?我帶走嗎?焦陽肯放手嗎?
如果是焦守明的老婆照顧,兩個孩子怎麼辦,焦守明照顧?
更不可能!
他能不賭?
狗改不了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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