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在茫茫的初雪中,穿過白色海洋般的中部平原,由北向西,一路發出況且況且的聲音,車輪在積雪中濺起一溜的白霧。
從燕京到陝北一千多公里的路程,一路上火車走走停停,歷經四天三夜,車廂內的眾人早已是人困馬乏,已經沒有剛上車時的激情和熱鬧。
擁擠的車廂內,車窗緊閉,空氣也變得污濁,不過眾人早已習慣了。
後世交通四通八達,從東到西坐高鐵也不過十來個小時,耍耍手機看看直播,時間很快,兩世為人,這還是陳文軒第一次感覺時間這麼難熬。
輕輕的向後伸了伸腰,陳文軒感覺整個人骨頭都快散架了。
一旁的周靜秋不知何時枕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了,散落的頭髮將白皙清秀的臉蛋完全露了出來,就像童話故事中熟睡的公主。
只是偶爾緊蹙的眉頭讓人忍不住憐惜。
沒有打擾,陳文軒就這樣靜靜的看着,這或許是這趟旅途中最讓人心情傾心的時刻。
感受到周靜秋微微煽動的睫毛,以及慢慢爬滿紅暈的臉,陳文軒也知道這個女孩應該醒了,可能是發現枕着自己的肩膀,有些害羞。
這種青澀朦朧的感覺讓陳文軒心情很好。
不過陳文軒也明白欲速則不達,將頭撇了過去看向窗外。
窗外天光熹微,可能因為天氣的原因顯得有些灰沉,路過的村莊、矮舊的土坯房在這朦朦朧朧間顯得格外的安靜,就像一副寫實的風景畫。
「文軒,醒了啊!」
「下一站就到黃原了。」
「等到了黃原也就到家了。」
坐在陳文軒對面的白明川不知何時也醒了過來,見到陳文軒看向窗外,笑着對陳文軒說着。
或許是因為快要到了,白明川疲憊的面容中帶着一些欣喜。
白明川高中畢業,畢業後愛讀書,對人對事都有着自己獨特的看法,可能因為時代的局限許多時候對於一些問題茫然的找不到方向。
而陳文軒雖然很多話不能說也不適合說,但偶爾淺嘗輒止的一兩句也讓白明川如同醍醐灌頂十分的暢快。
就這樣一路走來,陳文軒和白明川關係也親密如同多年重逢的兄弟。
白明川也對這個比自己小上一輪的陳文軒引為知己,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兩人也以哥弟相稱。
隨着車廂內的廣播聲音響起,提醒火車快要到站了。
原本安靜的車廂陡然間也變的喧鬧了起來。
困頓了一路的人們,不由自主的站起來伸着胳膊活動着腰肢。
濃濃的陝北話以及天南海北的方言在車廂內迴蕩。
列車員從車廂走過,不時出聲提醒着前方即將到站,招呼着大家提前收拾好行李。
透過車窗,車站已經隱隱出現在眼前。
原本睡着的周靜秋此時也醒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小心的揉着發麻的手臂。
見到陳文軒望着自己,周靜秋假裝整理着頭髮,將腦袋轉到了另一邊,掩飾着內心的羞澀,不過想到自己的身份,也有點暗淡。
「文軒哥,這是要到了嗎?」
張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用力跺了跺發麻的腳,語氣中帶着興奮的朝着陳文軒問着。
這幾天的火車體驗,張璐覺得自己將這輩子的火車做夠了。
「是的,先收拾東西吧。」
「出了站,咱們還要收拾趕車去原西了。」
「待會咱們找人問下怎麼過去!」
一路上陳文軒也了解了下,自己這一批燕京知青有二十來個,都是到陝北的,不過分在不同的縣。
去原西縣的除了張璐和周靜秋,還有兩人,一個叫吳敏另外一個叫武磊。
不過因為不熟悉,陳文軒也沒怎麼說話。
坐在對面的白明川懷中抱着已經醒來的丫丫,旁邊的妻子正在收拾着行李了。
聽到陳文軒的話,白明川笑了笑說道。
「文軒,都說了到了黃原就等於到家了,等下出了車站你和靜秋還有張璐跟着我和你嫂子走就行了。」
「我這邊有熟悉的人,我們坐車回去,好過你們再來回折騰。」
「是的文軒,出了站和我們一起就行了。」
「這一路上都虧了你們幫忙照顧丫丫。」
一旁收拾着行李的白明川妻子賀玉蘭也笑着對着三人說着。
對於一路上三人不時陪着丫丫玩耍,賀玉蘭心裏也很感激。
聽着白明川和賀玉蘭的話,陳文軒也不再拒絕,畢竟這趟火車是折騰夠了。
「那就麻煩明川哥和玉蘭姐了。」
「謝謝明川哥、玉蘭姐。」
陳文軒旁邊的張璐緊隨其後也連忙笑着說道。
一路上因為陳文軒和白明川的關係,張璐周靜秋和兩人也熟悉了。
在陳文軒和白明川說話聊天的時候,兩人不時幫忙照顧着丫丫,和賀玉蘭關係處的很融洽。
對於能有車直接坐回去,張璐也是求之不得。
倒是周靜秋因為內向只是輕聲的說着謝謝。
不過幾人也熟悉了周靜秋的性格,所以對於內向的周靜秋也不以為意。
反倒是相較於白胖敦實的張璐,賀玉蘭對於瘦弱的周靜秋帶着絲絲的關心。
火車停靠在黃原,車廂內的行人早已迫不及待的一擁而下的朝着出口擠去。
陳文軒將厚實的行李背在肩上,手裏提着自己和周靜秋的挎包和同樣大包小包的白明川在前面開着路。
身後賀玉蘭一隻手提着包另一隻抱着丫丫跟在後面,周靜秋見到自己的行李被陳文軒拿在手上,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從賀玉蘭手中抱着丫丫跟在後面。
「哎呀,累死我了,這咱這麼多人了。」
張璐雖然長得敦實,但帶的行李也多,剛剛在人群中奮力的朝外擠着,差點沒悶死。
此時終於走出車站,張璐將手中的行李隨意的放在一旁的地上,也不顧地面上堆積着的灰褐色的積雪,坐在上面喘着氣說着。
「哈哈」
張璐的話逗得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文軒,玉蘭你們在這裏等會,我去喊車,走之前我給他們拍的電報,說過到站的時間,我去瞅瞅。」
拍着陳文軒的肩膀,白明川笑着朝前方停着的汽車方向走去。
看着白明川朝前走去,陳文軒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灰敗破舊的車站上散落的煤灰和着白色的雪花顯得黑蒙蒙的,就像白色的花布上暈染的黑色墨汁。
遠處一望無際沒有太多的建築,和陳文軒後世過來看兵馬俑時見到的現代化車站真是天壤之別。
此時站台上許多下鄉的知青正懷着朝聖的心情瞻仰着、吶喊着,
對於這樣虔誠的情懷,作為後世人的陳文軒一時間還無法做到感同身受,如同局外人一樣看着。
感受着這種蓬勃的精神與破舊的站台之間形成的巨大反差,陳文軒發現自己平靜的心竟然不可抑制的生出些莫名的感動。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精神。
或許無論何時我們都處於這個火熱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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