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逼仄的巷子裏,皮皮在幾個小弟手忙腳亂的幫助下,頗為狼狽地從滿是塵土和垃圾的地上掙扎着起來。
他衣衫不整,頭髮凌亂,臉上還帶着幾塊淤青,那是剛剛被陸斌教訓後留下的屈辱印記。
他望着陸斌逐漸遠去、卻仿佛依舊帶着強大壓迫力的背影,眼神中透露出繁雜且迷離的光芒。
一旁的小弟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
「皮哥,這事兒不對啊,咱都知道您的身手,今天這明顯不是您的真實實力啊!而且,這到嘴的鴨子飛了,這……咱可咋跟兄弟們交代,以後在這一片兒還咋混啊?」
皮皮聽聞,沉默了片刻,然後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裏拿出一根棒棒糖。
他的手微微顫抖着,費了些力氣才撕開包裝,將棒棒糖放進嘴巴之後,仿佛那絲絲甜味能給予他一些慰藉,才緩緩說道:
「他們就交給耿洪志那傻叉去頭疼吧……那傢伙不是一直自視甚高嗎?讓他去嘗嘗陸斌的厲害,咱們就等着看好戲。」
說完,他深吸一口氣,在小弟們的攙扶下,拖着那受傷的腿。
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出了這條瀰漫着失敗氣息的小巷子。
身影逐漸消失在巷子盡頭昏暗的光線中,只留下一串沉重而又無奈的腳步聲。
外面,繁華的街道車水馬龍,喧囂聲不絕於耳。
我和陸斌並肩走在熙熙攘攘的行人路上,腳下的石板路被無數行人踩踏得光滑發亮。
路旁的店鋪招牌閃爍着五彩斑斕的光,我們的目標是岑小姐給我的最後一個地址,那或許是這場迷局的關鍵所在。
自從小巷子那場混亂又有些莫名的衝突之後,陸斌的神情就變得複雜起來。
他原本堅毅而專注的目光,此刻像是被一層迷霧籠罩,經常性地出神,周圍的熱鬧繁華似乎都與他無關。
他的腳步雖然機械地跟着我前行,但思緒顯然已經飄到了九霄雲外,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麼難以解開的心結。
這一切自然被我敏銳地盡收眼底,我心中的疑惑猶如不斷生長的藤蔓,越來越茂盛,終於耐不住這股好奇的驅使,我側過頭,看着陸斌的側臉開口問道:
「陸斌,你從巷子出來之後就這副狀態,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剛才那場架讓你想起了什麼?」
陸斌被我的聲音拉回現實,他微微抬頭,額前的幾縷頭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
我清楚地看到他緊緊皺着眉頭,眼神中透着一絲迷茫與困惑,過了片刻,他緩緩回道:
「初六爺,你不覺得那個皮皮跟我有點像嗎?從他的眼神里,我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種不甘、掙扎和隱藏在心底的無奈,太熟悉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在訴說一個久遠而又沉重的故事。
讓我也不禁陷入了沉思,不知道他這番話背後究竟隱藏着怎樣的過往。
我瞬間沉默,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被堵住,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任由嘈雜的人聲和車聲在耳邊迴蕩。
此時,喧囂的街道與我們之間沉重壓抑的氛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見陸斌的目光望向遠方,像是穿透了眼前的高樓大廈,看到了許多年前那個破碎的家,繼續說道:
「我一直說我是一個孤兒,在這世上無依無靠,像無根的浮萍四處漂泊,但其實我還有一個哥哥……
小時候,父親因為賭博,家裏窮得揭不開鍋,外面又債主臨門,父親為了還一部分債務,在一個寒風凜冽的冬日,便狠下心把哥哥賣掉了。
我記得那天雪很大,哥哥被帶走時那絕望又無助的眼神,這麼多年了,一直刻在我的心裏。
哥哥被賣到了人販子最聚集的南粵,從那以後,我便徹底失去了他的消息。」
此話一出,像是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炸響,我心裏猛地一陣咯噔。
沒想到陸斌看似冷漠堅毅的外表下,竟還隱藏着這樣一段心酸而又沉重的往事。
我不由得望向陸斌,只見他的眼睛裏閃爍着淚光,那是被歲月塵封已久的痛苦與思念。
「這麼多年了,命運真是捉弄人,沒想到會在這裏,以這種方式見面。
其實在黑台角的時候我跟黑哥見過他,當時人群熙攘,他站在遠處的角落裏,身形看起來那麼熟悉。
可距離實在太遠,我無法確認那模糊的面容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哥哥,直到剛剛在巷子裏的那場衝突,我才有機會近距離看清他的臉。
那一刻,我才徹底明白……剛剛他壓根沒敢對我下死手,每一次出招都留有餘地,也是故意露出破綻給我,他是故意放我們走的……」
陸斌的聲音微微顫抖,臉上的表情複雜得難以言說,有重逢的喜悅,有對過往苦難的傷感,更有對未知未來的迷茫與擔憂。
我一言不發地站在他身旁,靜靜地聽着他的故事,內心也跟着波濤洶湧。
我默默地從口袋裏拿出煙,遞給他一根,仿佛這小小的一支煙,能夠緩解他內心的痛苦。
我又掏出打火機,「咔噠」一聲,為他點燃。
我深吸一口煙,任由煙霧在眼前繚繞,思緒也隨着那縹緲的煙霧飄遠,緩緩順着煙霧說:
「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命運既然讓你們再次相遇,我想讓你去跟他相認,畢竟血濃於水,這麼多年的分離,你們都一定很想念彼此。
可我又怕……怕這複雜的局勢會讓我們站在敵對的陣營,怕你們剛剛重逢又要面臨痛苦的抉擇,怕這來之不易的一點溫情又被殘酷的現實無情地撕碎……」
陸斌接過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那辛辣的煙霧嗆入喉嚨,卻似乎讓他的內心得到了一絲慰藉。
他眼神迷離地望向遠方,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輕聲說道:
「我也怕……怕他不認我這個弟弟,怕他已經變成了我不認識的樣子,更怕我們的相認會給你們帶來危險和麻煩……」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站在街頭,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周圍的世界依舊熱鬧非凡,而我們的心卻被這沉重的情感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未來的路該如何走,是繼續追尋那失散多年的親情。
還是為了各自的立場和使命放棄這難得的重逢,我們都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與掙扎之中……
喜歡叫爺,初六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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