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稅雖因周轉城池較多,收取額度相對較高。
可這過稅不只是交給大興的,還要按照過關城池數量,分給樓蘭國。
琉璃盞的供貨商,因此都只送到玉門關外,以此來避稅。
相當於過路稅都交到了樓蘭手裏,賺的錢也是樓蘭人拿大頭,大興只是作為一個賣貨的,收取差價而已。
並且這些差價由於權貴的避稅,以及本身賦稅抽成不高,百里得一都算是好的。
剛才周靜嫻說寧無恙能夠自己燒制琉璃時,周乾第一反應便是,將琉璃掌握在手裏,能為大興國庫增加多少賦稅。
此時見周靜嫻也是提出了這一點,對於這個孫女的表現,是更加滿意,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靜嫻丫頭,有你真是皇爺爺的福氣。」
周乾可不是在給周靜嫻戴高帽子。
如果沒有周靜嫻的話,寧無恙有可能死在了來安縣,哪裏還有燒制琉璃這回事。
周乾連忙朝着周靜嫻招了招手,比劃着他前面的坐墊。
「來,咱們爺孫倆坐下慢慢談。」
「皇爺爺,此事慢不得,寧先生還在府里等着我的消息呢,華師也在等寧先生的消息。」
周靜嫻急切的態度,讓周乾臉上的笑容微斂。
龍威一震,四野皆服。
哪怕周靜嫻也是聞名江湖的殺手,刀口上舔血的人,被皇爺爺犀利的雙眸盯着,還是忍不住渾身發毛,有種劍懸到頸上的危機感。
蘇培元意識到氛圍不太美妙,趕緊彎腰將矮几前的坐墊,躬身往後挪了半步遠的距離,給了周靜嫻一個台階下。
蘇培元看得出來,嫻郡主這是心情太急切,才失了體統。
越是牽涉國家的大事,它越是不能急於求成。
方方面面都要考量好才行。
周靜嫻看到台階,順着便走下來。
她沒有坐到坐墊上,而是直接跪下,對着周乾便磕了一個響頭。
「對不起皇爺爺,我不是想拂逆你的意思,只是我有些心急了。」
除此之外,她更擔心皇爺爺會拒絕寧先生的提議。
她並非單純的因為燒制琉璃的事而着急,而是由於權力不夠,無法保護寧先生合理的利益,甚至是安危而着急。
周乾親自給她斟了杯茶。
蘇培元看到這一幕,心頭狂跳了幾下。
他服侍多年,還是第一次見陛下親自給別人倒茶。
哪怕是前兩任寄予厚望的廢太子,也沒有這樣的待遇。
可見,陛下對靜嫻郡主的期待,遠比如今爭儲的康王與晉王還要高。
長者賜哪敢辭。
周靜嫻捧着茶杯,食不知味的小口連水帶茶葉一起吞入腹中。
微涼的茶水讓她頭腦清明了許多。
周乾見她臉上急色退去,這才不急不慢的出聲問道:「冷靜下來了嗎?」
「嗯」
「現在可以跟皇爺爺說說,寧無恙燒制琉璃需要準備的東西,還有,這琉璃燒制出來,該歸誰來管理。」
像這樣的聚寶盆,周乾自然不想拱手讓人。
就像那平安酒一樣,最好是寧家親自獻上,也免得他還要「禮賢下士」一番去拿回來。
如此巨大的寶藏交給寧家,憑着寧家如今的地位絕對守不住。
因為寧家要面對的可不僅僅大興內部人們的眼紅,還有痛失大興千萬兩白銀收益的整個樓蘭皇族的敵視。
他相信,憑着寧無恙那般聰明的人,一定會懂得該如何取捨。
「寧先生說燒制出來的琉璃會按成本價賣給皇家,大興內的琉璃由他負責,絕不避稅,大興外的由皇家負責,他絕不染指。」
周靜嫻看到皇爺爺在她說第一句話時,便變了臉色,後面的話,她的語氣越來越低沉,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
她似乎賭錯了。
皇爺爺比她想像里的更加貪心。
「靜嫻丫頭,這個條件是寧無恙提的?非如此不可嗎?」
「這」
周靜嫻回想着剛才的情景,再看面前皇爺爺眼中的厲色,迅速搖了搖頭。
「寧先生只是提了一句,他更關注燒制琉璃需要的精鐵何時能夠送到他面前,孫女覺得他傷還沒好就開始嘗試燒制琉璃,而不是準備應對比試,應該是為了華師的身體着想。」
她又將華易生病的事說了。
周乾聽後大吃一驚。
「華易病了?」
在他的印象里,華易由於養生之術,身體十分硬朗,好像從來沒生過病。
怎麼突然就病了?
難道是
周乾心裏生出一個不好的預感,但他只是為寧無恙的良善動搖了一下,便繼續公事公辦。
「你去工部調集寧無恙需要的精鐵,先讓他試着燒制,但他想獨吞在大興的琉璃售賣權是不可能的,朕只能允諾他,像釀造平安酒一樣使用琉璃。」
賦稅確實很重要。
可哪有自己賺錢來得痛快?
周乾為了防止靜嫻丫頭陷入兒女情長當中去,還特意敲打了一番:「靜嫻丫頭,你可是工部監造官,你應當知道由於平安酒一事,各地興起多少工匠發明製造的風向,但工部的銀錢預算,是六部里最少的,這件事朕幫不上你什麼忙,可如果燒制琉璃這件事,你能與寧無恙商談下來,讓他把工藝上交給你,琉璃的收益便歸工部掌管,由你全權、終身負責。」
周乾特意在「全權」和「終身」這兩個詞上加重了語氣。
以示他的看重。
可周靜嫻想到寧無恙對她的信任,內心十分煎熬,沒有半點高興的樣子,沉聲回應:「皇爺爺,我會盡力說服寧先生的,可如果寧先生一時糊塗做錯了決定,還請陛下給他一次機會。」
「寧先生一路走來,歷經了那麼多的波折,寧家如今在京城也未立足,他也有他的難處和急情,還望皇爺爺能夠體諒。」
砰!
周靜嫻以頭抵地,以示請求的誠意。
哪怕周乾心裏明白,就算寧無恙真的犯糊塗,他也不可能動寧無恙一根手指頭。
但談判的時候,還是得擺明立場,拿出堅決的態度,逼着寧無恙退步。
寧家光憑香水和製冰,足以賺得盆滿缽滿,沒必要擔着可能被敵視者滅門的風險,和他爭搶琉璃的收益。
難道是因為他打算秋後論賞,寧無恙覺得封賞不夠力度,才想着多賺些錢,利用財路去打通官道?
這麼一想,周乾緩和了故作嚴肅的面色。
要想馬兒跑,就得給馬兒餵夜草。
給寧無恙一些好處,說不定寧無恙還會給他展現別的驚喜。
一味地考驗寧家的韌性與忠誠,卻不給好處,仔細想想他確實做得有些過了。
「你替朕給寧無恙帶句話,只要他獻上琉璃的方子,朕便賞寧家一個絕對比他拿到琉璃售賣權更大的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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