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夫人臉色一變,不願背上目無君臣之禮的罪名,辯解道。
「當時柏青危在旦夕,老婦情急之下忽視了御王也在現場。」
「御王恕罪。」
明德帝心知方家率先出言針對,老五不是軟柿子,定不會原諒榮安夫人。
但榮安夫人畢竟是他半個岳母,情面上需過得去。
輕咳一聲,開口道:「君臣雖在親緣之上,但榮安夫人年老體邁,偶爾認不清人也情有可原。」
「若御王妃因此施加杖刑,便太過了。」
方老夫人心中一喜,以為明德帝接下來要懲罰御王妃。
哪知,他卻是各打五十大板。
「朕念在御王妃初心是為了維護老五,不予計較。此事作罷,爾等不得藉此再生是非。」
沈拓在心底嘆了口氣。
御王妃杖責榮安夫人和方氏是將兩人當成方柏青貪污的附庸。
皇上卻張冠李戴,將其描述成不敬御王。
輕輕放下。
他側目和祝豐對視,雙雙明白了明德帝的打算。
皇上要保方家。
心中不禁一沉。
他們人微言輕,皇上沒讓他們說話之前,不得主動開口。
方夫人臉色一白,挽着方老夫人的手緊了緊。
小聲道:「娘,那我們就白挨板子了嗎?我們是深宅婦人,午門又那麼多人」
若御王妃不因為這事受到懲罰,她們以後就沒臉出門了。
方老夫人給了個讓她閉嘴的眼神。
緩緩閉目,深吸口氣,再次睜眼,恢復了往日沉靜高雅的老太君模樣。
「皇上旨意,老婦自當遵從。只是御王妃代行大理寺卿之權,審判柏青凌遲,更當眾行刑。」
「此舉目無君上,堪稱狂悖,老婦請皇上還柏青一個公道。」
明德帝掃一眼江在御,抬手阻止他說話,「老五,朕要聽御王妃回答。」
蘇隱月上前一步,相比方老夫人文縐縐的言語,她就直白了很多。
「老孤兒,我不能審判方柏青,那方柏青就能污衊我了?」
再次聽到老孤兒三個字,方老夫人頓時氣急,斥道。
「閉嘴!沒教養的東西。」
明德帝眼神微動,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老孤兒何意?」
最好的防守是進攻。
蘇隱月選擇先發制人,「榮安夫人說我是沒爹沒娘的孤兒,兒媳想到榮安夫人父母也不在了,禮尚往來,便叫她老孤兒。」
明德帝沉默片刻,語氣重了些,「朕和皇后皆在,你如何會是孤兒?」
方老夫人太陽穴突突直跳,這個問題一個沒回答好就是詛咒皇上。
比方柏青貪污的罪名只大不小。
偏偏在場那麼多人,她連否認也不行。
只得跪下認錯,「老婦趕到之時,柏青正受凌遲之刑,老婦氣急攻心,便失了分寸,望皇上恕罪。」
婆母跪下,方夫人忙跪在她身邊。
蘇隱月輕笑,「先有忽視御王,後有失了分寸。」
「榮安夫人,你這麼大年紀了,還是在家好好養老,少出來溜達。省得那日又口不擇言衝撞了誰。」
方老夫人想破口大罵,但顧及到上方的皇上,不得不保持寬容的長者形象。
便偷偷去瞪蘇隱月,妄圖用眼刀殺死她。
方夫人看出方老夫人心中所想,出聲當她嘴替。
「御王妃,你得寸進尺!祁國尊長尊老,你——」
「叩叩叩!」
明德帝屈指輕擊桌板,清脆的響聲比世上最好的啞藥還要有效。
方夫人立刻閉嘴。
「沈卿,祝卿何在?」
「臣在。」
明德帝將話題拉回正題,「今日三司會審,可有結果了?」
「回皇上,微臣查出,於伏威幕後之人非是御王妃,而是方柏青方大人。」
沈拓從袖中取出主簿書寫的庭審記錄,雙手呈上。
「其中詳情,皆記錄在冊,請皇上御覽。」
明德帝接過懷恩遞來的記錄,一一翻開。
之後再無人說話,殿內靜悄悄的,只能聽見他翻動紙張的沙沙聲。
以及偶爾響起的燭芯嗶剝聲。
夏日夜晚,熱氣上升。
為了降低幾十支照明燭火升起的溫度,殿
內添置了冰塊。
隨着明德帝翻看時間的延長,氣壓低到令人窒息。
方夫人只覺身子一半是暖的,一邊是冰的。
一顆心處在水火之間,怎麼也定不下來。
「懷恩,把方柏青帶進來。」
看完記錄,明德帝說得第一句話竟是這個。
方夫人心神不寧,出了一身的冷汗,只有靠着方老夫人才有些許安全感。
不多時,方柏青被兩個太監抬了進來。
掙紮起身,牽動胸口傷勢,疼得他悶哼出聲,額上冷汗密佈。
但明德帝沒說免禮,只能忍痛跪下。
「微臣拜見皇上。」
明德帝將庭審記錄扔在他身上,「這些,你作何解釋?」
雪白的宣紙紛紛揚揚飄落,有一張落在了跪在地上的方老夫人身邊。
看清上面的字後,臉色大變。
方柏青明白光憑庭審記錄就能定他的罪,在明德帝跟前嘴硬否認,只會惹來他的厭惡。
但怎麼坦白卻有講究。
「微臣知罪,微臣有錯。」
三司會審審的是於伏威斂財,戕害三應府百姓,不是他誣陷御王妃。
雖然兩件事都是他幹的,但兩害相權取其輕。
他只能承認一個。
「臣不該因為御王妃貶月柔入了掖庭局,就心生怨懟,暗自收集於伏威貪污的證據誣陷她。」
「臣報復御王妃是為私仇,但於伏威做下此等天怒人怨之事,和臣無關。請皇上明鑑。」
沈拓猛然扭頭看他。
皇城司和賬本,以及吏部考核記錄都清清楚楚表明,他和於伏威兩年前就狼狽為奸了。
證據是他收集的嗎?那是本來就有的。
簡直厚顏無恥。
莫非方柏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兩年前就知道御王妃會貶方家大小姐入掖庭局,然後兩年前就開始佈局陷害御王妃?
方柏青以為皇上是傻子不成?
這種鬼話也能行?
事實證明,皇帝要想保一個人,是真的能信。
明德帝臉色和緩了一些,問道。
「從你府上搜出來的金銀玉器和於伏威賬本,以及皇城司記載相符,你作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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