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尾巴堪堪離開,後山的桃枝上開出了新蕊。
五條悟死而復生,回到自己的院子裏,拉開門的那一刻,六神凜已經出現在了房中。
很難形容那一刻的心情,他想再放一次【蒼】出來,身體的負荷的虧空的咒力都在說不可以。
見他呆立在原地不動,六神凜招了招手,臉上的表情都沒變:「怎麼不坐着?不是要休息嗎?」
她完好無損、遊刃有餘,看起來和收到束縛反噬死過一回又活了的樣子截然不同,五條悟以為她應該元氣大傷,至少臉上不能有這麼多的血色。
可實際上,六神凜看起來就像已經等候多時,她甚至連衣服都換了一套。
原本的長風衣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黑白撞色的流蘇披肩,披肩長至腰部,流蘇在她撫摸奶牛貓的動作下微微搖晃。
五條悟默不作聲地關起了障子門,整顆心冷不丁平靜下來,就連剛剛因為負荷而鈍痛的大腦也清明了不少。
室內封閉起來,只有六神凜和五條悟。
白髮幼童站在原地,抬起如天空般湛藍的眼睛,直直地對上了那雙金眼。
他說:「我會殺了你的,凜。」
這句話說得很認真,五條悟的神情無比堅定,仿佛這不是代表決心的宣告,而是一句未來必將實現的、他絕對可以做到的承諾。
「……好吧。」
於是金眼的少女露出真心的微笑,「不愧是小孩子,都這樣了還這麼有幹勁。」
「喂!我說的是真的,就算現在不行,以後也——」
「我知道。」
她當然知道,不如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五條悟堅定這個念頭。
而他現在的回答,正如她所願。
六神凜抬手摘下自己左耳的淡藍色圓珠掛墜,遞到了五條悟的面前,說:「我認可你了,這是作為老師給學生的信物。」
本以為接下來就是愉快的師生互動環節,沒想到五條悟驟然後退了一大步,一張小臉不由自主地皺起來,語氣很是堅定地說:「我不要。」
遞送信物的手頓在半空。
「為什麼?」
五條悟回想起自己的葬禮,他和一群人面面相覷,尷尬又荒謬的情緒頓時席捲了整個大腦,讓他頓時生出遲來的羞恥心。
白髮幼童從沒經歷過這種事情,白嫩的小臉被憤怒熏紅:「沒有為什麼!」
「……」
那一瞬間,六神凜看五條悟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家不認識好東西的熊孩子。
少女面無表情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不贊同的情緒。
「你的眼睛應該能分辨出不同才對。」
五條悟眨眨眼,湛藍色的眼中閃爍着糾結的情緒。
的確,他的年紀太小,被動攝取的信息太多,大腦時時刻刻處在被燒壞的邊緣。
六神凜和自她手創造的奶牛貓都能隔絕探查,這個在兩人死後的世界還能散發光亮的圓珠耳墜自然更不平凡。
在他的眼中,圓珠耳墜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能量體,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着柔和舒適的光。
他每次湊近,大腦的疲憊都會被緩慢撫平。
雖然五條悟已經在死後那個黑漆漆的世界,透過奶牛貓的外殼窺見了六神凜的本質,但她說得沒錯。
至少現在,她真的沒有騙小孩子。
六神凜真的拿出了好東西。
五條悟承認這個珠子真的對自己有益,但他又不想那麼快妥協。
神子別彆扭扭地想——那不就是服軟了嗎?
小孩還是好面子的。
至少也要……也要等這個壞女人多說幾遍,他再勉為其難地答應吧……
五條悟沒意識到自己的拒絕有多刻意,明明臉上在意地要命,貓貓嘴都控制不住地上翹了,嘴上說的話倒是一點也不從心。
「一點負荷而已,我當然可以承受!」
接下來……六神凜應該會勸他……
「那好吧。」面前的少女鐵石心腸地把東西收了回去,重新掛在了自己的耳朵上,「那就算了。」
五條悟:?!
五條悟難以置信地看着她的動作。
她的態度太自然,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也一點都沒打算和他多拉扯幾輪。
六神凜就這麼水靈靈地給自己戴上了。
五條悟:「……」
「難道你只是嘴上說說嗎?」神子沒明說自己想要,只是眼中的羨慕都快要溢出來了。
他努力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仿佛自己只是純粹地對六神凜的態度進行批判:「你看起來也沒有真的要給吧!」
因為話說地理不直氣不壯,五條悟的耳朵頓時就紅了。
六神凜毫無反應。
即便把臉別了過去,六眼特殊的視野也能看見六神凜此刻的表情。
她似乎有些詫異,但神色還是保持着平靜,就那麼看着他。
於是年僅四歲的五條悟感覺自己的臉都慢慢燒起來了。
在五條家,他想要的東西只要多用這雙眼睛看一眼,家族就有大把人會雙手把它奉上。
神子想要什麼都有,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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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他只要表露出一點點興趣,對那些人來說都是被垂青般的榮幸,是要被感恩戴德的,只有六神凜……
他無端想,只有六神凜這個壞女人不一樣!
「悟……你不會要哭了吧?」
熟悉的話尾音上揚,六神凜一直在笑,她根本沒停下過!
——又是這句話,又是這句話!!
五條悟憤怒轉頭。
「你不要再說了!你這個混蛋!你的教師資格證肯定是掛掉了吧!」
口口聲聲說着自己是個學成歸來的幼師,實際上呢?
實際上她只喜歡逗小孩玩!
這一波,這一波是互相傷害。
六神凜的微笑緩緩落下。
她面無表情,金色的眼睛注視着面前的孩子,神色無端讓人心裏發虛。
「有些事情,不要亂揣測。」
幼崽睜大了雙眼。
他憋了半天,終於從自己的口中憋出一句:「……亂揣測?!」
然後腦海中瞬間靈光一閃。
孩子學東西是很快的,尤其五條悟這種腦袋轉的快,放在哪裏都是一頂一的聰明小孩。
他突然露出一個六神凜同款微笑,用奶牛貓的語氣和句式反問:「你……不會真的沒過嗎?不會吧不會吧?」
六神凜:「……你閉嘴。」
五條悟正準備露出勝利的笑,表情都變得得意了起來。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五條悟只感覺一道影子閃過,來不及反應,就撞進了一個柔軟的身體。
熟悉的聲音在腦袋上方響起:「想要就直說。」
雪白柔軟的髮絲被虎摸了好幾把,六神凜的手勁沒有絲毫收斂,把他的腦袋摸到左右搖晃。
五條悟剛剛恢復正常的臉色騰一下就紅了。
他嘴硬:「說了想要難道你就會給嗎?你給的一點都不真心!」
腦袋上的手非常遲疑地頓了片刻。
六神凜若無其事:「好吧,我承認把自己戴過的東西給你是有些敷衍。」
少女伸出手:「那麼,想出去嗎?」
不知道話題為什麼突然拐到這裏的五條悟:?
「去挑一挑合適的寶石,怎麼樣?」
兩個小時之後——
五條家主笑容滿面地送走賓客,長老則被派去了五條悟的院子。
「把悟叫過來,關於他死而復生和覺醒術式的事情……我們還需要知道更詳細的情報。」
死而復生。
五條家主給其餘賓客的說法是,其實五條悟本身沒死透。
他們給神子的防護咒具中有一件可以在危急時刻保住性命,舉行葬禮也只是因為咒具時效過去,他們還以為五條悟醒不過來了。
相不相信是其他人的事情,五條家只負責拋出這個解釋就夠了。
長老接過命令,在五條悟的院子外停下腳步,先問了問院子門口的侍從:「悟沒出什麼情況吧?」
因為六眼無時無刻不在攝入信息的特性,五條悟的院子裏一般情況下不會有多餘的人。
侍從是從本家咒術師中選出來的一級咒術師,實力強勁,一般的詛咒師要去行刺,都會被他察覺。
侍從震聲:「一切正常!」
長老滿意微笑。
長老抬腳踏進院子,在門外喊:「悟,開門,家主傳召。」
裏面沒有人回應。
長老心想,或許是剛剛覺醒術式又發動了【蒼】太累了,也正常,他多喊幾聲,耐心等等就好了。
五分鐘過去,長老淡定自若。
十分鐘過去,長老神情疑惑。
半小時過去,長老覺得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乾脆不等了,猛地闖了進去。
呈現在他面前的,是空無一人的房間。
桌上的茶杯還盛着沒喝完的茶水,此時此刻,長老的心就跟這杯茶一樣涼。
「……完了。」
他後退半步,重心不穩地晃了晃身形。
長老深呼吸一口氣,風度和禮儀在一瞬間消耗殆盡,「快!快去找人!悟不見了!!!」
喜歡咒回:當社恐穿成人形天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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