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錐外的風箏 第一百九十六章 揭幕 六

    裴煥心中有一杆搖擺的秤。

    他對公義有着自我的稱量,世間難尋百分百的清明事,尤其是當這份事情已經放上他們明鏡之人的案頭,往往就已經意味着裏面錯綜着無數的因果。

    赦一人而救萬人,這樣的事情。

    有時是確實會出現的現實困境,而如何選擇他沒有標準的答案。

    這桿秤也會隨着微風輕輕擺動,內心所重、視線所至、身旁何人等,都可能改變秤兩端的平衡。

    正因為這份搖擺不定,才說明他大部分時候所做的決定,至少不草率。

    所以他在篤信所踐行之路時,卻沒有過于堅信內心的選擇。

    尤其是在查案時,帶有答案的驗證過程,很可能扭曲了自己的主觀。

    他不會完全相信自己。

    他明白若是將自我的標準,當成一種絕對的客觀,就是徹底且絕對的不客觀。

    但是他相信明鏡。

    因為那是他所行之路的根系,是浮屠盛景中天然的余相,是不存在意識干涉的客觀意征,是五名城存世的大樹,也是五名城另外一層的『天空』。

    總之,明鏡不會出錯,一切可能有的偏差,都是余相(明鏡)的余相(鏡光)在降臨過程中被人為干涉的結果。

    這是裴煥心中最重的那份基石,他個人世界觀中不可撼動之物。

    蓋房子需要壓好地基,人的認知也要有所篤信,這樣才能搭起高塔。

    裴煥選擇相信明鏡。

    哪怕,這也是一份不客觀。

    ......

    明鏡值得相信,既往案例中裴煥自身錯過了無數回,明鏡卻從未錯過。

    這一回他也不會覺得有什麼意外,哪怕是石心姬未曾給出答案,裴煥依舊疑惑石心姬如何鑽了明鏡『空子』時。

    他也不曾過於恐慌,因為他不曾懷疑。

    畢竟這一層客觀的相,實際上還是由主觀的人控制。

    若是出了紕漏,那一定是......艾可可的原因。

    現在石心姬的解釋,完全嵌入了他心中缺少的困惑拼圖,也給了他久違的恍然大悟之感。

    食心影,自餮之道?

    雖然他不曾聽聞,但這種能力本來就是秘而不宣,是為一種底牌。

    石心姬行至高處,果然手中有所憑依。

    這樣會吃掉記憶的短暫分身,釋放它時,首先產生了對主體的一定代價,也符合裴煥心中強大閻浮能力的特質。

    不過裴煥本人也就路二程度,對於高手的想像,大多來着艾可可。

    他也沒有虔信這份判斷,只是暫時接受了這個解釋。

    裴煥覺得只要石心姬願意開口就好,即便全程都是假話,那也比他無可奈何的閉口不言強。

    至於相信幾分,他要與心中的那桿秤合上一合才知道。

    隨着他深入的詢問,石心姬言明了她的動機,她盯上的獵物,實質上更多是菁水樓本身。

    菁華坊這一樓一宮,在彼此競爭中,都結下了一定的仇怨。

    但這些仇怨更多是底下人,被裹挾衝擊後形成的認知假相。

    至於到來李八巧與石心姬的層面,加上一些舊誼,反而更多是一種亦敵亦友的悻悻相惜。

    當背後彼此的大樹餘蔭相近時,她們更多的時候,表現的像是一對姐妹。

    至少在表面上,這一點從石心姬殺人時,主動叫出的姐姐也能佐證。

    她們的關係,有一段蜜月期。

    而什麼時候惡化,惡化的原因是什麼?可能是其中的關鍵。

    不過石心姬在按照她的節奏講述,裴煥也沒有強行打斷提問。

    也許是虛假中也有一絲真情,也許是做身份的演繹。

    石心姬的臉上,出現微微低落的神態,像是開始緬懷過去的某些時光。

    她的講述很緩慢,而且多聚焦在一樓一宮的商業競爭,還有她與李八巧的舊事上。

    至於台上台下都最關心的幕後之人,她目前還沒有提到一次。

    「她曾經是我最孺慕的姐姐,我以為她是無所不能的人,可是後來我發現她太傻了......

    傻到已經在這個位置了,還想着事事獨身。

    傻到以個人偉力為基石的五名城,像是看起來那般公平。

    傻到不僅自己傻,還要將這份傻氣帶到我的身上。」

    石心姬的情緒激動了起來。

    「既然她不願帶着我向前,又想着攔在我的面前,那麼......」

    石心姬說完這句話後,忽然沉默了下來,像是疲憊了。

    她不是一個好的講述者,或者她仍在試圖隱藏着某人,又或者她在拖延時間。

    被補充的細節,總是無關大局的旁枝。

    「虛偽,且噁心。」施娟兒撇嘴評價說,神情中儘是輕視。

    石心姬孺慕過李八巧,因而對她產生過高的期望,那麼李八巧做不到或是不願滿足她的期望,那怎麼會是李八巧的問題?

    石心姬可能在偷換概念,將一份看似合理的苦衷,注入台下客人的心中。

    修銘拉着娟兒後退一步,向着裴煥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人家還在問呢,你先讓裴官人做完吧?

    施娟兒生着氣,沒有反抗,也沒有理他。

    另一邊的石心姬沒有生氣,也沒有反應。

    裴煥擺手示意他不在意,他也在思索這種說法的問題。

    此時,當事人的李八巧已經再也無法開口,鏡光也消耗了乾淨,無法呈現當時的真相。

    那不是石心姬想怎樣說,就怎樣說。

    她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孺慕過李八巧的人,最後又因為對其失望,意見不一而慢慢反目。

    縱然沒有試圖推脫罪責,卻又在言語間不斷地在一個無法開口說話的人身上,尋找瑕疵的地方。

    她說的話她自己信不信,裴煥總之還是有所保留。

    不過他依然不置可否,只是提醒道:

    「李樓主的舊事,或許是該慢慢鋪就開來,我也有意稍後與你細談。

    但在這眾目癸癸下,此時你應該知道,我們更關心的事情,是什麼?」

    是幕後的人。

    儘管裴煥沒有篤信。

    但他明白,諱莫如深的這個人,大概是所謂的個人偉力基石,是能將場內所有人都攪入危險的一個名字。

    當這個名字真的出現時,他們做的事情,本質可能就變了。

    只是事到如今,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這個名字浮出水面,自然不會在這時打退堂鼓。

    而當那個人真的出現時,是掀起拍岸的驚駭巨浪,還是導致無疾而終的匆忙句號。

    都是那時的他們,才會有的自由裁量而已。

    石心姬卻依舊沉默着,像是困在那段被她辜負的情誼中。

    看着她。

    裴煥還是失望了,他還以為她真的會配合。

    現在看來,石心姬在拖延時間,並且把他當成了一個傻子。

    只是為了什麼?如此拖延下去對她有什麼好處?

    她還有什麼動作,沒有在他的視線中,自己漏掉了什麼嗎?

    裴煥開始重新審視石心姬,試圖從她神態動作尋找一些有用的細節。

    踩着高跟的石心姬很高,比裴煥還要高上一些。

    從對話開始,微微昂首的石心姬,目光其實就一直不在眾人身上。

    最多偶爾掃視他們一眼,又高高在上的看一眼其餘客人。

    她終究是身居高位的人,裴煥也一直沒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裴煥順着她的視線,那裏什麼都沒有,只是一扇被白毛擋住的窗口。

    那是重置彼此大小關係的艾可可,它化身抱樓的最後衛士,幫助他維繫樓里的場面。

    她為什麼看向那裏?

    她想要逃跑,在等待着一個機會嗎?

    是有可能,但我們都戒備着,艾可可也不是紙糊的脆皮熊。

    不是想逃跑......她看着那邊做什麼?

    窗外,她在看外面嗎?

    外面發生了什麼?有她破局的後手?

    那麼現在這層困住她的囹圄,是有了漏洞?還是根本就是虛假?

    裴煥拋棄掉了很多『進度』,將自己的看法放到最初的時候。

    很明顯,這讓他變得更加困惑起來,現在的場內無人會解答他的問題。

    而他的立場,也註定信誰,也不會信的太多,即使是目前站在一邊的修銘。

    石心姬在等什麼?這件事情與外界有關。

    裴煥如果被誤導了,誤導他的目的是什麼?是拖延時間,也許還是讓他們的注意力,都停留在當前。

    如果眼前的囹圄,是她囚身的真實。那麼她的目的,應該更多是惜身自顧,外面很可能有讓她解困的因子。

    是幕後之人會下場?

    應該不會,如果會那應該更早,至少趁着事情未發酵時打斷更划算。

    她應該是一個棄子,那她如何解困?

    已經是這個層面的博弈了,應該只有幕後之人可以拉她一把?

    這都不太合理。

    那麼......

    如果眼前的囹圄,是一個假象,那她從始到終是自由的,那麼目的可能是誤導他們對幕後之人的認知,或是......她在尋找機會,尋求破局的時間。

    但是她人在這裏,且關於她個人的罪證已然充足。

    裴煥隨時可以以這份清晰的『物證』,對其定刑量罪。

    她如何自由?

    她能做什麼?

    她那麼不在乎眼前嗎?

    為什麼?

    因為...因為......

    剛剛發生的一幕,重新在裴煥腦海裏面閃現,一些細節他反覆去琢磨。

    一開始。

    天鏡余相里的行兇,石心姬錯愕地看着『自己』。施娟兒的突然出手,石心姬不合一招便敗下了。

    鏡內、鏡外的她,無論着裝、神態、行為舉止都處在兩個極端,極其富有反差的感覺。

    食心影...食心影......擁有獨立記憶行事的分身能力?

    裴煥慕然一怔。

    他用入侵性的目光,仔細看着眼前盛裝的雍容之人。

    內與外,真與假。

    他好像犯了先入為主的錯誤。

    眼前之人,也許從未想起自己行兇的事情,因為她不用想起,天鏡的一幕自動補全了她記憶的缺口,與每一位客人一起。

    儘管那施娟兒很強大,但一名路三頂端的人,不應該連一個照面都撐不下了。這說明了,她不是路三。

    鏡內鏡外的不同,應該取決食心影吃掉的她內心不同的性格底色。而在施展能力時,她很有可能變得將剩餘的性格極端化。

    那麼問題的關鍵是,雍容與妖媚,平靜與危險,到底哪一邊在她內心裏面面積更大?

    她不施展能力時,性格會更偏向哪一端。

    換言之,真正的她是什麼的人,這很重要。

    裴煥看着底下茫茫的客人,他不知道上華宮宮主是怎麼樣的人,但一些老饕似的客人一定知道。有一些東西藏不住,或許這是她部分的坦誠原因。

    接着這種九真一假的坦誠,自己才被輕易的誤導。

    此刻也不用問了,因為他已經有了判斷。

    石心姬該是一個危險的女人,無論在何時,在何地。

    本相才是最重要的那個錨點,也是真正的主次關係。

    因為什麼?

    因為,舞台上的石心姬根本不是她!

    它才是那道食心影,一開始裴煥就被它誤導了。

    而真正的石心姬,已經不在樓內,她已經逃到了菁水樓之外。

    裴煥發覺,自己可真是一個傻子。

    ......

    那麼該揭掉這層虛相嗎?

    裴煥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況且這更多還是他的推測。

    他想起來一個人。

    裴煥裝作不經意地瞥了一眼修銘,他還是那樣的虛偽的笑着。

    兩人眼神短暫的交匯,修銘給了裴煥一個加油的眼神,裴煥有些氣短。

    此刻懷疑,也基本成了確定。

    修銘應該是知道此事的,自己雖然獨力找到了真相,但還是慢了一步。

    修銘選擇不慌不忙的看着自己審案,裴煥本來還奇怪他為何將主動權又相讓了。

    現在看來所謂的尊重,是一種投石問路啊。

    裴煥深呼吸一口氣,希望自己這顆石頭,讓他問到路了吧?

    好氣啊~心塞。

    裴煥做了決定,他打算維繫這份虛相。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演技。

    話還沒開頭,石心姬卻輕笑了一聲。

    「呵呵~裴官人,你果然不適合站在這舞台上,還是永遠一幅冰冷的模樣更適合你。至少冷麵無私的官人形象也不差~


    我其實也一直在想這事情。」

    也許在他思考時,沒事就驀然一怔,就已經被石心姬看出了端倪。

    也許是他與修銘對視之後,審問的大氣氛,還是有了微妙的變化。

    也許是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石心姬放下了哀愁的神態,露出了盡在掌握的微笑。

    她用略帶戲謔地目光看着裴煥,這讓裴煥的內心更加挫敗。

    不過裴煥在短暫的尷尬後,反而繼續審視着她。

    她主動戳破了這層氣泡,是不是意味她要拖延的時間已經足夠了?

    「所以,你才是那道食心影嗎?」裴煥看着盛裝的石心姬。

    石心姬搖了搖頭,沉思的說道:

    「也許是的,也許不是。我並沒有那份關鍵的『記憶』,所以我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但慢慢地我猜到了。」

    石心姬落寞的嘆了一口氣。

    「我應該要死了,既然我不是她,其實我也沒有必要幫她。而不幫你們,對吧?」

    裴煥一愣,這道食心影竟然有這麼高的覺悟?

    他連忙回答:「當然,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想來你也好奇那個她,到底在做什麼吧?」

    遲疑了一下,他還是說道:「也許,我們可以幫你存續下去,在我們足夠了解你的能力前提下。」

    這是一張空頭支票,但他也沒把話說滿。

    石心姬失落的搖頭,此刻的她好像不再那麼高高在上了。

    「是個不錯的建議,如果你能再聰明一點,再早一點看出來。我真的說不定,真的會答應你。」

    「為什麼?」裴煥急切問道,老是這樣剛扯出線頭,線就要斷。

    石心姬不理他,卻將目光落在修銘的身上。

    修銘自知自身的偽裝已經失效,他上前一步代替石心姬回答了這個問題。

    「因為她沒時間了,現在已經沒人能中止她褪相的過程。」

    重新擠入焦點的修銘,因為很難被忽視的身高與氣質,映襯的其他人都像是綠葉。

    石心姬略微酸楚地說道:「修公子,當真是一個無情的人,明明一開始就看穿妾身的虛實。卻沒有一點相助的意思,哪怕是我已經有所暗示了。」

    修銘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卻不說話理會她本能的攀附。

    他們不熟,還有仇。

    裴煥着急道:「但是,看起來她挺正常的啊。當面的這位石心姬,你真的願意接受這樣的命運嗎?你或許已經算是一個獨立個體,而行兇之人是不是你,也許還要經過複雜的論斷。」

    修銘只好向下指了指,裴煥循着方向看去。

    終於發現了一絲端倪,石心姬的裙角,正在微不可查的滲出紅霧。

    這抹紅霧很是細微,即使靠近了不仔細看,也無法看清。

    所以即便是這萬人注意的舞台上面,當面的幾人沒有發現這樣的異常,場下的客人也就更加難以發現。

    裴煥錯愕,輕輕揮手帶起一陣微風,暗金色的裙擺隨風蕩漾。

    石心姬卻懸空飄着,儼然裙內的身體已經大半消散。

    就像是天鏡裏面客人見到的紅霧凝形,只是此刻這個過程是反着發生的。

    台下的人紛紛驚愕出聲,這一波一波的,今夜果真要難以入睡了。

    還有明鏡之人,的確不甚靠譜,若不是有一個強大的助力,他還不知道被引導到何地而去。

    現在是守了許久,卻發現對方人都不在樓里,看來這案子終究還是要爛掉了。

    失望的視線交織,質疑裴煥的聲音此起彼伏。

    裴煥無法反駁,也無心理會台下。

    台上的對話還在繼續。

    「咯咯~裴官人,你還是正派一些有魅力,隨意掀女孩子的裙角可不是你該做的事情。」石心姬倒是心情輕鬆,好像完全沒有受到消散的影響。

    也是,她本質根本就不是人。

    裴煥胸口真正起伏,一部分是生氣,但更多是他正在急速的思考着,引起他不斷的深呼吸。

    明明身在場內漩渦的中心,但是這短暫的時間裏,他卻忽然發現,自己好像也是一個局外人。

    修銘到底什麼時候發現的,他還在計劃做什麼?

    石心姬真身又到底在哪裏?她是不是已經逃脫成功了?

    現在就算定罪還有用嗎?人都不在這裏!

    對於裴煥來說,他所理解的局面正在失控,他雖然一開始就知道修銘的層次應該高於他。

    可連看懂與理解都做不到,還是對他產生了不小的打擊。

    也對,這種博弈的場面,至少也該鏡靈去參與啊,艾可可你睡着了嗎?!怎麼就光留一個小小坐堂官在這,這堂他哪裏坐的住啊!

    裴煥無言狂怒,全然忘記了艾可可也是被他支配出去幹活的無辜熊。

    抱着菁水樓的艾可可,忽然吐出了一個半層樓大小的氣泡。

    然後冥冥中的念叨導致它渾身一激靈,震碎了大大的氣泡。氣泡很快化成了局部的咸感陣雨落回了五名城,在風裹挾中臨近的幾個坊都承接了雨水,當然還有路人的罵罵咧咧,比如控制天象的天相坊就是一群廢物。

    在一隻臆星熊困頓時,它完成了一次五名城內亟需的甘霖之雨。

    這是極其有意義的正向循環,因為艾可可可能只是喝了五名城一杯水,卻還給了五名城一場雨。

    儘管量不大,卻是少見的往沙漏填沙行為。

    此時始作俑者渾然不覺,因為它正在醞釀下一個氣泡,它的夢裏似乎什麼吃的都有?

    裴煥更不知道,他現在覺得他什麼都不知道。

    此刻石心姬盛裝落到地上了,看來能被紅霧化的只有她自身的血肉。

    但此刻的她,卻還沒有徹底消散。

    一顆讓睡不好的美麗飛顱,赫然懸在在舞台上面,並且從脖頸處開始,她的消散過程也變得清晰起來。

    就像一塊冰,在融化時跳過液體的過程,直接進入了蒸汽的氣態。

    這個過程被放慢,所以顯得不激烈,只是當這塊冰成為一個人時,難免就顯得有些驚悚。

    食心影最後的時間裏,她的神態裏面已經沒有了高高在上,那份吃來的雍容終究是是假的,也應該更早被消耗幹了。

    但也不顯得哀傷。只是有些木然,她旋轉着看了一眼所有人,最後的視線還是放到修銘的身上。

    至於原因...可能是因為本質上他們都非人,可能因為他或許有能力?

    她緩緩地靠近修銘,修銘面無表情的後退一步。

    食心影只好停了下來,看着修銘她無悲無喜地說道:「修公子,貓捉老鼠遊戲也要跟的緊一些,你可知道老鼠會打洞?或是引來無法處理的麻煩。」

    修銘:「你是在提點我嗎?看來你確實不在意本身的生死。打洞又如何?引敵又如何。」

    食心影:「也是,本錢深厚的外靈的確可以不在意這些。現在的我是食心影,此時她的特徵淡化了。反而她便是她,我便是我了。既然我不是她,我又何來的本身?」

    修銘頷首:「你說的不差,不知為何,我似乎見過像你這樣的靈體。只是......對不上號。」

    食心影:「這方時空的剎那之靈有許多,你肯定見過其中一些。例如一些異獸、一些中人,也包括我的來源,魑魅魍魎的失鄉魂。」

    修銘終於有所變色道:「養鬼?食心?原來是這個模式,看來過去的五名城還真是開放啊!」

    食心影滿足的笑道:「是啊,連你都能放進來?我們這些小魑魅又怎麼會管了。」

    修銘不置可否、不想回答,好像他才是那個最壞的一樣,明明進城以來他就沒有做過壞事情,不然有一定自主意識的五名城早就把轟出去了。

    「好好,你的路線與我們不同,而且現在的這座城也看着月相虧盈,徹底封閉起來了。」食心影只剩下了半張紅唇,一頭殘發,以及一雙已經異變成為某種獸瞳的眼睛。

    她,或者它,應該已經徹底斷了與石心姬的聯繫。

    而且它很快就要死了,此刻的它也很難說還是那個兇手。

    修銘有點感傷,看向它的視線也沒了鋒芒。

    說到底,他們確實有相似的地方,比起來他的從容,它們似乎從來沒有選擇。

    因為一開始的它們,根本沒有理智,也沒有他那麼深厚的根底。

    這一點又是根本的不同。

    同與不同,或許還是在心之所向。

    修銘並不會在短短時間裏面,就被它給感化,只是給了一個初生之靈,也是暮時之靈的尊重。

    剎那之靈...剎那啊......

    修銘問出了一個自己知道答案的問題。

    「這一切值得嗎?」

    食心靈擁有大部分的石心姬記憶在不斷的消散,因為這個它有了短暫的自由,因為這個它變笨了許多,一樣因為這個,它變得很像初生的石心姬。

    它空缺的心鄉位置,終究填補的還是他人的形狀,剎那的活着或許也是一個偽命題。

    「我......不...知道。」它的聲音已經很難完整,此刻它只是半張面具。

    修銘知道。

    剎那之靈的殘缺太大,它們無法有完整的意識,甚至有一抹向前的念頭,都是其中較完整與兇惡的個體。

    所以這個問題,它們根本回答不了,但是當有了自主意識後,它們獲得了屬於人的心,卻很難獲得人的位置。

    從零到一時,不會記得零的虛無,只會渴望在一到十之間繼續向上攀登,直到內心充盈不再缺憾。

    感性上,人性誕生的開始,期許的就是不會滿足,自然很難覺得一切是值得的。

    理性上,零到十之間,每一個數字被填滿,都應該滿足。

    它思考後不知道,說明它依然有理性與感性的博弈,這不是恰恰說明了它的複雜性。

    它此刻已經與石心姬切割了一切,所以它已經是一個單獨的靈。

    雖然它要死了,但是它活過!

    「值得!」修銘對着它說道。

    好像也在對着自己說。

    「值得......嗎?」它無法露出完整的笑意。

    「當然,值得。」修銘肯定道。

    面對面具的詭笑,修銘沒有害怕,反而有些哀傷。

    「你...可以......碰碰...我...嗎?」它試圖擠出一抹期待,還是失敗了。

    「別...誤會......我...只是......最後......觸碰......感......」它說話間隔的時間在變長。

    面對這個要求,修銘呆滯一下後,本能的看向娟兒。

    後者立馬別過頭去,一副愛咋樣咋樣的氣哼哼模樣。

    他猶豫了一下,這也不是一個過分的要求。

    修銘走向面具狀態的石心影,褪去了對於異物的恐懼,它仍舊是大半張十分漂亮的面具。

    他指尖觸碰它的臉上,並沒有捧起,只是將幾根指腹輕輕的擱在它的臉上。

    它笑的更熱烈了,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滿足。

    修銘沒有動,它去輕輕的晃動自身,追求那輕微滑膩的摩擦觸感。

    隨着它的動作,它消散的速度變快了。

    它卻樂此不疲,對它來說,只有感受到活着,可能才算是活着吧。

    不忍之間,修銘還是代替了它低效的晃動,用指腹輕輕地在它臉上滑動,感覺到修銘的動作它便不再晃動。

    消散的速度,也恢復了正常。

    「我...」食心影想要說話,但時刻的褪行的殘體,讓它的話也被咽了回去。

    調整一會後,它還是斷斷續續地開口了。

    「我......知道...你....目的......所以她...也...知道......她不會...去.........

    老鼠.....不回巢......你的......打算會...落空........」

    修銘打斷了它。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這個。老鼠跑了出去,在五名城,老鼠又不能在天上飛,只要仔細檢查,總能找到老鼠留下的痕跡。至於那個人,一個個排除便好,那上面又沒有幾個人。」

    它又打斷了修銘。

    「你.......想...自殺......嘛...不...不需要......這樣......

    因為...我......知道...啊....那個人....嘿嘿...是......金.....金...」

    「金忌。」修銘並不驚訝的接着道。

    菁水樓樓里落針可聞,連呼吸都快消失了。

    食心影笑着道:「你...果然......還.......」

    然而余相在此時褪去,修銘指間最後一抹紅霧成煙,裊裊升空而去。

    修銘搓了搓指腹,什麼也沒有留下。

    剎那之靈,歸於剎那。

    修銘在走神一會後,轉身走向一人。

    路上看到了臉上難看的裴煥。還有依然氣哼哼的施娟兒,安慰她的嫻丫頭。當然還有不知何時也靠近過來,一臉關心看着他的段媽媽。

    「你沒事吧?」段媽媽關心地說道。

    修銘莫名看了他一眼,為什麼會有事?回了一個放心的笑容。

    不過他還是停了一下,卻是看向了裴煥,裴煥也一直看着他。

    裴煥先開口,他神色怯怯地懷疑道:「確定嗎?是他。」

    修銘:「嗯,還有剛才的事情抱歉啊。不說是因為她當時還在場,她們之間是有一定感應的,我也是為了給製造一定的迷霧。」

    裴煥搖頭示意自己不介意,只是追着問道:「如果是他,我們好像沒有一點證據啊!接下來,你還有什麼計劃~呸,你想我怎麼做?」

    「對他,證據並沒有多大的用處。」修銘只好解釋道。

    裴煥無奈地點了點頭,連照小石至一眼,鏡子都會碎掉。

    但是意料中至上之人浮出水面,他卻難免有些忐忑難安,甚至也有一定懷疑自身的堅持。

    這依然會是明鏡之路,卻也早已不止是明鏡之路。

    裴煥身段很靈活,只要大的方向不出問題,他不介意身處從位。

    他是只是一個小小的坐堂官啊,現在能在其中發揮作用,又踐行明鏡的路,他已經很滿足了。

    看起來剛才的事情,還是有些打擊了裴煥。可是修銘覺得他已經很聰明了,修銘是『看穿』並不是主要依靠推理,兩者不可同時比較。

    裴煥這樣的配合,修銘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修銘知道盯着這裏的人很多,所以他一般不會把要做什麼說出來。

    只是這樣難免有些謎語人,也對隊友的配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且接下來的事情他依然不能先說。

    畢竟在這裏超凡視線交織,水面本身就是很關鍵的一重保護,一旦露出水面,就會被太多視線關注。

    甚至,金忌本人也一直在看着這裏,誰又知道其他人呢?

    同樣,浮出水面的幕後之人金忌,他此刻也開始被許多水面下的視線關注。

    換言之,真正的大魚,已經浮出水面。

    裴煥跟着修銘,修銘轉身向開始的目的走去。

    同時修銘對他說道:「你先看下去,確定了這個名字。大幕就已然徹底揭開,其他細枝末節不足論了。」

    ......

    (8000補更。)



第一百九十六章 揭幕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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