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總是暴烈的。
冰冷的雨滴就像來自雪山的清泉,落在人身上,不止是冷,甚至還有痛。
束縛斷掉的那一刻,整個五條家都意識到了什麼,第一時間就派人去了五條悟現在居住的地方。
侍女說,五條悟在隔壁的六神家中。
當四長老推開六神凜家未鎖的大門,看見面前的景象,饒是見識不少的他也被狠狠震在了原地。
六神凜靠在沙發背上,紺青的嘴唇緊閉,心臟的位置大量出血,白色衣服被染紅了一大片。
她的胸腔已經不再起伏,而五條家心心念念的神子就靠在她身邊,神色怔然,盯着地上帶血的鋼針不說話。
眼熟的奶牛貓縮成一團,躺在五條悟的腳邊睡着了。
四長老屏住呼吸,小聲喊了一句:「……悟少爺?」
聽見聲音的五條悟慢半拍抬起腦袋,看向門口的人影。
四長老極為小心地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五條悟的臉上甚至還掛着淚痕,整個好像被拋棄的白毛貓貓般,失魂落魄地啞着嗓子說:「凜死了。」
四長老心中大喜,假裝悲痛地忍住表情:「那她什麼時候覆活,要不要我們準備一下?」
五條悟破防了,被這六神凜一下刺激地又開始掉眼淚:「我殺的。」
他吸吸鼻子,攥着貓耳朵針織帽,「她還為我織了禮物,我、我卻、我……」
五條悟這輩子沒這麼愧疚過……雖然他這輩子目前也沒過去幾年。
場面立刻沉默。
四長老的腦袋轉不過來了,就像是聽見什麼「背後中槍但死於自殺」的荒謬案件,久久沒回過神來。
三分鐘之後,他才終於艱難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用盡所有的力氣發出一聲真情實感的語氣詞。
「……啊?」
不是,悟少爺……你動的手啊?
這下他可要好好想想該怎麼在六神凜復活之前把五條家給摘乾淨了。
*
但和四長老預想中不一樣的是,六神凜好像真的死了。
五條悟回到了五條家,順帶着帶回了六神凜的屍體。
五條家把這個消息封存地死死的,就怕事情鬧大了,到時候六神凜死而復生不好收場。
奶牛貓說:「夏天的屍體很容易臭掉的,還是先把飼主埋了吧。」
聞言,五條悟給她換了個冰窖待着,執拗道:「不行,萬一凜醒過來沒辦法呼吸怎麼辦?」
奶牛貓:「……」
奶牛貓困惑地看着他,最後搖搖頭:「真搞不懂你們人類。」
口口聲聲要殺了她的是五條悟,現在眼巴巴等着六神凜詐屍的也是五條悟。
整個五條家上上下下,心情沉重地等着六神凜醒過來,家族高層來回開了七八個會,都是在商討應對的方法。
五條家主位於上首,沉聲開口:「你們說,要是六神凜醒過來,該怎麼在保住悟的情況下摘掉五條家的教唆嫌疑?」
二長老面色嚴肅:「要不就說是悟被咒靈迷了心智……呃,中了咒術?」
「什麼咒靈能讓悟中招?六神凜可是親自教導悟的咒術,對這方面的了解肯定比我們更深,就連我們都覺得扯,你猜六神凜會不會信?」四長老一拍桌,覺得這樣不行。
「那你說怎麼辦?」
二長老看向四長老,「難不成走到她面前,當她面說『對,沒錯,就是我們幹的』?」
「……」
「……」
氣氛又沉默下來。
家主嘆了口氣,終於說到了最關鍵的點上:「相信你們也感受到了……束縛斷了。」
之前六神凜殺五條悟六次,束縛都沒有斷,可現在,五條悟殺六神凜一次,整個和六神凜定下束縛的五條家族人都能感受到那種由內到外的放鬆感。
就像是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懸在腦袋上的刀終於消失了。
「所以……」有人提問,「她真的死了?不會復活的那種?」
於是一群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了唯一的現場怪四長老。
頂着眾人的目光,四長老輕咳一聲,複述當時的情況:「至少我看見她不像個活的樣子……」
那種模樣——分明就是個死人無疑了啊。
就連家族的咒醫師都已經鑑定完畢,六神凜是真的沒氣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難道你們忘記了嗎,六神凜第一次殺悟少爺的時候,她因束縛而死,我們甚至還把她的身體給分開埋了……可她還是能活過來!」
大長老施展了大記憶恢復術,讓所有高層頓時想起了五條悟那場眾目睽睽之下死而復生的葬禮。
……也順帶着想起了後山上那些原本散落埋着的六神凜的屍塊,最終卻只剩下坑洞的土地。
——天殺的,她怎麼那麼難殺!
五條家主最後拍板:「還是說悟中了術式吧……如果六神凜真的深究,也只有這個理由還算是過得去了。」
「大不了……大不了我們再想想給什麼補償,損失點財產就損失,都別吝嗇……至少悟不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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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六神凜的精神狀態堪憂,但哪怕她瘋成這樣,也沒人懷疑過六神凜會親自把要害送到學生的手上,再精神暗示五條悟下殺手。
所有人都認為是自家神子忍辱負重,終於在魔鬼的欺壓下飛速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面的存在,然後終於壓制不住內心的恨意動了手。
——別管他是怎麼成功的,反正事實擺在眼前,悟他就是成功了。
好好好,不愧是五條家的神子!
「既然事情已經有了結果……」
四長老想了想,登時站起身,「我們也該做足面子,好歹六神凜和悟也是師徒一場……雖然那女人是個瘋的,但至少教學成果還是斐然的。」
年紀輕輕的五條悟有了准一級的實力,五條家上下都很滿意。
「所以,為表重視,不管她後來到底會不會活,我們還是依照流程下葬吧。」
「是極是極,那隻貓不是也說了嗎?下葬!必須下葬!」
——最好別再活過來了!
*
五條悟被關了禁閉。
家族動用秘法,施展了能困住特級咒靈的結界,里三層外三層地罩住了五條悟的居所。
他意識到什麼,起先瘋狂地拍擊着大門,可是無人回應。
「放我出去!你們要做什麼?!」
幼崽氣地在裏面大叫,「等我出去一定要把你們都殺了!」
侍女隔着六層結界好言相勸:「悟少爺,人死不能復生,您也要向前……」
「誰說她不能復生?!快放我出去!」
「……抱歉,悟少爺。」
葬禮一切從簡,原本應該繁複的流程如按下八倍速般走得飛快,等五條悟終於窺見結界的漏洞,趁機費盡心思、耗空咒力、努力壓縮出整整八個【蒼】,終於從結界裏出來的時候——
奶牛貓站在後山的新鮮墳頭上,嘴角扯出人性化的微笑。
它的脖子上掛着原本應該戴在六神凜左耳上的淺藍色圓珠。
「你來啦。」
小貓發出了熟悉的聲音,笑意中甚至還有點遺憾的尾音。
「可惜你沒看見我的葬禮,雖然從簡但還挺鄭重的……喏,我的屍體就在這個墳頭躺着呢。」
五條悟剎住腳步。
他感覺腦海一片混沌,半晌才睜大眼睛,一副青天白日見了鬼的表情:「……凜?」
六神凜:「是我。」
還沒等五條悟傷感複雜的情緒漫上心間,她話頭一轉,「快把我的屍體挖出來。」
「……」神子微怔,不明所以,「挖出來做什麼?」
「放到暗網上去領賞金。」
六神凜動了動前爪,啪一下拍在身下的墳包上,「賞金到手後,你記得把我的屍體掛在暗網上拍賣出去。說起來……特級咒術師的屍體應該很值錢吧?」
「對了,記得留意屍體的去向……還有一點,錢都歸我。」
「……」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五條悟蚌埠住了。
白髮神子失去了表情。
六神凜歪了歪貓腦袋:「悟?」
這些天的自責委屈全都化作憤怒,五條悟終於忍不住了——
「這麼抽象的活你都整得出來……你還是去死吧!你這個見錢眼開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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