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趙尚書的三問
大內宮城,
養心殿內,
兩位閣老唇槍舌劍互不相讓,針鋒相對的話語,也讓其他人大概聽明白了,此乃就是南北文官的鄉黨之爭,然後以此為引,爭鬥到了地方,可惜京南那邊就成了亂地,釀成大禍。
眾人還在猜測,這樣的爭鬥,恐怕哪裏比說的還嚴重,還有太平教在京南各地興風作浪,既然能冒出頭,想來不比白蓮教好對付,只能在對方襁褓之際,朝廷集結重兵,迅速南下,一力剿滅,滅殺於萌芽之中,才能避免前車之鑑,所以,京營節度使王子騰和禁軍大統領康貴臣,二人忽然想到,現在要緊的事,是怎麼出兵鎮壓亂民,而不是賑災,更不是追責,就他們二人這樣,斗到猴年馬月也分不清。
就在二位閣老爭吵之際,二人好似商量好的一樣,同時出列,一抱拳拜道,
「啟稟陛下,臣王子騰有事啟奏。」
坐在高台之上的武皇,愈發沉悶,臉色陰沉不定,看得爭吵的二人,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麼,聽到王子騰和保寧侯同時啟奏,也就回了眼神,看了過去,只見二人面色焦急,像是有事要說,遂問道,
「你們二人有何事要說,還異口同聲,王子騰,你先說。」
「是,陛下,」
王子騰立刻應了聲,然後暗地裏用餘光看了一眼保寧侯,見到後者並未在意,搶先回道,
「啟稟陛下,臣,王子騰有話要說,京南之地既然民亂已起,而且如今已成燎原之勢,必然勢不可擋,雖然不在南邊,不知道林岳府城具體情形,但是城池被圍定然危在旦夕,守城官兵有多少,戰力幾何,能守多久,都是未知。
所以,臣覺得朝廷應即刻整軍,集結大軍南下,鎮壓民亂為首要,最後掃清逆賊還天下太平,還有,臣聽聞還有太平教的妖人在裏面,那些人臣雖沒見過,可是也聽聞京城劫銀子之事,邪教之人悍不畏死,萬一給他們時間發展壯大,恐怕後果難料,畢竟有前車之鑑。」
身邊的保寧侯也是出言附和,贊同道,
「啟稟陛下,王節度所言也是臣想要說的,京南之亂已經勢不可擋,亂民雖眾,可是也是一團散沙,可是如今,他們反而給臣的感覺是頗有謀略,那麼快就攻佔不少城池不說,還有目的圍城。
臣隱約還覺得恐怕不止一個太平教那麼簡單,太上皇那時候的白蓮教何其龐大,整個中原的亂民皆是白蓮教教眾,就是中州之地,也有其爪牙,雖說十幾年過去了,白蓮教也是了無音訊,可是誰都不能保證白蓮教在中原一戰就死光了,難保不在暗處盯着,甚至可能還有其他暗手,所以臣覺得,立刻整軍南下,不給亂民喘息之機,更不給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機會,最後京南各地的官員,按照論功行賞,抵消罪責原則,再行定罪,請陛下決斷。」
二人說話鏗鏘有力,震耳欲聾,讓堂內眾人精神一震,就是武皇周世宏聽了,神情也為之一振,二人所言皆是老臣謀國之言,沒曾想,他二人倒是體會了聖意,其他的都是小事,怎麼平亂才是大事,更不能讓其擴散,所有匪首,必須全部處決,一個不留。
「好,你二位倒是有心了,暫且先等一等,至於盧愛卿,和顧愛卿,們兩位的爭論也要擱置一下,裏面的事孰是孰非朕自有定論,至於京南那邊官員的審查,也要等鎮壓亂民之後了,當然也要看他們的補救的措施,最後一併賞罰,也給他們個機會,戴罪立功,可是那些罪魁禍首,朕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武皇此時也意識到,現在最主要的不是定罪,也不是賑災,而是鎮壓,民亂一起,可由不得朝廷猶豫了,當然,那些禍亂天下百姓的官員,還有那些貪官污吏,朕要活剮了他們。
至於怎麼派兵,還需要斟酌一番,京營和禁軍不可輕動,那就只能另想他法了,京城周圍還不少府軍,另外,河西郡還有河東郡,以及大梁城節度使那邊,都是太上皇的那邊勛貴舊部,各部人數雖然不多,可是集結在一起,那就不少了,就連曾經京營的麾下,也是被拆分了不少。
要是再次會合起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府其戰力,畢竟淪為府軍,過了那麼多年,也不知成什麼樣子了,武皇心底沒有底,就怕壓不住民亂,可是這次機會難得,有了藉口,思來想去,還是要試探一番,也看看內閣朝臣的意思。
看着還默不出聲的兵部尚書趙景武,問道,
「既然如此,確實要派出大軍鎮壓,朕,再問問趙景武,你兵部尚書至今未曾發一言,可是有了難言之隱,還是另有想法,京南之事趙愛卿可有見解。」
趙景武神情恭敬,今日顯得有些謹小慎微,很是奇怪,小心走出列,跪拜在地,而後叩首,才說道,
「回陛下,並不是老臣不插言,是老臣無話可說,就在剛剛時候,臣還在思索,林岳府城被圍,亂民到底有何本事能讓守將秦運江發出求援信,這是一問,
第二問,就林山郡城的顧平,按戴總官所言,此時京南將軍顧平應該已經帶着三萬兵馬南下,最快的路程就是直接走官道,到陳州城,然後過落葉谷口,直奔府城而去,可是他為何會繞城而過,陳州城可是橫在林山郡和林岳府之間的折中之地,乃是三萬大軍的後路,為何顧平會下令全軍轉向,往西再南下,可是他發現了什麼?
最後還有第三問,那就是信上一直忽略的最東邊,衛州城和林州城,信上所言此二城失聯,是真的聯繫不上,還是已經被佔了,他們以北可是懷州和欽州,一馬平川的平原啊。」
趙景武的三問,也讓武皇和諸位朝臣愣了一下,都沒有想到此事,就連王子騰和康貴臣也沒有細想,二人對視一眼,皆是為難。
就憑兩封密信,怎麼可能知道那麼多,可是兵部尚書的三問也極為關鍵,顧平繞道南下是不能,還是不必要,東邊的地方到底如何了,總感覺有迷霧籠罩在上面,怎麼也看不清。
王子騰也在努力回想當年之事,看看有沒有線索,保寧侯畢竟沒有去過,看着眾人解釋不語,小心的說道,
「啟稟陛下,會不會顧平察覺了有什麼埋伏,或者不妥之處,不敢耽擱時間就沒過去,至於東邊的二城,最壞也就是被亂民攻佔了,想來懷州和欽州也察覺到了,必然會警覺,至於府城秦將軍求援,這是必然的,城池被圍,亂民太多,秦將軍沒有把握守住,就憑那些府軍的戰鬥力,可想而知,所以定然要求原,畢竟還有朝廷冶煉監在那,丟了損失就太大了。」
話是說完了,保寧侯自己感到有點道理,可其他人依舊是不語。
武皇眉頭緊皺,保寧侯的話也不無道理,此事剛剛還真沒注意到,都在想着遞摺子的事,忽略了京南的軍事動態,既然顧平率軍是繞城而過,那就是連兵也沒有派去試探進攻,是陳州城內出了蹊蹺,或有伏兵,有不得不轉道路的理由,還是亂民之眾,人數眾多,一時不能拿下此城,亦或許顧平視而不見,手上有了更緊要的消息,可是傳來的消息太少,無從判決,排兵佈陣真不是自己能為的,要是洛雲侯在就好了,對了,這小子怎麼還未來,可是在哪個婦人懷裏享福呢。
正想着的洛雲侯張瑾瑜,此時在榮國府大奶奶的閣樓內,西廂房的床榻上,揮汗如雨,隨着大嫂子李紈一聲高亢的悲鳴,隨即就沉寂下來,只剩下一片黑暗籠罩其中,屋子內,素雲聽不得這種聲音,早早離去,碧月也是默默端好了熱水放在屋門外,然後也隱了身影。
良久,屋內才有聲音傳來,
「侯爺,夜了,還是早早回去吧,妾身不成了。」
沙啞的聲音中,帶着哀求,還有哭聲一般,張瑾瑜喘口氣,看着懷中之人,不免有些歉意,
「也好,剛剛是本侯疏忽了,宮裁不必多想,好好休息就是,」
看着可人兒被折騰不輕,張瑾瑜也不好再留下,起身穿了衣服然後給李紈蓋好被子,就輕手輕腳的離去,而到了屋外,看到地上的熱水,知道兩個丫鬟還沒睡覺,不由得臉色一紅,聽牆角可不好,也沒再看四周,淨了手,擦了臉上的汗澤,抬腳就走了出去。
院中,
自有寧邊帶着親兵等待,張瑾瑜招呼一聲,然後也未停留,徑直離開了榮國府,一切悄無聲息,避人耳目。
只是在國公府,哪裏真的不讓人發現,
就是走的時候,直接從國公府的側門而出,人一多,哪裏能躲開門房值守的視線。
榮國府門房的管事更是一頭霧水,侯爺怎麼走的又是這麼晚,留宿也該睡一晚,每次都是半夜走,難道是.
管事急忙搖了下頭,這可不能亂想,府上女主子那麼多,這要是傳出去,自己可就完了,裝作沒看見給開了門,然後立馬離開,等侯爺出了府門上了馬離去之後,才躡手躡腳的出來,繼續給關上側門,落了門栓之後才回去休息,就是那些小廝也沒喊起來,此事就要爛在肚子裏。
剛要睡下,裏屋就傳來小廝的夢囈,
「哎,怎麼才來,去幹什麼、」
管事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外面誰來的,小聲回道,
「夜了,尿急,出去方便一下。」
可是話說完,卻沒了回聲,管事不放心出去看了一眼,四下無人,有些疑惑回了屋,見到內里小廝還躺在嘟囔着,這才知道是虛驚一場,暗自罵道,
「狗東西,嚇死老子了。」
寧榮街上,
張瑾瑜急匆匆的打馬離去,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離開不久後,中庭院落里,王熙鳳披着大襖,從一個院子牆壁陰影處走了出來,帶着平兒站在院牆處看得明白,等洛雲侯離開後,平兒終沒忍住問道,
「奶奶,這麼晚了,侯爺剛離開,可是又去了那,咳,大奶奶的院裏?」
平兒剛剛所問,怕夜深人靜被別人聽見,咳嗽一聲,復又小聲說道,
王熙鳳滿眼複雜神色,又好似哀怨一般,
「你說呢,還不是在她屋裏吃飽喝足了,心滿意足方才離去,不然誰能趕得走,信不信,現在要是去她屋裏,人可能都下不了床榻呢。」
平兒自然知道奶奶說話語氣都不對,也知道說的是大奶奶,此事也只有這幾人知道,可是奶奶自己,到底有沒有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奶奶,現在雖然能瞞得住,可是長久以往,侯爺要是太貪戀此道,必然會被發現,那時候.」
「哼,那時候也無人敢說此事,府上的人心裏都明白,暗中之事有沒有還另說,真要是知道,捂住都來不及,還能怎樣,只要大嫂子注意些,別留了種在腹中,她不承認,誰能怎麼着,再說了,有了這一層的關係,總也有香火之情,真要是分了家,大嫂子也有了指望,此事你也要嘴上把門,爛在肚中,我這邊可還指望着侯府呢,你可明白其中的厲害。」
「是,奶奶,平兒知道。」
平兒趕緊應聲,奶奶說的對,府上還真是要指望侯府幫襯,尤其是侯府的商隊,剛剛啟程,也不知商隊從關外一來一回有幾何收成,要是真的有個好歹,那些銀子可就打了水漂了,更別提那些賈家偏房子弟,可都指望着呢,這可是奶奶威望所在,就是自己,現在好歹也是因為這個,全族上下見了自己哪個不是客客氣氣的。
王熙鳳也知道,說的那些是氣話,可真要是大嫂子那邊的事發了,就是真的有了種,恐怕老太太知道了必然也是要留的,府上的人不說別的,國公府的富貴可是又能延續很久了,一想到孩子,王熙鳳眼神有些焦急,自己和賈璉那麼久了,肚中也沒個動靜,雖未有人說此事,時間久了,恐怕自己位子也不穩,想到煩心處,人就有些焦躁不安,一跺腳,轉身就走。
「奶奶,你這是要去哪?」
「回去。」
「是,奶奶。」
主僕二人的身影,就此隱去。
府外的張瑾瑜,上了馬也感到渾身酸痛,腿也有些無力,太墮落了,時間久了自己也扛不住,有空閒暗地找子香看看,拿點補藥喝喝。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前頭早有皇城司的人急忙跑了過來,離得老遠,領頭的百戶就喊道,
「前面可是洛雲侯。」
聽到喊聲,
張瑾瑜抬起頭,好奇的看了過去,那麼晚了,大喊大叫什麼,
「是本侯,有何事?」
「哎呀,侯爺,小的可算找到您老人家了,」
皇城司百戶臉色一喜,話也說的激動,急忙跑過來,單膝跪地,
「啟稟侯爺,可算是找到您了,宮裏傳信,要您趕緊去皇宮養心殿,陛下召集內閣閣臣和京營節度使,禁軍大統領,和侯爺您,找了侯爺好久了。」
聽到皇城百戶的言語,本就是有些忐忑的心更是一僵,每次找自己為何都是半夜不說,還都是歡愉之後,難道他們都不休息,就是千里馬也沒有這樣用的吧,看着跪在地上的百戶,張瑾瑜不得已,先讓其起來,
「本侯知道了,這就去,你也起來吧,辛苦一番,這些拿着,給弟兄們弄點宵夜吃。」
說完就拿出一錠銀子拋了過去,百戶接在手裏,滿臉的喜色,滿口道謝,身後的兵丁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百戶手裏銀子看。
「寧邊,跟上,去宮城,駕!」
「是,侯爺,跟上,駕。」
一陣揚塵飛舞,寬闊的街道上早已沒了洛雲侯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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