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啊,我們打電話給他們拜年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阿姨還一直在約我逛街呢,怎麼他們這麼困難也不告訴我們啊?」
「肖遠,我們該怎麼辦啊,我們能做點什麼幫到他們嗎?」
「他們現在面臨的困難,不是我們能夠幫上忙的,你沒看他們也不願意讓我們知道嗎?」
「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裝做什麼都沒有發生,相信他們會想到解決的辦法的。」
「即便真解決不了,我覺得也沒啥,他們也差不多到了該退休的年紀了。辛苦了大半輩子,休息休息也挺好的。」
我把我用來安慰我自己和吳凱的話,一句不落的再次拋給了瑤瑤。現在我們除了無關痛癢的安慰,什麼也給不了他們,只能選擇隱身了。
但是這明顯不是瑤瑤想要的結果,在情感面情女人永遠選擇不理智,從她剛才的慌亂里我已經看出來了。
「不可以,我們一定要想辦法幫助他們,不能就這樣放棄。你說得對,他們或許是需要休息了,但那是功成身退,而不應該是像現在這樣被迫選擇的結果。」
瑤瑤說到這裏的時候,語氣里明顯多了一些主見,不見了剛才的慌亂,眼神也出奇的堅毅。
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解釋呢,她已經掏出手機撥了出去了。這姑娘就是這樣,雷厲風行的,執行力永遠在想法之前。
「老爸,咱們家現在還有多少錢啊?」
「你能不能借我一百萬啊?」
「啊,不是,不是,不是我自己要用。」
「是吳叔叔公司遇到了困難,現在需要資金周轉。」
「哦,那好吧,我再問問舅舅和小姨父吧。」
「嗯,嗯,嗯,我會的,謝謝老爸。」
「喂,小姨父,你現在有多少錢啊?」
「五百?」
「不是,我是問你們家有多少錢。唉,算了,我問小姨吧,諒你也不知道你們家有多少錢。」
「喂,小姨。哦,我跟肖遠今天來吳叔叔他們這邊拜年了,明天吧,明天陪你逛街。」
「嗯,嗯,嗯,我跟他說,讓他去帶婷婷,好好好。」
「小姨,我問下你,你們家現在有多少錢啊?」
「啊?哦,不是不是,不是我們需要錢。是吳叔叔,他們公司經營出現了點狀況,所以我想找你們借點錢,幫幫他們。」
「好的,小姨。先這樣吧,我如果需要的話我再找你拿,我再去問問舅舅。」
「嗯,好的,小姨明天見。」
「喂,舅舅.....」
「舅爺爺......」
「三表叔......」
......
「好的,好的,謝謝陳叔叔,謝謝陳叔叔。」
「耶,太好了,肖遠,我給吳叔叔湊到100萬了。」
「吳叔叔,吳叔叔......」
我這還沒來得及伸手攔她呢,她已經蹦着跑出了廚房,我心裏一陣哀鳴。連忙把手裏的活計忙完,解下系在腰間的圍裙追了出去。
短短几步路,我心裏那個忐忑啊,一直在祈禱希望瑤瑤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才好。
當我看到坐在沙發上,紅光滿面,笑意盈盈的吳叔叔和謝阿姨時,我心裏懸着的巨石才算落了下來。
「小遠,忙完了啊。趕緊過來坐下休息一會,都說不用你們去弄了,你非得搶着去弄。」
我人還沒走近,謝阿姨已經發話了,的確每次過來吃飯我們都搶着幫忙,但是每次都以失改告終。
可是今天我和瑤瑤無論如何都不讓他們搭手,最終我們的執拗佔了上風,連吳凱也被我們趕出了廚房。
「您見過哪個孩子回家不幹家務的,從小你們就教育我們要幫家裏人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們洗個碗收拾收拾廚房怎麼就不可以了啊?」
「就是,阿姨,我們每次過來你們都讓我們像回自己家一樣,我每次回家我媽都是指揮我做這做那的。哪有回家只等着吃飯,吃完飯什麼都不管的啊?」
「再說你看這傢伙長得牛高馬大的,精力旺盛,不讓他干點活他閒得渾身難受。」
「所以以後有什麼事情你就讓他干,他有的是力氣,你不用擔心會把他用壞。」
「你這孩子,要說牛高馬大,你看凱凱不是更牛高馬大,你看他一回家就跟個大爺似的坐在那裏,屁股都不願意挪動一下。」
「倒是你跟小遠,每次一過來就搶着做這做那的。我跟你吳叔叔還開玩笑說,小遠才像我們的兒子,凱凱像是我們撿回來的。」
「咳咳咳,那個,老媽,你親兒子還在這裏呢,你當着我的面說這些不合適吧?」
「你還有臉說,你看看你自己,一回家就跟個大少爺似的,掃把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
「我這樣說你已經是算是給你面子了,要是換我以前的脾氣,我直接把你打出去了。」
聽完自己老媽的話,吳凱也是一陣的無語,只能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然後默默的低下了頭。
我們幾個人也都是一陣的好笑,吳叔叔原本就已經打開的眉頭,這時候更是像花朵一般綻放了開來。
「好了,好了,別再擠兌你兒子了,你就不怕他真生你氣,離家出走了啊?」
「我求之不得,他要真有那脾氣,我還挺高興。至少還有點骨氣,像個男子漢。」
吳凱剛想開口反駁,可是一想到了什麼,抬起來的頭又深深的埋了下去。
「好了,不說這些了。小遠,瑤瑤,謝謝你們。我跟你阿姨之前還商量呢,我們的這些事情就不告訴你們了。」
「沒想到凱凱這孩子嘴這麼不牢,還是把事情跟你們說了。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瞞你們了」
「確實,這兩年我們的公司遇到了一些挑戰,我和你阿姨呢,也一直在想辦法解決。」
「所以你們不用擔心,做了快二十年生意了,什麼風浪我們都算是經歷過了。眼前的這點困難不算什麼,我們會處理好的。」
「你們現在年輕,也沒有啥積蓄,還跑去到處給我們借錢。先不說我們是不是真的困難到這種程度了,你們覺得你們借來的這個錢我跟你阿姨難用得心安嗎?」
「不管怎麼樣,我和你阿姨都謝謝你們了。比起做一個成功的商人,我更希望自己是一個老師。」
「我雖然沒有多少知識可以傳授,但是我也希望我的這點人生經驗可以幫助到更多的人。」
「所以這些年做生意也是這樣,比起掙錢了多少錢,我更在意的是我能幫助到多少人。」
「你阿姨一直說我這是婦人之仁,連她一個女人都明白的道理,我讀了這麼多年不沒讀明白。」
「其實他們說的這些道理,我怎麼會不明白呢。只是我自己過不去我心裏的這道關,財富從來不會屬於任何人,它只屬於善於利用它的人。」
「我們之所以能擁有比別人更多的財富,只是因為我們搶佔了比別人更多的社會資源,所以我們不能財富當成是自己的私有,而是應該用它來回饋社會。」
「現在公司經營出現了問題,我倒不覺得失去財富有多難受,我唯一覺得難受的是我們可能沒有辦法再去幫助更多的人了。」
「你們也知道,這幾年我們有過很多機會。不管是去東南亞,還是搬回到內地城市,我們都有機會做得更好的。」
「再不濟,我學學別人,把質量要求放鬆一點,那我們也同樣可以活得很好。」
「可是如果我真這樣做了,那就失去了我做企業的初衷,積累再多的財富也就失去了意義了。」
「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我和阿姨,就算真的有一天公司做不下去了。我們也沒有啥遺憾了,這些年,我們也算幫助了很多人了。」
「還有瑤瑤,你趕緊把借你那些親戚的錢還回去啊。你們還年輕,背着這麼大一筆債務對你們來說非常不利。」
「小遠啊,叔叔之前還一直說要讓你來公司幫忙,現在看來也沒啥機會了。你自己要努力,以你的能力和才華,不管到哪裏都一定會有作為的。」
「對了,我還寫了幅字準備送給你的,一會你回去的時候拿回去。叔叔這輩子沒啥成就,但是看着你們都有自己的前途,我也挺驕傲的。」
「叔叔看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已經是我們無法逾越的高山了,從你身上我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的。」
「行了,小遠,咱們爺倆就別互相吹捧了。你放心,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跟你阿姨,我們都不會放棄的。」
「你跟瑤瑤你們好好照顧好自己就行了,不用擔心我跟你阿姨的事情。」
「還有凱凱你也是,你自己也該有點自己的思考了。爸媽之前還一直想着保護你呢,但是現在看來我們也保護不了你什麼了。」
「你後面的路都需要自己去闖蕩了,我和你媽現在能給你的幫助也很有限了。」
「不過呢,你們也不用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我們對你們的要求就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至於掙多少錢,買多大房子,開什麼車。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一輩子都沒在意過,我也希望你們不要在意這些。」
「我們這一輩子,會追求很多東西,會有很多價值需要去實現。所以不要把多錢當成目標,而應該把自己的成長和價值當成目標。」
「小遠,凱凱你們兩個有現在的感情,是我們願意看到的。人這一輩子啊,會認識很多人,跟很多人產生聯繫。」
「可是真正能稱得上朋友,甚至是知己的,未必會有一個。你們兩個雖然成天打打鬧鬧,但是我看得出來,你們都是出自於真心的希望對方更好。」
「這一點非常好,在我們的任何一段關係裏面,真誠都是最重要的基石。你們兩個性格相近,但是小遠你更細緻,你也承擔了更多。」
「這個叔叔阿姨都看在眼裏,也很感激你。我們從小沒在凱凱身邊,他能有你這樣一個朋友,一個兄弟,處處幫助他,維護着他,也是他的幸運了。」
「看到你們現在這樣,我跟你阿姨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特別是瑤瑤。叔叔阿姨真的要謝謝你,你這傻孩子,以後做事情不要這麼衝動。」
「小遠雖然不是我們的孩子,但是我跟你阿姨也算是看着他長大了。他這一路走來,比別人更加的艱辛,更加的波折。」
「還好現在你在她身邊陪着她,你們兩個都是心地善良的孩子,都會替雙方考慮,這點我不擔心你們。」
「但是你們也要注意一下,兩個人交往相處,溝通很重要。有時候替對方着想是沒有錯,但是一定要表達,一定要說出來。」
「溝通是雙向的,如果你覺得沒有必要,覺得你做的事情雙方一定能理解,那麼你們的關係出問題就是遲早的事情。」
「當然,如果兩個人之間產生了矛盾,有了嫌隙,也一定要說出來。有什麼事情擺到枱面上來說,這樣才能解決問題。」
......
後面,他還說了很多,可是我已經聽不進去了。看着這個個曾經像山一樣偉岸的男人,一字一句事無巨細的向我們交待着。
那種感覺,讓我無法喘息,吳凱也是木木的坐在旁邊,努力的平息着自己心裏的情緒。
終於在我們兩個人互相對望了不知道多少眼之後,我們同起選擇了起身離開。
飛奔似的離開了客廳,離開了家,離開了那個小區。走了多久我們自己也不記得了,等我們終於停下腳步的時候,路上已經看不到行人了。
忍了一下午的眼淚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吳凱一邊啜泣着,一邊拼命的按着手裏的打火機。
可是不管他怎麼努力,最終也沒能讓它發出一絲絲的光亮,我掏出了自己的火機,點着了我們嘴裏的煙。
默默的抽完了一支煙,我們又起身往回走去。幾個小時的行走,除消耗光了我們的體力,也讓我有積壓在心裏的情緒統統釋放了出來。
等我們回到家的時候,他們三個人還坐在客廳里小聲的訴說着什麼。不過卻不再是吳叔叔的個人表演,而是三個人你來我往的在討論着。
見我們回來,他們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我們一眼,然後又繼續他們的討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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