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啟蒙時 三 部落

    這讓張寅心中一直存在的隱約擔憂煙消雲散，再加上炙烤過的不斷傳遞到鼻尖處的油脂焦香，三天粒米未進的他顧不上其他，接過食物張口便咬。

    即便滾燙的熱度在發出警告，燙的他呲牙咧嘴，即便未有任何食鹽與佐料調味的肉塊帶着一股濃重的腥膻之氣，張寅依然狼吞虎咽的將其盡數吞入腹中，體會着食物充入乾癟胃部的那種滿足感。

    這讓他忍不住一股想要落淚的衝動。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落得那種只存在於故事中的悲慘境遇，明明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出門購物，目的地也只是幾百米外一家超市，整個過程也不存在異世界專送大卡車忽然衝過來之類的劇情，為什麼…

    為什麼忽然就到了這麼一個蠻荒時代？

    理智已經讓張寅完全放棄了之前的僥倖希望。

    整整三天，他沿着那條河前進，雖然一個人處在乾渴飢餓的狀態速度必然不可能很快，但張寅怎麼着也跨越了幾十公里的路程吧？這還是保守估計。

    結果是什麼也沒見到，反而是被一群原始人給抓了。

    還好，這至少不是一個食人部落…

    張寅只能如此苦中作樂般的安慰自己。

    眾人見了這位「野人」的吃相，倒也沒有感到奇怪，反而是響起了一陣快活的鬨笑聲。

    遞給張寅食物的首領環顧一周，隨後示意大家開始晚食，被身邊穿着自己T恤和短褲的小野人拉了一把的張寅順勢跟着眾人坐下，有些茫然的等待着。

    串在樹枝上烤熟的肉塊，用樹葉包裹着的各色果子，還有可以食用的姑且稱之為「菜」的植物葉片等等。

    張寅看着被分到自己手中的食物，對身邊小野人嘰嘰喳喳的聲音轉移開了注意力：

    只見對方指了指自己，隨後張嘴發出了一個音節。

    不明所以的他只好跟着鸚鵡學舌，重複了一遍，隨後就看到那傢伙高興的拍起手來，立刻又用手指着他發出了幾個音節。

    張寅茫然的思索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

    人們第一次見面時要做什麼呢？

    即便是動物，也會有類似的環節，比如說兩隻老虎或者猴子碰面了，首先就會有互相發出叫聲進行交流的這麼一個過程，不管是相互威脅還是平和的打個招呼，又或者是馬上就要捉對廝殺爭搶食物或是配偶。

    但人類更進一步，相對於動物們只出於基因本能的通過叫聲、氣味、動作來進行簡單的溝通，人類這個生物靠着自我意識的存在，靠着系統性的語言的出現，開始分辨着每一個個體的獨特性和自主性，於是一個極為抽象的概念誕生了：

    名字！姓名！姓氏！

    眼前的這個人正是在告訴他，自己的名字。

    或許是因為周圍環境的原因，原本一個簡簡單單習以為常的姓名的存在，卻讓張寅一瞬間就聯想到了那麼多的東西，於是他回答道：

    「張…寅…」

    他這個名字還有個小故事，是從父母那邊聽來的，似乎一開始取名登記戶口的時候，父親想要取名為虎，但是母親不太同意，她覺得張虎這麼個名字實在是過於常見和普通了。於是兩人商量之後，覺得寅這個字在十二生肖里用來代表虎，那不如直接就叫張寅好了，於是換上了一個使用頻率沒有那麼高，顯得不那麼平常的寅字。

    實際上，十多億人里，同樣叫張寅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吧？他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便這樣覺得。

    得到了回答，小野人立馬回了一大堆的話，可惜他聽不懂。

    於是對方臉上帶着肉眼可見的失望。

    差不多填飽了肚子，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張寅也有時間開始仔細的觀察這個原始部落，從他們居住的這塊山洞到每一個人的樣貌行止。

    實際上這並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山洞，它並沒有幽深綿長深入山體內部，而是在一處山壁之下，距離地面幾米的高度，不知道什麼原因凹陷進山體內的空間，像是這山壁裂開了一道口子一般。

    它不深，最深處便是部落眾人聚集處，至多二三十米的樣子；長度卻很長，或許有近百米以上。

    中間空洞處高低也不一樣，有些地方連人都躺不進去，有些地方倒是有十米高往上，黑黝黝的火光都不能照亮。

    這地方挺不錯，張寅得出這麼一個結論。

    或許它不能擋風，遮雨卻沒有絲毫問題，空間也足夠大，而且看太陽落下的方位，一天裏大部分時間也能照的進陽光，非常符合那些地產宣傳冊字上的描述：通風、乾燥、光照充足、風景秀麗。

    借着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張寅向洞口正對的方向望去。

    綿延的草坡、樹林平緩向下鋪陳一直到視野盡頭，全部都是大片大片的平原地帶，那一條夕陽下反射出細微光芒的帶子，大概是自己沿着走了三天的那條河吧？

    而部落的人們在張寅眼中也顯得有幾分不符合想像。

    首先這些人都挺年輕，這裏聚集着大概接近五十個人，除去明顯是首領的那位有了些年老面相，眼角額頭都有皺紋存在，剩餘的居然沒看到哪怕一個四五十歲的大齡人士，每一個成年人似乎都至多三十來歲…

    這種現象也不是不能解釋，或許在這個缺醫少藥的時代能夠年齡大到開始衰老的人，就是那麼稀少吧。

    於是張寅開始計算人數。

    包括自己在內，成年人一共29人，男女的話，鬍鬚茂盛的應該都是男性，一共10人，但沒長鬍子的是否都是女性，這一點不太好確定，想到這張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短短的胡茬已經冒了出來，用手摸起來挺扎手。想要從其他方面確認的話，都穿的挺嚴實，至於只看身形分辨男女，他最終還是放棄了這種努力。

    如果嘴唇光光的都是女性，這部落的男女比例很堪憂啊

    一直纏着自己問東問西的小傢伙，只看身高也就十歲出頭，或許是十一十二歲嗎？張寅注意到成年人目測也不存在比自己更高的個體，以他一米八幾的身高在這個年代來比較，或許這個只到自己腰間的傢伙發育慢了些，那麼他的年齡估計也要放寬一些。

    至於這傢伙是男是女？

    已經基本變成土黃色的體恤其實是很薄的，相對於成年人來說他或者她顯得瘦弱了很多，這可能是青春期發育迅速營養跟不上？反正只看胸口平平無奇的樣子，真就是男女不辨。

    像是這種半大孩子，在周圍跑來跑去的未成年一共9人。

    他們年齡不一，不過顯然已經能跑能跳，只不過還沒有來到成年罷了，因此獨立於成年人之外劃分成一波。

    這就是三十八個人了，而剩下的7個則是還在媽媽懷裏的嬰孩，一開始他就聽到了這些小東西的哭鬧聲，所以這些個還沒有行動能力需要被母親養育的再分成第三波。

    最後，張寅還注意到有一個靠在角落裏被首領親自照顧的孕婦，那肚子看起來應當是快要生產的狀態。

    四十五人的部落，這種規模在這種史前時代屬於什麼樣的規模？

    百人以上才能叫大部落的話，也不知這個時代有沒有那種已經形成基礎秩序、人數達到三四百人以上的存在？

    一切都是未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