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離肖拿着破碎的骨灰盒和被撕得稀巴爛的符咒,在梅姨的墓坑底大喊:
「李坤梅!你跑哪兒去了!」
旁邊有蠕動的聲音,他轉頭一看,有兩隻天上的邪祟,正嵌在樹根縫裏掙扎,那是當初吸在盒子上一同被震暈的怪物。看着它們拼命的往旁邊的泥土層鑽,張離肖喜出望外。
他拿出一張符,平貼在掌心,然後出手扯住兩個玩意兒的尾巴,一把揪了出來。另一隻手捏住另一張符,對着其中一隻的腦門:「盒子裏面的魂兒呢?是不是你們已經吃了?」張離肖覺得被吃掉更好,自己不用再費勁挖坑,化她的魂了。
被符咒對着腦門的怪物鬼吼鬼叫,嘰里咕嚕的說了一堆,張離肖沒有江河的鬼力加持,聽不懂說的什麼,只能通過搖頭判斷,它沒吃。
他慢慢看向另外一隻,符轉向對準了它。還沒等他開問,梅姨當着他的面兩口生吞了兩隻。張離肖嚇得趕緊把抓尾巴的手撤了回來。
「踏馬的!怕什麼來什麼!」張離肖心裏大罵。
他看着大快朵頤,面泛紫光的梅姨,氣得把手裏的符揉成了團。他大概猜到,肯定又是江河搞的鬼。
梅姨是在遠處聞着味兒過來的,她像一個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瀕臨消亡之際嘗到了甘霖一般的怪物口糧,像吸毒似的殺紅了眼,江河在坑外攔都攔不住。
「老人家,你這是犯戒知道嗎?」張離肖對着已經借力壯魂的梅姨吼到。
「你騙我說待在盒子裏就能投胎,幾個月了,我怎麼還在這兒?」梅姨反問。
「你不是對塵世失望了嗎?灰飛煙滅和投胎有什麼區別,反正你的記憶也帶不到下輩子了,跟死透了差不多。」
梅姨沉默了一會兒,覺得張離肖說的也沒錯,何必追求投胎,最終不也是什麼都沒了,可是
「我現在不想消失了,那東西太好吃了!這麼存在着也挺好。」梅姨她很快又改變了想法。
張離肖一巴掌呼在了自己腦門上,千算萬算,還是低估了人、魂、鬼、怪的貪婪。連這麼一個生前為兒為女,一輩子辛苦操勞,不惜用死來減輕兒女負擔的老太太,都開始吞噬邪祟續鬼氣了。
江河在旁邊看着張離肖的反應,他有一種莫名的直覺:「一定有一個天大的陰謀,張叔埋了她兩次,看得出來他很迫切的想讓梅姨消失,不然怎麼看到她吃了我的口糧『活過來』,跟天塌了一樣。」
「如果」
有一個想法忽然出現在他的腦中。
還在坑底的張離肖,正蹲在那兒一籌莫展,突然上空的土像下雨一樣往下落。
震碎封印的骨灰盒,江河已耗損了近半的鬼力,但是隨着幾次對鬼力的大規模使用,真的應驗了之前眼中出現的那行字「耗費鬼力,強化身軀」。他的軀體猶如真的得到了鍛煉一般,他開始試着撥動堆在坑邊的那些土。
他要活埋了張離肖。
土堆不斷地前進,開始一點點的往坑裏流動,之後越流越快,像坍塌了一樣往坑裏灌。張離肖瞬間眼睛就看不見了,他一隻手護住頭,一隻手拼命地往外巴拉,想張嘴呼喊,但是口腔馬上就被土填滿。他緊張極了,現在的墳場猶如死寂之地,此時也並非公共祭拜日,沒有一個活人會來救他。
他緊緊的抓着那張符咒揉成的紙團。耳邊傳來了梅姨的叫聲:「小伙子,你不能殺人!作孽啊!會下地獄的!」
張離肖心裏慌得很,他現在明白江河不但要幫梅姨壯魂,甚至不惜殺人。此刻,腦中跟走馬燈一樣的飄過很多吐槽:
「我不應該把他們倆埋那麼近」
「我不該把這個坑挖的這麼深」
「我不該騙梅姨」
「我應該問問組長」
他呼吸越來越困難,原來被活埋至死的感覺這麼痛苦,這麼漫長。
江河現在就和張離肖面對面蹲着,他計劃等張離肖身體深度昏迷,靈魂出竅時,再將土吹走,囚禁住他的魂魄好好聊聊。這一招是受了小敏失魂的啟發。
張離肖的拳頭越攥越緊,指甲刺破手掌,血液將符咒染紅,拳頭的指縫中發出了耀眼的紅光。江河覺得很刺眼,下意識背過了身去。
管理處裏屋的井中,紅色眼睛像是聽到了什麼召喚,突然睜大,整個井中發出了猩紅的光。一糰子紅色的龐然大物從井中噴發升起,好似上臂一樣的部位化作一條蟒蛇游出了井口。
就在張離肖將要失去意識的時刻,紅色的蟒蛇尋到了符咒散發出的紅光,光已經越來越微弱。蟒蛇纏住了張離肖的腳踝,猛地往上提。由於落下的土並沒有被壓實,還很鬆散,張離肖瞬間破土而出,返回了地面。
他癱軟的躺在那裏,拼命地咳嗽吐出了嗆在氣管中的泥土,用殘存的意識看着紅色的蟒蛇退回了自己屋子的方向。
「組長您又救了我。」
感覺到紅光消失後,江河轉過身來,發現剛才還在掙扎的張離肖已經不見了。
梅姨從上面鑽了下來,對着他大喊:「他被一條紅色的大蟲救了!」
「什麼!?」
江河衝到了地面,看到躺在那兒還有意識的張離肖,失望的嘆了口氣。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把他重新刨坑埋了。
梅姨也跟着飄了過來,她小聲地問:「小伙子,你是怎麼想的,怎麼突然要殺人?」
「我沒想真的殺他,我有很多問題必須要他跟我說清楚,但是我和他只能通過燒紙交流,太被動了。而且他的魂不出來,我根本控制不了他。」
「他要是真死了,你會下地獄的小伙子。」
「我倒是想去新地方瞧瞧呢~」江河打趣的說。
張離肖艱難用手肘撐地,慢慢的坐了起來。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望了望在遠處好像和誰在說話的梅姨,比了個大拇指。
「老人家,告訴他,殺我不是什麼好法子,他有需要,我可以和他好好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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