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新的颱風天。
不知多少個夏季循環往復,五條家唯二的棗樹如今已然遮天蔽日。
颱風過境的京都連空氣都是潮濕的,翠綠的葉子影影綽綽,上面沾着不少晶瑩的水珠,風一吹,棗樹就能搖晃出第二場雨。
院外傳來了明顯的腳步聲,白髮少年恍若未覺,身着淺藍色羽織坐在棗樹旁邊的廊道上,正垂首抱着碩大的緬因貓梳毛。
曾經兩個巴掌大的緬因貓變成了如今這麼大一坨,拉長身體足有一米,體型比如今咒術界猖獗的奶牛貓誇張不少。
大麻薯伸了個懶腰,藍汪汪的眼睛從飼主的腦袋轉向了遠處的院門,然後對上了倒轉的人影。
緬因貓若無其事地翻了回來,抬爪扒拉了一下五條悟未曾束起的長髮,示意他別梳了。
五條悟皺着眉把頭髮從緬因貓的爪下救回來:「很痛耶,怎麼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那麼喜歡抓頭髮。」
緬因貓賤兮兮地笑:「誰叫你要留長髮。」
「短髮還不是一樣被你揪來揪去的……太過分了,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過分的小貓。」
他嘀嘀咕咕地抱怨,手上的動作倒是沒停下。
「就算有人來了也不行,你的毛必須被梳順!太難看了……都說了棗樹有刺不要總是去爬,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
「悟。」走進院內的長老打斷了他的抱怨,「先停下。」
於是神子抬起眼看過去,只是看起來沒什麼耐心。
白髮少年的語氣很淡:「什麼事?」
視線卻轉向了長老身邊的男人。
一襲黑色的制服,制服上還有渦輪紐扣。
哦,咒術高專的人。
神子的院牆上,悄然躍上十幾隻黑白配色的奶牛貓。
它們伏在棗樹的影子中,悄然看着院內的景象。
五條悟指節微頓,隨即若無其事地盯着面色糾結的長老,想看看他究竟要說些什麼。
長老被這雙眼睛盯地發怵,心裏慌了一下,隨即以手抵唇咳嗽一聲,強自鎮定地介紹身旁的男人。
「這位是東京咒術高專的老師夜蛾正道,也是你之後的班主任。」
……班主任?他的?
五條悟:「……哈?家族終於瘋了?」
長老:「……」
長老試圖挽尊。
「你年紀也不小了,家族認為,你也是時候該去咒術高專進修一下了。」
這話說得實在心虛,長老視線亂飄,就是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夜蛾正道的氣質相當穩重,渾身上下寫滿了認真負責。
他走到五條悟的面前,做了相當鄭重的自我介紹:「悟君你好,我是夜蛾正道,東京獨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一年級班主任,你的老師。以後的教學生活,請多指教。」
來之前他就做好了功課,把邀請入學的姿態擺地足夠謙卑,五條悟看了他一眼,又不感興趣地把目光投向了毛髮雜亂的緬因貓身上。
「不去。」
他拒絕地很果斷。
長老:「這是家族的安排。」
五條悟:「不去。」
「悟,你不能這樣,東京校雖然沒有家族環境好,但是至少你……」
「不去。」
「……」長老默然,而後問,「為什麼?」
「不知道。」他實話實說,「我討厭上學……一想到上學就覺得自己必須跟腦子沒開化的傢伙們相處好多年,我不喜歡。」
趴在牆頭的奶牛貓們齊齊「哇哦」一聲,七嘴八舌地討論。
「為什麼不去上學呢?上學多有意思。」
「他真可愛。」
「墨鏡大叔的表情好像要裂開了。」
「麻薯大人的尾巴毛還沒梳好,好亂,像個雞毛撣子。」
「上學當然很重要呀……」
眾小貓目不轉睛地看向莫名安靜下來的院子,絲毫沒有意識到它們的吵鬧已經被所有人聽見了。
七嘴八舌,吵吵嚷嚷,想讓人忽視都難。
……但已經習慣了。
不只是五條家,整個咒術界的咒術師、詛咒師、輔助監督甚至是咒靈都要習慣了。
據六神凜左膀右臂的奶牛貓親口所言,她被封印那天,東京高專誕生的奶牛貓足足有十萬隻。
哈哈,十萬隻。
所有的咒術師加起來都沒貓的數量多。
而且這些貓還有自我意識,還有着一點都不愧於毛色的糟糕性格,總是隨機刷新在咒術界各個角落。
夜蛾正道在自己還沒縫製完成的布偶娃娃里找到過睡得天昏地暗的奶牛貓。
咒術界的高層也在開會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屋頂上蹲着的一群貓。
五條悟去樹上摘棗子的時候,總是能看見黑白色的身影走位風騷地在樹上跑步,或者窩在樹杈子裏睡覺。
……總之就是很多。
而且術式驅不走,任何手段都無法對小貓造成傷害,就算僥倖殺死了,第二天它還是會刷新出來。
就好像這麼多隻貓全都繼承了六神凜「死而復生」的絕技,可即便有十萬隻,咒術界也沒能在如此龐大的樣本中研究出「死而復生」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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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牛貓已經成為了比咒靈還要普遍的生物了。
三人都選擇性地無視了院牆一排小貓的嘰嘰喳喳,繼續開始交談。
五條悟率先說:「我認為上學沒什麼用處。咒術界的理論知識族學都有教,至於咒術……我想高專也教不了我什麼吧。」
「你可以認識更多同齡人。」夜蛾正道說,「悟君,人總是需要朋友的,你獨自一人時,腦海想過最多的是什麼呢?」
「……無聊。」白髮神子想了想,肯定道,「就是無聊。」
「那叫做『孤獨』。」
夜蛾正道對他伸出手,「或許你可以體驗一下同齡人的生活。」
五條悟恍惚了片刻。
原本……他應該是很嚮往外界的吧。
九年前,七歲的五條悟甦醒時,所有人都說他失憶了。
說是咒靈作祟,不該讓七歲的他獨自去面對那樣強大的咒靈,他傷重回到家族,記憶都沒了。
失憶出乎意料地徹底,除了自己,他甚至不記得身邊為什麼有一隻會說話的長毛緬因貓,身邊人還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他也不記得自己門口的僕從叫什麼名字……或許他以前也沒記過名字,但這下就連臉都不記得了。
家族的所有人……家主、長老、侍衛……所有人他都忘記得一乾二淨,腦袋一片空白。
長老說,外面有很多危險,很多人要刺殺他,五條悟要出去會很危險。
他們開始把他禁錮在家裏,還擔心五條悟私下離開家門,五條悟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他以為他應該會對外界產生好奇,以為自己應該會樂不思蜀,以為花花綠綠的喧鬧會比寂靜死板的五條家更讓他喜歡。
然後他就跟着緬因貓一起出去了。
出去之後,又覺得一切其實也沒什麼意思。
信息的攝入讓眼睛變得不好受,他抱着貓,沒多久就回來了。
然後開始迫害家族。
四長老換了七任,五條悟殺了六任,現在正在他面前大氣都不敢喘的正是第七任。
五條家想送他離開,大概也是因為受不了了。
雖然神子沒有了感情是件好事,但太一視同仁的話,家族也危險。
第一任四長老留下來的心理書籍被後面的人學了個透徹,於是現在這一任做出總結——
大概還是因為沒有接觸同類。
所以兜兜轉轉,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送神子去上學。
五條悟:「我不想去。」
院牆上的貓貓齊齊開口:「可是學歷是很重要的!」
五條悟:「……」
五條悟沉默了許久,勉為其難改了口:「……也不是不能試試。」
妥協的速度就像在瀑布上玩了一次漂流。
決定多給一些體諒的班主任並沒有詢問他改變想法的原因,而是露出一個雖然盡力溫柔但還是略顯猙獰的微笑:「歡迎你,悟君。」
事情談妥之後,夜蛾正道跟着四長老離開了五條悟的院子,長發的神子垂下眼,看向身旁一言不發的緬因貓。
「學歷是什麼?」
緬因貓甩甩尾巴:「是人類社會找到好工作、賺到更多錢的大前提。」
五條悟歪了歪腦袋:「可我不缺錢,也不需要工作。」
這話說得實在招人恨,院牆上的奶牛貓們紛紛開始新一輪討論。
「老大說了,這種人一般叫做資本家。」
「這是個小資本家!」
「那也得去讀書!」
「必須要上學,人怎麼能不上學?」
「不上學的孩子是要被抓去上學的!」
「義務教育!好耶!」
院牆上的奶牛貓們又開始嘰嘰喳喳,五條悟不禁轉頭,衝着院牆大喊:「我又沒說不去!不至於到抓我去上學的地步吧!」
見他氣急,奶牛貓們一鬨而散,如流動的影子般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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