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個坐在客廳中間,喝着咖啡,慵懶愜意就像待在自己家裏一樣的中年男人,李維眼眸微凝,抓着門把手的手,緩緩將房門帶着關上。
「我看你屋子裏這些煮咖啡的工具都是嶄新的,這麼好的東西一直不用實在是太浪費了。正好,我有從西大區帶來的上好豆子,來嘗嘗吧,絕對和外面賣的那些速溶的不一樣。」
名叫池清的教職對着自己手中的咖啡自賣自誇的說着,李維卻只是平靜的在玄關換上了拖鞋。
「池老師,不經允許直接就闖進別人家裏,這不是一件有禮貌的行為吧?」
他語氣淡淡的說着,但心裏卻已經閃過了很多個猜測。
在打算風紀部離開的時候,他就基本鎖定,在學院中製造連環殺人的兇手就是眼前的這個一級教職池清。
而之前自己還將兩個額外的殺人罪名拋在他身上,讓他背了黑鍋。
所以李維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他發現了這件事,知道張之森和王奇是自己殺的,今天專門來找他問罪來了。
可很快,李維自己否定了這個猜測。
如果真的是來問罪,池清也不會表現的像現在這樣了。
但李維雖然表面平靜,實際上卻沒有半點要放鬆警惕的樣子。
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和之前在太陽的時候,林春墨給他的感覺很像。
都是那種蔑視世俗的玩世不恭,對什麼事情都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這種人很危險,表面看起來像是沒有什麼威脅性,可實際上,全都是隨時可能引發爆炸的定時炸彈。
而在聽到了李維的話後,池清聳了聳肩,看起來相當隨意的解釋道。
「不請自來和非法闖入,這一點確實我的問題。不過我也是沒辦法,7點的時候我就已經來到你這,在門前等你了,可一直等到現在,中間又是打雷,又是掉流星的.作為最近學院中的學生模範,你肯定也不忍心看着自己尊敬的老師在門外忍受那些對嗎?」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那隻站在他肩膀上的鸚鵡,只是斜着眼看着他。
事實到底是怎麼樣的,她當然比誰都清楚,池清來找李維,在發現屋內沒人後,他根本就沒等,直接就翻窗戶進來了,把這裏比自己家還要當作自己家。
李維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太多,他知道問題的重點並不在這。
他走進了房間,脫下了那全身是血,破破爛爛的不成樣子的外衣,露出了精壯的上半身。
「池老師找我有事就直說吧,我今天已經很累了,回來後想要早點休息。」
池清看了一眼李維扔在地上的,那已經只能被叫做破布的風紀制服,挑了挑眉說道。
「老實說,有些時候我也想不通,你看起來不像是個蠢人。卻偏偏在學院中,心甘情願的給校董們當刀做狗,就算他們能給你再多的地位和榮光又能怎樣?你不可能永遠都留在這裏,只要從學院畢業,你覺得你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下場?」
在聽到池清的話後,李維心念一動。
他雖然沒有開口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但這樣站在李維的角度,替他來打抱不平,分析眼前形勢的話,明顯有很濃的拉攏意味。
李維不清楚池清為什麼要在學院大開殺戒,還專門要找不同科系的人殺,可他清楚的是,這個男人的背景肯定不一般,他來到這所學院的目的也絕對不同尋常。
在察覺到這一點後,李維心中很快就確定下後面自己的回答方式以及應對對策。
他沒有去和池清對視,而是來到了衛生間,將一條毛巾用水打濕,一邊擦拭着上半身和臉上的污漬,一邊平靜的說。
「連老師你也是這麼覺得的嗎?我是為了在學院獲得更高的地位以及更多的尊敬,才會做這些事?」
李維擦了擦臉,轉頭和池清對視。
池清沒有避開他的目光。
「不然呢?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為,我的那些學生私下裏對你的可都有不小的怨念。」
「我能進入風紀部,是圖書館的管理員趙明達老師推薦的。當時我幫了他一些小忙,他問我在來到學院後,對這座城市有什麼樣的感想,我說,這裏和我在來之前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李維將毛巾扔進了水池中,他面對向池清,表情很認真。
「我想像中的學院應該是真理的殿堂,這裏人人都在為知識痴迷,為學習奮進。不管地位高低,在對未知的探討面前都應該平等。」
「可在來到學院之後呢?在這裏我又看到了什麼?生物系裏在這裏待了一年多的學生,卻連植物細胞圖都認不出來,物理系的學生計算不出力的大小和方向,化學系的學生背不出元素周期表他們會騎馬,會操控帆船,會跳舞,會唱歌,甚至大多數人都會du,會piao,會買賣違禁品。」
「這些事情到底錯不錯,我沒資格去評判,但我肯定的是這些絕不是一個正常的學生該做的。」
「在成為風紀委員之前,我想勸說一些學生不要去做那些違規的事情,他們卻說我多管閒事。而到後面,我有了這樣的身份和資格了,並且一直都在嚴格執行校董會的命令與要求,讓他們在學院要認認真真的當學生。他們又都認為我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才來管這樣的閒事。」
「難道真的就沒有人覺得,是他們做的不對嗎?我既然當上了風紀委員,就要做這個身份該做的事,又能是我的錯嗎?」
面對李維如此的質問,池清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他倒不是在懷疑李維說的話。
正如他所說的,他一直在為李維明明表現出來的相當聰明,卻還要做這樣在全城人都認為是傻事的事而感到不理解。
而剛剛李維「吐露心扉」的發言,只能是這其中唯一的解釋。
真正讓池清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在學院中聲名狼藉的學生,居然才是一個問心無愧,有理想有堅持的人。
這樣的事讓池清覺得相當諷刺。
「這當然不是你的錯。」他開口說道,聲音相當輕柔,就像是在平時回答那些女學生問題的時候一樣,循循善誘。
「但有些時候,對與錯的定義不是通過道理來看的,而是人。當周圍人都在做錯事,卻只有你在做正確的事,那就會顯得你是個異類,而當你不僅自己在做正確的事,還在強迫其他人和你一起做的時候,你就成了罪人了。」
他兩隻手搭在了沙發的兩側。
「你如果是想要按照那些校董們的話,聽他們的整頓學院,來改變這裏的話,那你純粹就是在異想天開,福雷斯特。」
「那些上層的貴人們最擅長的一件事,就是用最愚蠢的想法來自欺欺人。學院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根本原因到底是因為什麼?是這座城市的這些人的問題嗎?」
他伸出了自己的食指,在李維的目光注視下搖了搖。
「這座城市才有幾個常住人口?而在來到這裏之前,這些人又都是從哪接受的教育?只要整個地下人類的整體的社會沒有改變,那這個世界,這所學院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你給那些人做刀,除了最後會害死自己外,根本沒有其他任何意義。」
池清給李維的結局下了定論。
李維卻對此沒有任何表現,只是反問道。
「所以呢?那就可以明明知道都是錯的,卻什麼都不做嗎?」
在他這句話後,客廳中陷入了一陣沉默,在七八秒之後,池清才笑了起來,他笑的看起來相當開懷!
「哈哈哈哈!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想不到在這樣的時代,這樣的地方,我還能遇到一個天真的傻子!哈哈哈!我得向你道歉,福雷斯特,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但完全沒想過你的聰明其實根本就是個掩飾!」
他的笑聲過了很久才慢慢消失,最後像是感到口渴了,才將杯子中的咖啡一飲而盡!
隨後,池清重新對視上李維的眼睛。
「但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缺乏做傻事的人!我們曾經也一直都在被人罵是瘋子和傻子!你對這座城市的理想很可笑,可也並不完全不可行。我這裏有一個合作,讓你後面不用給校董會去當狗,不用擔心在畢業後遭受到清算,也不用讓學院中的那些人都在敵視你,怨恨你,就能完成你想要做的,你要不要考慮考慮?」
在聽到他的這句話後,李維在心底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等的就是這個!
但李維並沒有直接答應,或者去問池清他口中的合作是什麼,而是嚴肅的開口問到了另外一件事。
「老師,學院這些天發生了好幾起的殺人案其實是你做的吧?」
在聽到這個問題後,池清的眼眸明顯縮了一瞬間,但他臉上卻仍舊是在微笑着。
「你有什麼憑據?」
「風紀部和警衛隊的調查方向錯了,他們都以為犯下這些案件的兇手是一個人,但我經過調查發現,學院中一共六起死亡案件,其中有兩起是另外一個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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