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國人比對各個野人的口供,發現就算有所出入,也相差不大,就此確定了幾件事,真實可信。
一位國人用炭筆寫在帛書上,塞進細嘴銅管里,系在信鷹趾爪上,放它飛回長牙村諸姬君子處。
接下來,就是大搜岩穴石室,尤其是蟲豸不落、雜草不生的所在,就非常可疑。
這一招,比軍中三官太宰觀天辨地法,野外巫師掌握的秘術,更可靠。
沒過多久,岩穴石壁的異常就被發現了,可惜城中國人沒有青陽國公室子的血,或者沒有帶鮮血過來,根本不得門而入。
於是,陸續趕過來的步行卒,就以岩穴為腹心,瘋狂地打掃周圍的一切。
除了砍不動的參天大樹,一切妨礙視野觀察的花草樹木都被放倒在地上,一圈套一圈的往外擴張,直到天色都暗淡下去。
岩穴石室附近,在幾十位步行卒手裏,此時已經變成了不大不小的野外軍營。
一頂頂簡易的行軍帳篷拔地而起,五頂一團,攢成梅花蕊似的陣形。
附近沒有可以燃燒的枯枝敗草,環繞營地而過的山間小溪,不知道隱藏了多少害人的若蟲。
步行卒撒了寒水石燒制而成的避蟲藥,原本潛藏在地面以下,探頭探腦的蟲豸,立即掉頭鑽進更深的地底,再也不敢露面。
一位披甲士在上游扔了雲禁青銅鐸進溪里,嚇的所有鬼域怪物當場搬家,逃離了這處危險境地。
就算是藏在釘螺體內,以螺螄殼為道場的血蠱,來不及逃走的,也會鼓動宿主,趕緊收起肉乎乎的腕足,捲起螺蓋,順流而下,逃命去吧。
披甲士仔細看過,發現小溪諸氣安順,醞釀出淡淡的吉氣光暈,流淌於水面,才點了點頭,示意麾下步行卒們,能夠隨意取用。
即便如此,領受過野水教訓的步行卒們,還是小心翼翼的汲水後,倒進銅鍋里燒開。
捱到溪水沸騰冒泡了,又放涼了好一會,才敢分潤了,往嘴裏灌去,稍微緩解長途跋涉,積累下來的焦渴。
大軍進山途中,時不時打草捕獲到的獵物,野兔、黃章、骨豚之類,落在步行卒手裏,此時都搜集到一處。
可不敢當場生吃,統統割喉放血,去了桀騖不馴的生氣,滑進大鍋里,用沸水反覆燙過。
稍後,用鈎子扒拉上來,扔在簡易的桌案上,拔毛、剝皮,開膛、破肚,下水之類的也不放過,借着溪水沖洗乾淨,放在一起備用。
幾個隨身攜帶手斧的披甲士,負責斬件、分割獸肉,肉塊都用竹籤竹枝穿過了,放在篝火堆附近烤着。
篝火上面吊着小鍋,隔水蒸着裏脊、腩肉、脆骨,可以說是一火兩用了。
幾十位城裏來的「大人」有條不紊的安營佈陣,附近山林里遊蕩的野人,根本不敢靠近,走避不及的離開。
尤其是親眼目睹過雲禁銅器,禁制山間小溪里的鬼域之物,更是慌不擇路地逃走。
即便有幾個自視甚高的巫師,遠遠地隔空眺望,發現國人們行軍佈陣,一點破綻都沒有,也不由地死了碰一碰的這條心。
熊熊燃燒的篝火,升騰而起的熱燼,在半空中忽明忽暗的閃爍着,隨着團團融融的熱氣在風中飛舞,猶如宮廷宴樂的孟優。
曲終人散,熱燼終會落下來,落的近些,還能掙扎一會,吹到附近山林里,瞬間就被熄滅了。
山林忌火!
無數看得見、看不見的自然精魂,譬如暮生朝死的影魅,發現還在燃燒的熱燼,也會奮不顧身的撲上去。
它們用自己暗淡無光的黯影本質,儘可能的撲滅這一處處潛在的火患災害。
務必將這些祝融之災的本源,當場掐死在襁褓中,已經成為山林本身的記憶,刻印在所有自然精魂體內!
此時,距離岩穴石室直線距離不遠,走山路能累死人的登天樹王附近。
孟嘗正在呼吸吐納着,附近幾棵色彩斑斕的倒生樹,隨着他的氣息節奏,忽而灼熱明亮,放出吉氣光雲,忽而黯淡無光,僅僅發出蟲翼整齊振動的嗡嗡聲。
這場面,別說見過各種世面的老獵戶,就連縱目蜀人,以及在山林中遊蕩經年的野人巫師,都有些莫名其妙。
他還是人嗎?應該不是了!就算是,也離人太遠!
這時,老獵戶左手手指下,宛如戒指的成環短狐,受不住刺激似的,朝着孟嘗的影子,射出一股含沙水流。
不料,能讓老獵戶都中招,頭暈目眩的鬼域之術,落在孟嘗的影子裏,竟然被一股陽和之氣,當場蒸發殆盡了。
這是百邪不侵的諸姬君子才有的待遇!亦或者是受國人供養的方國武士,體內氣血打磨熬煉成一團,蚊蠅不落才會擁有的超然境界。
就在老獵戶欣喜不已時,孟嘗卻哎呀一聲,摸着發熱發燙的額頭,從甚深的呼吸吐納中睜開雙眼。
「阿大,我剛才被王樹帶進化境中不能自拔,差點道化成樹了,沒想到,被區區一隻短狐打就了回來!」
當初饒它一命,看來是作對了!真是,一飲一啄,皆為前定!
老獵戶不知道什麼是化境,也不知道什麼是道化,只知道養子差點就要離開自己,不由地有些心悸,嘴上卻不咸不淡的嗯嗯兩聲。
孟嘗看到縱目蜀人,體內種下脹蠱的野人巫師看過來,不慌不忙的開口解釋。
這棵天之樹,早就被砍伐了天梯之性,根本不能憑此登天!
老獵戶畢竟是青陽國公室子,隱約知道上古時,發生過一次天地大變,各地天梯都被砍伐。
湯谷扶桑、甘淵若木,川中建木、崑崙下都,不為聖樹,就是聖山,九州九梯,盡數斷絕。時人稱之,絕地天通!
那時起,神人雜居的黃金時代,隨着劇烈的天地大變,至少在人間,徹底的告別了。
少數留在人間的大神,譬如帝姬女媧,憑着與萬國萬邦先民的黃金聖約,強行留在九州大地。
極光燭龍二出鐘山,剜出一目,化作照世明燈,為世間再添太陰明月。
還有東王木公、庚辰金母,分別鎮守東荒西極,釐清天地四極時序,不至於亂了人間的春夏秋冬,太陰太陽循環輪替。
話說回來,能夠在東山一系附近,發現一棵被砍伐廢棄的天梯聖樹,當真是不可思議了。
「登天是不能了,可入地卻還是可行!天梯上窮碧落下黃泉,根系直入冥土,有種種神奇妙用!譬如這般」
孟嘗伸手按在一棵金黃色澤的倒生樹上,竟然憑空招來一條剛死沒多久的生魂。
瞧着他的面目,分明是先前投靠過來,卻耽於岩穴石室的便利,留下等死的野人。
痛煞我也!痛煞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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