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坊街之狼 第16章 來者不善

    「休息了兩天，感覺根本沒休息！」何佳辰一早就被餓醒，昨天回來晚飯都沒吃倒頭就睡，阿福還突然精神錯亂了，懶得管阿福有沒有恢復正常，趕緊起床洗漱，去搶食堂的第一籠包子。

    何佳辰飛奔進了廠門，「早上好，七哥！」，還沒等木訥的阿七反應過來這小子已經沒影了，他就這麼一路邊跑邊招呼打過去，鬧的原本安靜的廠區雞飛狗跳。

    「李嬸兒，5個包子，2根油條，1碗豆腐腦！」何佳辰在食堂門口就開始喊。

    「臭小子，生產隊的豬都沒這麼吃的！」

    馬帥來到狼吞虎咽的何佳辰旁邊，一臉嚴肅又帶些尷尬的看着他，何佳辰嘴裏還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說「早上好！馬隊。」隨意的坐着敬了個禮。

    「小何，你吃完來一趟我辦公室，我有話和你說。」

    「咋了馬隊，又要給我放假啊？」何佳辰表示疑惑。

    「死小子，別逼我揍你！」馬帥氣呼呼地走了。

    吃飽喝足，何佳辰打着飽嗝敲開了馬帥辦公室的門，順其自然的坐到馬帥面前，「站起來！誰讓你坐下的。」馬帥今天格外的不苟言笑。

    「咋了嘛，馬隊，我哪裏惹您生氣了。」何佳辰一臉無辜。

    「昨天你和廠長幹嘛去了？你知不知道廠長這個歲數了，還去那種地方，對他老人家的身心有多大影響？」馬帥拍了拍桌子，何佳辰心說馬隊是怎麼知道的。

    「是廠長帶我去的啊，我自己怎麼去那個地方。」何佳辰平淡地說道。

    「什麼？！」馬帥大驚失色，跌坐在椅子上，何佳辰不明白為什麼馬隊反應那麼大，小老頭沒什麼愛好炒個股不是挺正常的嗎，但看馬隊正在氣頭上還是先不問了，繼續修閉口禪。

    馬帥緩了一下繼續問，「你們...你們沒有被別人看到吧，安廠長好歹也是我們木材廠的一把手，這要是傳出去...」還不等馬帥說完。

    「馬隊，您說啥呢，到處都是人，排隊都輪不到，最後我們都找黃牛了。」

    馬帥的眼神徹底失去光澤，「到處都是人....還要排隊...還特麼要找黃牛！老廠長啊，您何苦這樣啊！」馬帥第一次痛恨自己這過於常人的偵查能力，如果自己能力平庸，怎麼會察覺到這不可告人的真相！

    氣氛很凝重，又緩了很長一會兒，「這件事情你知我知廠長知，不能讓第四個人知道，尤其是廠長夫人，如果她知道了，我們以後只有清明假去見老廠長了...」

    「啊，廠長夫人管那麼嚴啊。」何佳辰真沒想到廠長夫人居然如此厭惡她老公炒股。

    「屁話！將來你老婆能接受你玩這個？」馬帥目瞪口呆。「你小子這個年紀，有這種想法和需求，我可以理解，我也是這麼過來的，但廠長已經60多了，萬一一個激動出了什麼事情怎麼辦，何況他還是有家室的人，這個事情搞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還少嘛」說的十分語重心長。

    何佳辰想了想因為股票跳樓的人數不勝數，自己也是其中之一，的確不能讓小老頭越陷越深，下定決心給安建國賺回本錢就讓他退出股市，還是養花養草的愛好適合他。

    馬帥頭也不抬指了指門口，「趕緊消失！讓我一個人靜會兒。」

    何佳辰哦了一聲，趕快開溜，馬帥走到窗邊，望着遠方齜牙咧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今天的木材廠要來幾個特殊的客人，所以安建國早早的就打掃好了辦公室，穿着正裝，等待客戶上門，10點整的時候，兩輛黑色的豐田皇冠緩緩開到工廠門口，阿福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我去！阿七，小何你們看啊，這車我在報紙上見過！這什麼車啊！」當時的豐田皇冠屬於高端進口車，是這個時代大老闆的象徵之一，90年代的豐田皇冠要60萬的天價，這相當於小何10年的工資。

    「吉祥三保」恭敬的迎出去放行，而對方連車窗都沒有搖下來，三個字「不需要」，車子筆直地往辦公樓開去，「小何，你說這車上的得是啥人啊。」阿福阿七一臉憧憬。

    安建國已經在辦公樓下等着了，整個木材廠說得上話的都來迎接了，也包括馬帥，安建國看着老馬露出微笑，老馬禮貌地回過之後立馬轉頭，眼神躲閃，老馬目前還沒有辦法直視老安。說實話，安建國也不知道今天來的客人是何方神聖，只是他關係很鐵的幾個外地木材廠的老闆都輪番打電話給他幫人邀約，說是香江那邊來的大老闆，有大生意要談。

    香江特別行政區，成立於97年7月1日，回歸祖國後就憑藉其地理位置、金融屬性、貿易中心、文化交融，不僅躋身了亞洲四小龍的行列，更是成為了全球最富裕、經濟最發達、生活水準最高的的地區之一，在資本的薰陶下，香江和內地的貧富差距可以說是雲泥之別，而在香江回歸祖國時，香江的文化、藝術、錢和人也不短湧入內地，真正和內地做到了相輔相成。

    兩輛豪車在門口停下，木材廠的接待上前恭敬地開門，走下來的清一色西裝筆挺，梳着象徵資本的油頭，與木材廠的工人大家庭站在一起，有一種不和諧的撕裂感，為首的一個西裝男上前與安建國握手，說了一堆安建國無法理解的粵語，西裝男後面跟的小西裝男上前說道，「您好，安總，我早已從其他幾個廠長那裏聽聞您的大名，您在業界的風評令我敬佩，我是香江九龍益勝國際貿易公司駐內地代表賀文杰，很榮幸見到您。」

    安建國還是第一次和帶翻譯的人交流，讓他十分的不習慣，「您好，賀總，我代表我們江南木材廠歡迎您的到來，這些都是我們的工人代表和重要崗位的人員，大家熱烈鼓掌歡迎益勝公司！」現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所有益勝公司的人都上來親切的一一握手。

    將人請到樓上的會議室，木材廠這邊留下的人並不多，安建國、馬帥、工人代表王師傅，對方賊是黑壓壓六七號人，益勝公司準備的非常充分，為每個人都準備了厚厚一本公司介紹，這也是香江公司職業素養、專業素質的體現，安建國內心十分佩服。

    翻開第一頁安建國就傻眼了，九龍益勝國際貿易公司註冊資本500萬，500萬是安建國沒有見過的數字，一旁的老馬已經在心裏掰手指數500萬是幾位數了，益勝主要經營的是國際貿易進出口的產品，包括家具、家電、汽車、小商品等，益勝的營銷總監開始詳細地介紹了起來，賀文杰端起會議室準備好的茶水，悠閒地的抿着。

    一陣介紹讓安建國眼花繚亂，不知怎麼接話，「安總，您有什麼問題嗎？」營銷總監的普通話非常標準，「啊，沒有沒有...」安建國手足無措的樣子讓賀文杰的臉上閃過一絲旁人不可察覺的輕蔑。

    「賀總，我問一下，益勝那麼大的公司，來找我們這麼個小木材廠幹嘛呢？我們有什麼能和貴公司合作的嗎？」安建國經這一番介紹更懵了，不明白對方的意圖。

    這時輪到賀文杰出來說話了，他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堆粵語，翻譯也學他的口氣不慌不忙的說「安總，隨着香江與內地的互通，兩地應該強強聯合，我們益勝下一步打算開拓歐洲和美洲的家具市場，那邊的消費力是整個亞洲望塵莫及的，我們都知道木材大部分都用於製作家具，所以益勝需要有自己的木材廠來節約成本，我來的目的是想收購您的木材廠。」

    此話一出，安建國瞬間皺起眉頭，賀文杰當然察覺到了這一細節，繼續讓翻譯傳話，「別緊張，安總，我會開出一個你滿意的價格。」轉頭讓秘書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張支票，「這是香江匯金銀行的支票，您去內地任何一個支行都可以立刻取60萬的現金出來，這是我們的開價。」

    60萬，60萬足夠他安享晚年，也足以讓他的子女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這對於省吃儉用幾年才省下3萬塊錢炒股的安建國來說，真的是一個很誘人的數字，這個數字足以讓他產生動搖，但說句難聽的60萬也就只是這些權貴的一輛座駕罷了，「賀總，我經營這個廠子21年了，我的一切都給了這個廠子，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說要我的廠子，是不是有點太不講禮貌了！」安建國很少見地生氣了。

    粵語轟炸，翻譯繼續傳話「安總，稍安勿躁，您要是覺得價格不合適，我還可以加點，而且給您子女一個去香江發展的機會，您要是願意把木材新村和員工宿舍的地一併讓給我們，我可以把價格提到80萬。「

    安建國真的動搖了，有時候一場談判沒有成，並不是雙方的談判技巧不足，而是你沒有出夠價碼，「賀總，您真的給了一個我無法拒絕的價格，但我需要您答應我，會好好善待我的員工，保證他們現在的權益，這些廠里的老人最久的跟了我18年了。」

    賀文杰的臉上露出疑惑，讓翻譯說道「安總，您的員工年紀都太大，能力和素質都低於我們公司要求的平均水平，所以我們會出一筆遣散費，足夠他們度過離崗的空窗期，木材新村和員工宿舍兩塊地加起來勉強夠一塊商品房小區的規劃，已經在小區裏的居民也會拿到一定的補償。」

    馬帥滿臉震驚，王師傅看向廠長，安建國低下了頭。

    營銷總監拿出包里早已準備好的合同，「這份合同您這兩天您可以先仔細看一下，如果沒有什麼問題，下次我們再來的時候就可以推進合同簽訂的流程。」賀文杰露出自信的笑容，起身準備握手。

    安建國抬頭，平靜地說道「賀總，我完全可以感受到益勝公司的誠意，但江南木材廠不賣。」

    賀文杰的手停在半空，卻是翻譯說話，「安總，可能我沒有說清楚，我們益勝.....」

    安建國揮手打斷了他，「您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我講的也很清楚了，木材廠不賣。」

    會議室落針可聞，賀文杰居高臨下的看着安建國，卻用普通話說。

    「沒有人能拒絕益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