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錐外的風箏 第九章 早上的兔子

    他們是最新發現島的人，他們也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

    納茲是個活潑的年輕人，吳禹升相對他來說顯得沉默些。

    他們幾乎是同時在一片海域上甦醒，但納茲要稍微早一些，而吳禹升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納茲。

    性格跳脫的納茲，總是將冒險掛在嘴邊，說着總有一日自己要征服這片大海，總有一日他要上到繁星之上。

    吳禹升則是崇拜地看着納茲，他是自卑的，與前者外向開朗的性格，無時無刻的犀利言辭，大膽開拓的精神，他自己總是那麼木訥，嘴笨，怯懦。

    或許也是兩人截然不同的性格，讓他們成為了最好的朋友。

    後者崇拜前者，而前者也需要後者，來充當他的聽眾。

    兩人的關係是不平等的，顯而易見，納茲大多數時，充當着領導者的角色。

    納茲對着吳禹升說，如果有一天自己消失了，他一定在等着吳禹升來找他。

    吳禹升說他一定會找到納茲。

    有一次，納茲將船劃的太快，導致吳禹升失去了他的位置。

    吳禹升只能不斷地向前划去，用盡最大的力氣，試圖尋找着對方的身影，然而就在他絕望時，納茲卻突然出現了。

    而這一切，竟然是納茲的一次故意為之，他就是想要看看吳禹升是否會按照承諾來找他，即使失敗的結果是兩人一同被遺忘，一同沉沒在這片海中。

    他還是這樣做了，他就是這樣的一個瘋子。

    那一次後，吳禹升很久沒有和納茲說過話。

    隨着網絡的蔓延，他們也認識了更多的人。

    他們是開拓層。

    開拓層像是網絡的觸手，一組的人順着開拓層邊緣向前方無人涉及海域前進，當抵達預定的節點位置後，這一組就變成了觸手的最前端，然後後面的下一組將會沿着新的邊緣，向同一個方向前進。

    如此反覆，這就是開拓的過程。

    一次的機會，成為新的觸手最遠端，之後被更新的人取代，慢慢地成為傳遞消息的中間層。

    納茲與吳禹升的這一次機會也來了。

    而這一次，將會讓他們兩人，將名字永遠的留在群島之上。

    ......

    六人小組像是一個『球』一樣，沿着從網絡開拓層的邊緣，從後端旋轉前進到最前端。

    納茲雙手使勁地劃着木槳，海面上水花飛濺，吳禹升在後面追趕，不斷地叫着納茲的名字，讓他減速建立，與其他四人的注視規則。

    納茲不管，他看到了。

    海面上的霧氣後面有什麼？一個巨大的陰影，像是趴在這遼闊海上的巨獸一般。

    不論那是什麼？我都要看清他！

    納茲更快地滑動着木槳，木槳與小船相連接的地方發出難聽『嘎吱~嘎吱~』的聲音，身後的網絡也漸漸地消失在霧氣中，只有吳禹升的小船仍然可見。

    前面的陰影終於露出真正的樣子。

    「是陸地！」納茲歡快地從小船上蹦了起來，小船差點翻掉，一陣搖搖晃晃後，終於重新恢復了平衡。

    「禹升，是陸地啊！！」他快活地向後面大喊，也不管後方有沒有聽見，然後繼續島上划去。

    沒有一絲猶豫，他從船上跳到了沙灘上。

    赤着腳感受沙子的細密，細沙塌陷包裹着腳踝，暖暖地像是一種撫摸。

    這是納茲沒有感受過的感覺，不再是小船上那永遠陰冷潮濕的船板。

    島上有着海上飄過來的霧氣，霧氣中好像有人向這邊走過來。

    那是一個老人，身邊有顆大樹。

    那人背後，還有着更多看不清的具體輪廓的建築物，隱約中還有一些人談話的聲音。

    納茲正要向前走，去看看情況，少見地猶豫了一下。

    他回頭看着海上，吳禹升的小船慢慢地接近了島，但是距離30多米時就不再前進，反而不停回頭張望着，那個被拉伸到極限的網絡。

    「禹升，上來啊！」納茲手足並用着，試圖讓吳禹升明白他的意思。

    吳禹升也雙手揮舞着，讓納茲下來回到網絡中。

    「島上有人！我們一起去找他們！」納茲看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但是他心裏是不願意的，想要加碼讓對方也上來。

    吳禹升還在做着手勢，讓納茲下來回到大海。

    納茲也不知道，吳禹升有沒有聽清楚他的聲音。

    他只好繼續喊着同樣的話語，對方也做着相同的手勢。

    納茲跺了一下腳，看了一眼島嶼深處的，又看了一眼吳禹升。

    他揮一揮手，

    轉身丟下了一切。

    ......

    吳禹升看着納茲的身影，在島上的濃霧中不斷變淡，直至消失。

    看着納茲的小船，慢慢地沉沒。

    他回過頭，向身後的網絡傳遞了兩個消息。

    「我們發現了島。」

    「納茲走丟了。」

    這兩條信息中，第一條開始向核心層的開拓者傳遞，第二條止步於開拓層後端，6人小組需要一個新的成員。

    消息返回核心層的開拓者，再由開拓者做出決定的消息傳遞迴到開拓層。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尤其是現在的網絡。

    這期間。

    吳禹升一直看着前方的島嶼，期望着下一刻，能夠看到自己朋友，再次向自己招手。

    然而他收穫的只有失望。

    島嶼一成不變，繁星與大海也是如此。

    他在網絡的最外邊，但是依然被困於網絡中。

    終於平靜被打破了。

    忽然一艘劃的太快的小船撞上了，吳禹升的船，他急忙抓牢船的兩邊，才沒有掉下去。

    正要開口說話，對方卻先問道。

    「這邊是島的方向嗎？」

    說話間，眼睛還在四處掃視，島嶼的輪廓出現在對方的眼前，又沒等吳禹升回復，就急忙忙地划着船向島上衝去。

    吳禹升回過頭來，身後是他從未見到過的船『海』，無數的人爭着向島嶼劃了過去，小船之間相近到不斷有木槳撞上木槳的聲音。

    無數的人從他身邊划過，但沒有人眼裏有他，全部人都緊盯着那座島嶼。

    吳禹升攔住了一個看起來脾氣好些的人，問道：「他們為什麼要上島，這是開拓者的指令嗎？」

    對方看到他迷茫的樣子，心中有數，回答道：「你需要它是，它就是。年輕人，上去吧，我們一起走。」

    吳禹升愣着思考這句話的意思，對方見他沒有反應，不再等待也划船上島。

    他回過來神，轉身向後看，已經沒有了船，包括自己的小組，他獨自呆在海面上。

    慢慢地，小船開始滲水，吳禹升的褲子被浸濕。

    他也劃着小船，上了島。

    感受着腳底踩着陸地上的真實，細軟的沙子上留下來無數腳印，他明白了納茲的感受。

    看向自己正在沉沒中的小船，看着熟悉的海面上無一人影。

    「網絡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