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主簿伸出手去。
那慈祥的神情根本不像是來替被打的衙役們討回公道的,反倒是來問候寧無恙的。
這讓原本準備好動手的莊石成等人一頭霧水。
也讓寧無恙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你誰?
這麼一副自來熟的樣子?
為了防止對方故意套近乎,寧無恙也是以笑示人,但並未伸出手去。
他看得出來,這位主簿大人手臂因為勒了一路韁繩而青筋突起,但氣息均勻,底盤很穩,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他必須要提防着黃縣令派一個無足輕重的縣主簿來干擾他的判斷,不可輕敵。
「主簿大人是來向我要人的嗎?」
寧無恙比劃着篝火旁的十幾個衙役,無奈苦笑。
「他們確實是被我招攬來的義士們打傷了,但事出有因,而且這件事是江湖俠客所為,我也不便插手,主簿大人不妨等他們氣消了再問問他們有何需求,大家再坐下來好好談談?」
先前寧無恙要打人的時候有多果敢。
此時他的「拖」字訣就用得有多慢。
菊香還沒有傳來韓刺史的消息,只要平縣縣衙的人沒有採取過激的行為,他還是不想讓韓刺史難做的,得給官府的人保留應有的體面。
徐主簿深深地看了一眼五花大綁的平縣衙役們,玩味一笑,自我介紹道:「寧先生,我並非平縣的官員,我乃商縣主簿,姓徐,詩聖是我的族叔。」
啊?哦!
寧無恙恍然大悟的同時,連忙伸出手去,把徐主簿要縮回去的手抓住,用力地搖晃了兩下,臉上笑開了花。
「徐主簿,我就說看着你很面善,原來和徐老哥的族侄啊。」
「徐老哥」這個稱呼,讓徐主簿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面對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了一輩的十六歲的少年,徐主簿突然有種低人一等的錯覺。
但他知道自己那位名震天下的詩王族叔,結交朋友不問年紀,如此一來,也不能再擺長輩的譜,臉上的慈祥都少了幾分。
「寧先生,我正幫着黃縣令一起搜查擄走章家大少爺,就是那位洛河第一才子章知達,半路上聽聞這裏發生了打傷衙役的事,特意提前來問問來龍去脈。」
提前?
那寧無恙也不再與徐主簿寒暄,把剛才發生的事,不偏不倚的講了一遍。
等他說完,徐主簿已經驚訝得無以復加。
他知道平縣的縣衙很糜爛,但沒想到已經爛到了骨子裏面。
「竟敢當眾想要扣押寧家的一車香水拉回平縣縣衙去審查,還不告知何時歸還就想走人?」
徐主簿看向那些衙役們。
方才還翹首以盼,等着縣衙來人搭救的趙衙役等人,如果嘴巴沒被堵住,一定會反駁。
可他們嘴裏塞着髒抹布,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再加上來人是商縣的主簿,而非自己人。
他們此時全部像打蔫的秋茄子一樣耷拉着腦袋,迴避着徐主簿的視線。
如此心虛的表現,誰還看不出來是怎麼回事。
徐主簿冷哼一聲,對着站在一眾衙役面前的莊石成抱拳一拜:「好漢們,這些衙役們所犯之事,確實天怒人怨,但這是官府需要處置的事,與好漢們沒有關係,本官想將這些犯了事的衙役們帶回商縣縣衙去法辦,只要證據確鑿,定將他們繩之以法!」
「不可。」
話音剛落,寧無恙便淡淡開口,出聲反駁。
徐主簿驚訝地望着率先開口的寧無恙,再看那些老實巴交的江湖俠客們,聯想到前段時間,寧家招攬人手的事傳得沸沸揚揚。
哪裏還不明白。
這些江湖遊俠怎麼做,全憑寧無恙的吩咐。
換句話說,打人綁人的,也是寧無恙,如今攔他的也是寧無恙,過不了寧無恙這一關,今日這十三個平縣衙役就要一直在這裏綁着。
徐主簿想到後面快要跟上來的黃南明,焦急的詢問:「寧先生是不相信我嗎?」
「我就算不相信你,也相信徐先生的為人,只是此案不光是這些衙役想要強搶一車香水的事,還涉及了平縣自上而下,剝削過路客商的大案!」
寧無恙手指着那些聞聲圍聚而來的各路客商,對着震驚的徐主簿擲地有聲的宣佈。
「我不止要替今晚遇到的事討個說法,更要替來往客商討個公道,替平縣的老百姓們討個更好的明天!」
「洛河道位處中原,地勢優沃,特別是前些年黃河改道,這平縣以北便是肥沃的河流,我來之前還想着從平縣坐船,欣賞一番祖國的風光再去京城,誰承想,車隊領路人根本沒計劃路過平縣,今晚更是駐紮在了縣城外不遠處。」
「連我們這些不經常往來洛河道的人,都知道避着平縣走,其中原因我一開始不清楚,但我現在清楚了,這平縣盤踞着搜刮客商血肉的官府,誰還敢來?這些官員衙役吃得腸肥腦滿,可曾想過平縣名聲掃地,其中百姓的困苦?」
寧無恙的話的讓徐主簿陷入了沉思之中。
對於平縣的事,其實他早就有所耳聞。
可誰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難怪平縣的賦稅自黃南明上任後年年減少,按黃南明的說法,是黃河改道後,不少百姓擔心水淹良田,人人棄田移居。
上頭派人去審查,結果也是如此。
如今看來,只怕是那黃南明故意找的藉口,以假亂真,掩飾他吃拿卡要的真實目的。
「寧先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這件事我接手以後,你們毆打衙役的罪名便可輕拿輕放,要知道,無故毆打衙役,要罰銀五兩起,杖五十,嚴重者還要關押至牢獄十日。」
徐主簿絕非膽小怕事之人。
但他知道寧無恙前往京城的事情更加重要,平縣之事查起來,層層匯報上去再判罰下來,還不知道要走多久的流程。
只能先安撫寧無恙繼續北上西行,其餘的事他來解決。
「我知道徐主簿是一個急公好義的人,也謝謝你的支持,但此事,我不能按照你想的那麼辦。」
寧無恙拱手作了一揖,聽到前方的動靜,抬頭朝着燃起的火把處看去,眼神無比堅定。
「不論是罰銀、杖責還是拘禁,我都認了,但平縣這件事我既然管了,就絕不能虎頭蛇尾,半路撒手。」
有些事需要緩。
但有些事,那就是一錘子買賣,拖得越久,牽涉的勢力越多,最後權衡利弊之下,事情的結局如何,就失去了它初衷。
他的需求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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