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在看什麼?」
「你媽媽在看一閃一閃亮晶晶。」
「一閃一......媽媽,我也要看星星!」
「小言喜歡看星星嗎?」
「喜歡!但我其實更喜歡雲彩。」
「雲彩每一團都不一樣,還會變,就像我的變形金剛!」
「看來我們小言的想像力非常豐富呢,想像力不豐富可不會發現它們像變形金剛。」
「那媽媽喜歡看星星是因為能看出星星在變嗎?」
「不是喔,星星不會變,它們是很簡單的,是這漆黑夜幕下不起眼卻永遠存在的。」
「那媽媽為什麼喜歡看?」
「你媽媽喜歡看星星是因為她細膩、溫柔,能享受到這份細微的美好。」
「我明白了!所以喜歡看雲彩的人都很有想像力,喜歡看星星的人都很溫柔。」
「唔......」
一聲悶哼,一瞬間地睜開眼,原本軟在座椅上的王承言突然如同觸電般繃直了身體。
「做夢了?」
駕駛位上,正在開車的李擇明斜眸瞥他一眼,把放在杯槽里的瓶裝口香糖扔給他。
「嗯。」
王承言接住,倒出一粒送進嘴裏,一邊嚼着,一邊用拇指和中指按摩起太陽穴。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他只知道自己確實有做夢,夢到了已經不在的父母。
明明不常做夢,更不常夢到小時候,今天卻在車上做了一場無比清晰、完整的夢......
許是因為一小時前的那句「我相信喜歡看星星的人不會不溫柔」吧。
畢竟睹物思人、觸景生情、言今憶昨是很正常的事情。
說起來,當時怎麼就說出了這句話?
簡單地揉了兩下,他收起摁着太陽穴的手指,把手攥成拳撐住下巴,偏頭看向窗外。
窗外,太陽已然和月亮完成交接,夜幕初上,橘紅色的晚霞被墨一般的深藍色所替代。
心一點點靜下,他很快便得到答案。
是下意識。
是被裴珠泫抿起的嘴唇、攥着袖子的手、微微顫抖的眼眸,被惹人憐愛的樣子觸動到。
還是作為一名心理諮詢師職責。
是希波克拉底誓言提到的,不論「病人」是好是壞、是男是女、是尊是卑都該被治癒。
「是被鐘聲鬧得吧,畢竟這麼多年沒出現過問題。」
接在希波克拉底誓言後面,李擇明再次開口替他說出了第三個是,是被兩道鐘聲鬧得。
「嗯。」
「慢慢來吧。」
不過,王承言看起來倒是好像並不跟上一次似的那麼在意鐘聲的事。
他只是繼續看着窗外那在天際暈開的墨,語氣平靜得跟墨中飄浮着的雲一樣沒有波瀾。
「決定了?」
他的平靜讓李擇明隱隱懂了。
「你知道我一直以來的想法,這很可能是一個機會。」
從某種程度上講,人在骨子裏其實都或多或少地自帶着叛逆基因。
這一份叛逆或是不想遵守某條規則,或是不想遵循別人的安排,又或是討厭循規蹈矩。
而放在王承言身上,這一份叛逆則是不想要測謊能力。
是的,雖然十八年間早已習慣能力的存在,甚至能力有給他帶來常人很難獲取的財富。
但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更想做回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的人。
做回一個普通人毫無顧慮地去和其他人交朋友,做回一個普通人毫無負擔地接受世界。
所以,現在鐘聲罕見地出現異常。
哪怕只在裴珠泫身上發生了兩次,哪怕幾乎沒可能真正影響到測謊鍾,可他仍會嘗試。
嘗試和裴珠泫接觸,嘗試一點點搞清楚原因。
「你接下有兩個月的時間。」
接着,李擇明在空中豎起兩根手指。
「嗯。」
說實話,在準備「真心話」的時候,王承言完全沒想到兩個月的條件會變得如此重要。
兩個月......
他抬起手肘搭在窗沿上,勾起食指輕抵額頭,目光穿透濃郁的夜色,看向遙遠的遠方。
慢慢來吧。
「到了。」
他要慢慢來,李擇明開車卻是一點不慢。
不一會兒,車就根據閔女士在三天前給出的地址,停到了半島國際會展中心的門前。
「你回吧,我一會兒自己回去。」
車停穩,王承言解開安全帶,轉過身對正掏出手機準備玩遊戲消磨時間的李擇明說。
「你自己能行?」
李擇明持懷疑態度。
別的不說,這人來的路上還做夢呢。
「我想出去浪不行?」
王承言推開車門,走了。
「別把自己浪丟了哈!」
搖搖頭,李擇明控下車窗乾嚎一聲。
王承言背着身子擺擺手,他發動汽車。
「是王承言xi嗎?」
車一發動,站在門口的工作人員迎上前來。
「對,閔女士讓我來的。」
一張名片被王承言從錢包中拿了出來。
「這邊請吧。」
看到名片,工作人員隨即做出請的手勢。
「麻煩了。」
走進場館,先是略有幾分昏暗的通道。
通道不算擁擠,並排着走大約能過七八人。
兩側擺着一些大號的防撞金屬箱,通過開着的幾個能看到裏面是未拼裝起來的假人。
隨着越來越深入,燈光照明漸漸好了起來,來來往往、步伐匆匆的工作人員也多了些。
顯然,大家都挺忙的。
「承言xi,這邊。」
沿通道走了差不多二三百步,工作人員帶着他站到一扇門前。
「謝謝。」
禮貌地道謝之後,王承言伸手推開厚重的大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大型「跳蚤市場」。
一眼望不盡的台子,抱着衣物高速移動的工作人員,無數用帘子隔成的臨時試衣間......
簡直比「跳蚤市場」還熱鬧。
當然,王承言並不是來看熱鬧的。
凝起眼神巡視一圈,終於,他在自己的對角處、展廳的另一角落看到了閔女士的身影。
斜穿「跳蚤市場」......
面對這「災難級」的前路,他人有些麻。
前走兩步,左側一位模特直接掀開裙子往腿上套襪子。
又前走四步,一名工作人員像是秋道丁次開啟了肉彈戰車模式,從他眼前嗖地竄過。
再前走六步,右側一位模特旁若無人地站在化妝枱邊換起了衣服。
而當移動到大約展廳正中央的位置,他突然跟即將衝線的競走運動員似的,忽地加速。
因為,他發現有好多人在觀察自己。
更恐怖的是,觀察他的人中不乏男性,他們的目光仿佛是在看「獵物」,灼熱、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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