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陷阱。」
狂風中音波網絡也受到對方大音量的干擾,他們小隊的語音中也出現了延遲。
「各司其職,摸清對方虛實。丘山高和若水,隨時準備脫離隊伍,將信息送回夢都。」澤遠義很快從驚恐中冷靜下來,作出了應有的佈置。氣浪也吹散了剩餘的粉霧,各自的意識很快清醒了起來。
天空戰士小隊裏,一般虎狼蛇鼠各有分工。
虎形一般是正面攻堅的主力型力量戰士,狼形是集偵查與偷襲一體的敏捷型戰士。蛇形是天生控制音波的族群,一般是遠程火力與特殊型戰士。鼠形皮糙肉厚生命力強,一般是負責小隊生存後路與防禦型戰士。
荒慶朝着眾人微微頷首,隨後化作的獸形翅膀中爆出一陣火浪,他就頂着狂風斜切進風牆。殖裝過載爆發的速度讓他像是一顆曲線球一樣,從側面沖向了太艾。
可是相比起佔據了半個世界大小的太艾身體,荒慶就向一隻螞蟻一樣。太艾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小隊的眾人也沒有停着。
她的面目上其他五官都很正常,但是有眼睛是黑的。透過變薄了很多的粉霧,荒慶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眼眶裏面根本沒有眼睛。空曠的眼眶中,無數根交錯猶如老樹盤根的血管連接的,是兩顆紅到發黑的兩顆心臟。
心臟一直在跳動着,但是距離太遠他還聽不清聲音。荒慶的直覺告訴他,這兩顆心臟一定是太艾的重要器官。他徑直朝着心臟沖了過去,同時心臟面對着他時。也意味着太艾正看着他,可是太艾根本沒有任何的動作,反而在那一直神經質一樣的狂笑。
荒慶的獸爪已經冒出冰冷的寒光,眼見已經快要刺入心臟。這傲慢自大的所謂偽神!這一刻,以現在這種距離,以現在他的速度。沒有人能夠阻止他!他的臉上不經意間露出了開心的笑容,自己或許能夠成為夢都的英雄。
透過音波網絡,荒慶得到的信息也在斷斷續續地傳回小隊。
小隊的眾人也開始期待起來,澤遠義眼皮卻一直在跳。『太順利,太不合理。這一定還是一個陷阱!』
他沒有時間猶豫,他選擇相信的自己的判斷。
「所有人撤退!!」說完之後,他徑直沿着荒慶的飛行路徑也向太艾沖了過去。這次他的速度更快,幾乎眨眼睛他就到了荒慶的身後。蛇雖然持久的速度遠不如狼,但爆發力還是可圈可點的。
「隊長!」丘山高熱血上頭,也要上前。若水卻攔住了他,她的臉上冷冰冰地看不出表情。「走,服從命令。」
三道獸形掙扎着回頭飛離世界核心,逐漸融入遠方的粉霧中消失。
澤遠義已經想清楚了。如果這還是個陷阱,第一要看這個陷阱能不能同時吃下他們兩個,第二為撤離的小隊吸引太艾的注意力,爭取他們生還的機會。
......
荒慶的表情誇張並且志得意滿。他的右前爪前端的利刃,已經觸碰到那顆不斷跳動的心臟,在利刃壓迫下向內凹陷,並開始滲出點點血霧。
下個一個瞬間,他卻無法寸進。
因為他聽到了心臟跳動的聲音。
它在說:「你要學會愛自己。」
聲音卻不是從眼前的巨大心臟中傳出來。
而是身下他自己的心臟。
不知何時,他的左前爪已經把他的心臟挖了出來。
被心臟牽連的兩根主動脈還沒斷,自己的翅膀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在倒飛。
因為他一直關注着右前爪,所以他也被關在了右前爪上。
僵硬的他無法做出任何的動作,只能透過逐漸衰弱的視覺神經看到一點畫面。
左前爪捏爆了自己的心臟,在炸出來血水中,他看到自己的臉。
和那個狂笑的女人一模一樣。
他心臟的碎片與血水澆在那個女人的心臟上面,留下了一絲殷紅。
他在最後的迴光返照中,看清了剛才沖向這顆心臟時,沒注意到的一些細節。
這顆心臟的外壁上,噙滿了血液乾枯的暗黑色。他一下子明白了,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他的笑容也不再誇張,隨着他的心臟消失,那個女人好像也無法再控制他的身體。
最後他露出的笑容是他自己的,這個笑容古怪而又玩味。
『想不到我荒慶,縱橫夢都風月二十餘年。最後在這個女人前才明白,原來這個就是愛情啊。』
他閉上了眼睛,跌入已經變成黑色海洋的世界核心。
被一個女人吃干抹淨。
......
太艾的視線里,隨着荒慶的墜落,也露出了一直刻意用前者遮擋自己身影的澤遠義。
此刻,他變成了一條陰險的毒蛇。
只要他的牙齒觸碰到那顆心臟,就像剛才荒慶做到的程度,他就有機會讓這顆心臟不再跳動。同時他親眼見證荒慶的死法,也猜測到自己的心臟,也可能隨時被這個恐怖女人掌控。
不過,他並不害怕。
也許是剛才讓小隊的其他人先走的時候,也許是飛向這片天空的那一刻,也許是年方十六參加天空戰士遴選的那一刻,也許是八歲時失去父親的那一刻。
他不知道具體的時間,但是他早已經準備好了。
他控制殖裝擠爆了自己的心臟,是人心與獸心重疊的那顆唯一心臟。與荒慶不同,這次是澤遠義的意識,而不是那個女人的操縱。
他沒有馬上死去。
因為他一條蛇,而蛇是一種冷血動物。
他可以讓自己的血流的很慢很慢。
高速中他的身體不僅沒有因為摩擦發出熱量,而是因為他體內現在無源卻不斷榨取力量的血液,變得冰冷。
他的鱗甲開始覆蓋冰霜,意識的反應也變得緩慢,但他還活着。
一道冰冷毒牙之箭,緊隨着跌落的荒慶屍體,出現太艾的眼睛前面。
「嗯?」太艾的意識侵入澤遠義的身體,不禁發出一聲疑惑的呢喃。她卻沒有恐懼,一直大笑的嘴角裂開的更加誇張。幾乎把她的頭顱裂成兩半,只剩腦袋後薄薄的一層霧連接着。「有意思,有意思!!我太開心了,聰明的小老鼠。哈哈哈~!!」
就在澤遠義的毒牙幾乎貼到那顆跳動的心臟時,這顆心臟卻在一瞬間自己坍縮了。
通過交纏在一起血管,一陣陣漆黑的血液從她的眼眶流到她身體裏。隨後又變成粉色的霧氣,逸散在氣泡世界的粉色霧海。不過還是有一些心臟的黑血,流到她的眼眶外面,像是她流出了血淚一樣。
澤遠義早就是依靠慣性飛行,他在意識的最後一刻。知道了自己失敗了,他們選定弱點並不能給對方致命的一擊,這依然是一個陷阱。
趴在眼眶血泊中澤遠義,被兩根非常細長的手指擰了出來。她小心的將他的屍體,放在自己的掌心中。太艾的表情從極度的癲狂,變成一種痴迷的凝望只花了一瞬間。
她此刻真正像是一位神那樣莊重肅穆,好像剛才如同魔鬼的不是她一樣。
缺失心臟的那個眼框裏面,忽然湧出一陣水浪,將滿地的血污甚至是盤根交錯的血管全都沖刷乾淨。那乾淨純潔的水流,順着臉頰流了出來,洗掉附着在她臉上的血污。
她在哭,那是她的淚水。在哭聲中她憐憫地說道:
「你很聰明,所以你有資格成為我的愛人。」
「對不起我的摯愛,我必須殺死你,因為愛情的本質......是佔有。」
「嘎吱~」
......
這個世界在悲傷,粉霧化成粉色的雨雲,沿着天空層的中線。一面向着核心層下雨,一面向着外圈層下雨。
剩下的小隊的三人已經回到了他們丟棄的銀環列車處,逃離的過程比她相信的順利。看起來澤遠義與荒慶轉移注意力的方法生效了,不過小隊語音已經靜默的很久,他們都知道澤遠義與荒慶大概率已經死了。
隊伍里的氣氛因此變得很沉重,但是他們沒有時間悲傷,將消息送回夢都才是他們眼下最緊要的事情。隊長匆匆地離去,若水身為小隊的情報官與多面手,本身的功能定位就是副隊長,此時它自然成了小隊新的領導者。
若水爭分奪秒地說道:
「丘山高,準備獸形打洞吧。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現在給我打起精神來!」
「明白,隊長!」丘山高的眼睛紅紅的,狀態很不對勁。若水將目光放到最後一名隊員身上,後者神態就安定了許多,只是目光中也難掩傷心。
「林......」提到最後一名隊員時,若水忽然停了下來。又接着離他很近,幾乎貼到他的身體上,吐氣如蘭的說道:「我們一定可以回去的,畢竟我們還有一起去看幻影的計劃。」
後者點頭回答道:「嗯,到時我們一起去看。」
若水眼神中有一絲期待,有些雀躍的點了點頭。然而她卻背着他,朝着身後的丘高山打了一個手勢。
宇宙牆一般越是深入,土地的密度約高。只是在氣泡世界的邊緣打洞,對於擁有殖裝的丘山高並不難,離開的一路上他主要是避開這個氣泡世界的保護壁。也就是那層粉色密林的根部,交錯形成的複雜根系網道。
這一路上,若水與那名隊員的距離貼了越來越近。好似都忘了剛剛犧牲的兩名隊員,一副姦情正熱的樣子。看得丘山高不斷將刨開的土,賭氣般丟到兩人身上。他在為曾經的澤遠義打抱不平,無論如何隊長也比那個林家妖里妖氣的老虎強。
他暗自腹誹道:『若隊的眼光,是真不行。』
很快他們穿過了粉色密林的根部,真正的進入了宇宙牆裏,這裏的周圍已經都是緻密的岩層。
丘山高還在不斷地刨着岩層,他們的身後早已被刨出的石塊泥土重新封塞住。
眼下隨着他們深入宇宙牆,岩層變得更加堅硬,導致他們速度越來越慢。
然而他們距離夢都距離,不僅沒有隨着時間縮短,反而更加變得更加遙遠。
因為這也是一場陷阱,只是這次獵人與獵物身份互換了。
......
在這個封閉的地底空間裏,人與人的距離都變得很近。此時除了大老鼠丘山高是獸形,其他兩人為了減小整體的體積都變成了人的形態。
若水在丘山高的背上,按照一定的節奏拍動了幾下。丘山高忽然一怔,隨後靜靜地趴伏在地上不再向前。
然後若水問了另外一個隊員,一個奇怪的問題。「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他搖了搖自己的頭,相當於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名字叫林源,以前我喜歡過他。」
林源再次開口卻是那道空靈的女聲,原來他早已被太艾附身了。「什麼時候發現的?」
「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若水態度冷淡的說道。
「看起來我演的還不夠好啊。」太艾的情緒變得難得穩定起來,兩人像是朋友一樣聊着天,至少太艾是這麼認為的。
「不,你演的很好。但是他不會那樣做。」若水回答道。
「怎麼說來,你們也從來沒約過是嗎?」太艾若有所悟的說道。
「是的。」若水回答道。
「真棒啊,我對你們這群老鼠改觀了。哎,怎麼辦我又心動了。太藝經常為這事罵我,他說我戀愛腦。」太艾有些懊惱道,又轉念說道:「可我是愛情之神太艾啊,我當然是戀愛腦啦。」
若水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你根本不是真正的神,更不懂什麼是愛情。你只是一隻有着影響別人慾望能力的怪異生物,而且你永遠不會擁有真正的愛情。」
「呵呵,又聽到這種話了。沒錯,無論是你還是我,都不懂愛情。可能真正的愛情是說不出來的。不過...我是不是神,我不在意的。可是這種話最好不要讓太尊聽到,不然......。」太艾沒有像若水想像的那樣憤怒,反而善意地提醒若水。隨後又惋惜的說道:
「可惜了,你真的很對我的胃口。如果你也是神,我感覺我們可以成為好閨蜜,或者好愛人。」
「可是你讓我噁心!」說完之後就忽然變成獸形,向着太艾咬了過去。而這狹小的空間,根本無法容納兩隻獸形。在她成功咬上太艾所附身的林源時,她已經因為擠壓導致的內出血死去。
若水知道他們不可能再回去,這份陷阱的誘餌本來就是他們自己。他們倆的唯一目的,就是將她誘使到錯誤的方向,幫助夢都拖延時間。丘山高在停下時就自爆了心臟,以防太艾控制他的身體再挖回去。
太艾的腰已經被若水咬斷,鮮血順着若水的牙齒流淌,林源這具身體也快死了。
這時不知是林源,還是太艾。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用手掌輕撫着若水柔軟的毛髮。他溫柔地說道:
「傻瓜,你為什麼不跑呢?」
然後他也咽下最後一口氣。至此,澤遠義小隊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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