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雜物倉庫的最角落,阿七終於翻出了一套勉強適合何佳辰的保安服,略微帶了點灰,但保存的很好,哪怕那麼大的廠子,廠長也要求在保潔一這塊儘量做到一絲不苟,這套衣服穿在何佳辰身上顯得有些小,仿佛後世高端會所里為了滿足富婆審美特意穿着緊身的牛郎,但在這個年代何來牛郎一說,兩個字,英氣!
回到保安室,「嘖嘖嘖,小伙子,穿着有點俊啊,快趕上我了。」阿福伸高了手吃力地拍了拍何佳辰的肩膀,這一幕顯得有點怪誕,「簡單給你介紹一下工廠的情況」阿七清了下嗓子,「廠里分成四個大區,其中最重要的三個廠房是負責木材切割、木材加工和廢料處理的,入口這個大廣場你也看到了,每天至少要進出10輛大車,最需要注意的就是木材裝卸和門口進出的過程,咱們工廠監控不多,都集中在辦公室那棟樓了,所以巡邏這一塊不能懈怠,尤其是晚上值班的時候也要保證半夜前樓里的巡查。昨天我當班,今天輪到你了,明天是阿福。」
「阿福你帶他去熟悉一下三個廠房,今天的車出完了,離下班也還有點時間,門口我看着。」
不等阿福開始推脫,何佳辰率先說「拜託了福哥,跟着你去漲漲見識!」
「走起!」都這麼說了,阿福還如何推脫。
走到木材切割的廠房,裏面工整的堆滿了3、5人高的原木,伴隨着原木特有的淡香,整齊到有一種和諧的美,裏面的工人嫻熟的靠着助力帶和鐵鈎把一根根原木送上傳輸帶,熟練的不需要任何口號來一起使力,「王工,這是今天最後一批了吧!」阿福吼了一嗓子,二樓一個帶着安全帽的大叔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木材被切割完分成木板和木屑,木板送去二車間深加工,木屑送去廢料廠房處理,木材切割車間的噪音有些震耳欲聾,裏面的工人都帶着護目鏡和耳罩,何佳辰和阿福則有點遭罪了,光看見阿福的嘴巴在動卻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何佳辰大喊「阿福是條狗!」,阿福大喊「沒錯沒錯!」
廢料區則是霧蒙蒙的,空氣中肉眼可見的塵埃和木屑,這裏不帶專用的過濾面罩最好還是不要進來,木材的廢料一部分是拿去助火,一部分拿去做紙漿,還有小部分奇形怪狀的木料,在切割時很巧合的形成了有趣的形狀,廠長不知道有什麼地方可以廢物利用,但又不捨得直接扔了。
木材廠年紀大的師傅都成了每個車間的車間長或者小組長,手把手的帶着底下年輕的工人,毫不吝嗇的傳授自己十來年的經驗,雖然嚴格,但是傳承,這樣的企業註定細水長流,從上到下擰成一根繩。
偌大的廠區走完一圈天已經黑了,隨着人們日落而息,整片廠區也安靜了下來,食堂的晚飯則沒那麼多選擇,大部分人還是會回家與家裏人一起吃或者在外面買點下酒菜回宿舍開開葷,畢竟一日三餐都吃一個地方多少都會膩,但對於何佳辰來說,只要有地方吃飯已經是莫大的幸運,頓頓饅頭鹹菜又如何,何況還不限量。
「我和你七哥整點小酒去勒~你小子今天晚上可別偷懶,幾個重要的地方都跟你說過了,真遇到事情機靈點!」阿福雖然經常碎碎念,但該注意的地方也是一點不含糊。
「知道勒。」
夜深人靜的廠區,何佳辰關上了收音機,有了足夠安靜的環境來思考,「目前衣食住的問題都解決了,木材廠的工作環境和同事看起來都還不錯,只是450塊一個月,哪怕全部省下來一年也才5400塊...索羅斯在四季度才會全面拋空國內市場,98年的證券交易所只有上滬證券交易所和鵬城證券交易所,而大宗商品市場在8月會進行洗牌整頓,15家商品交易所會全部關停,直到99年才合併完成,看來期貨這條路暫時沒法走...可惡啊,那麼高槓桿沒法用,看來要趁休息的時候去一趟吳山古玩城了...「這是何佳辰早就想好的眾多方案中的一條。
「不知不覺已經9點了,得去巡樓了。」對他這種發散思維來說,思考是一件很費時間的事情。
「這特麼也太黑了,這破手電能照到啥...」何佳辰不禁在心裏罵了聲娘,他快步走着。
這個高大的漢子在後世上億資金的市場搏殺里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哪怕日內虧損上千萬對他來說也就是嘆口氣、伸個懶腰的事情,被手底下的年輕人奉為「不哭死神」步驚雲一樣的存在,但「不哭死神」對牛鬼蛇神這樣的荒誕故事卻沒有一點抵抗力,他年輕的朋友總想帶他年輕一把,卻從來沒有邀請到這個老闆去劇本殺或者鬼屋玩,年輕人當然以為老闆不屑於去那么小兒科的地方玩,但真相是,他真的怕鬼!
尤其是路過木材加工車間的時候,伸手不見五指的車間只配幾個安全出口的瑩綠色的標牌,一個個等人大的豎鋸好像全都饑渴的盯着他,讓他覺得每個黑暗的角落都躲着一個帶牛頭面具的紅袍男人,匆匆走到辦公樓,鬆了口氣「這巡完就結束了!等等...為什麼頂樓辦公室的燈亮着...」
何佳辰很難想像為什麼自己第一次值班就出狀況了,三步並兩步的跑到4樓,輕手輕腳的走上最後一層,「頂樓我記得好像是廠長辦公室...但這個賊不會蠢到開燈偷東西吧。」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隱約聽到裏面傳來二胡的聲音,輕輕按了下把手,門是從裏面鎖上的,何佳辰深吸一口氣,稍微用了點勁叩了兩下門。
「哎喲...」隱約地傳來了一聲,任何就聽到一陣騷動。
「廠長?」何佳辰試探性的問道,不一會兒門鎖打開了,低頭看到一個大約165的小老頭,頭髮都已花白,身上的襯衫濕了一大片,何佳辰第一時間道歉「不好意思廠長,我不知道您在,但是燈開着我必須上來確認。」
哪怕看着狼狽,小老頭依然慈眉善目,「哈哈哈...沒事沒事.,你剛來不知道我的習慣也正常,進來吧。」
何佳辰畢恭畢敬的進去,辦公室很大,沙發、老闆桌、茶具、留聲機等一應俱全,第一眼就看到老闆椅後裱着用草書寫的「入木三分「字帖,完全不符合這個小老頭氣場的狂放、霸氣。「你就是新來的小伙子吧,長得是真高大,樣貌也不錯。」廠長順手倒了一杯開水遞給何佳辰,「嘿嘿,謝謝廠長!」
「我叫安建國,今天有點事情耽擱了...「小老頭不是很自信的說道,「太晚了就在公司將就一晚,其他幾個都知道我有這習慣,他們沒和你說吧。」
「是我自己忘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安廠長。」這點職場素養對何佳辰來說信手拈來。
「哈哈哈...沒事,年輕人難免有點毛毛躁躁,你這小伙子看着不是挺陽光的,不像小馬說的那麼不苟言笑麼。」安建國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謝謝廠長!」何佳辰這次說的更大聲了,還朝安建國鞠了一躬。
「小伙子,搞那麼拘謹幹嘛。」
「不,這是謝謝廠長願意收留我這個不學無數的人,馬隊和我說了,您是非常好的人,看得起小子,於情於理我都該好好謝謝您!」何佳辰依然彎着腰非常誠懇。
「孺子可教!」安建國很難想像這麼懂禮數的小伙子兩天前還是個社會混子,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不用拘謹,浪子回頭,咱們廠搞不好真撿了塊金子呢,哈哈...」安建國的臉上好像永遠都會帶着笑容,何佳辰一時間想到了安西教練。
「你先回去吧,我這沒事,你守大門,我來守這個小門」安建國開了個玩笑。
「好勒,安廠長。」走之前何佳辰又說了一句「安廠長,這首是《二泉印月》吧,阿炳先生的《聽松》和《大浪淘沙》我也很喜歡。」
「喲~你還知道那麼多呢,你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誰聽這個啊。」安建國有點詫異。
「藝術不分年紀與階層,小澤征爾都願意跪下來聽這首曲子,我單說一個喜歡,太單薄了!」
「哈哈哈...好好好!」安建國臉上的笑意更濃。
回到保安室,何佳辰聽着收音機在沙發上靠了會,朝陽再次升起,冷風灌進保安室讓本就睡得很淺的何佳辰瞬間清醒,是阿七和阿福來打卡了。
「昨晚咋樣?你小子沒被嚇破膽吧。」阿福笑嘻嘻的問道。
「我見到廠長了,他真的好親切,工作忙到那麼晚居然就在辦公室將就了。」
「哎喲!」阿福偷偷把何佳辰拉到一邊,鬼頭鬼腦地說「這是咱們廠的秘密,老廠長哪是工作啊,那是被他老婆攆來公司睡沙發了,他老人家還不知道呢,我們都知道,嘿嘿....你可別說是我說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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