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店開設在某幢樓房的底層。
店門口沒有招牌。
推開下垂的透明塑料門帘,一股寵物的臭味混合着冷氣撲面而來,差點把方磊逼退出去。
他用手捂上嘴巴,還沒開口說話,一個二十多歲的、戴口罩的小伙子就走上前來。
「大叔第一次來吧,給。」
他遞過來一隻一次性口罩和一雙手套。
方磊猶豫了一下,接過口罩戴了起來,但手套卻沒要。
他只有在犯罪現場才戴手套。
「如果要觸摸寵物的話,麻煩還是戴一下手套吧,以免細菌交叉。」
方磊環顧四周。
屋內三面牆都上下疊放着寵物籠子,幾乎每隻籠子裏都有一隻小狗,品種多樣。
它們似乎都在睡午覺,對陌生人進入並沒有什麼反應。
方磊擺擺手,表示自己不逗狗,小伙子這才把手套收了起來。
方磊發現他不是剛才在便利店買東西的那個。
「那,這位大叔,請問需要買點什麼?」小伙子笑着說。
「我是警察,想來詢問一些事情。」
當方磊亮出警員證來之後,對方明顯愣了一下,態度也變了不少。
「哦,警官,什麼事?」
「是這樣,最近小區發生了一起高空墜狗案,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好像還砸死人了?」
「嗯。」方磊依然在觀察店鋪的情況,「你們的店開了有一段日子了吧?」
「有一年多了。」
「那你應該對小區里寵物情況比較了解咯?」
「算是吧,小區裏的養狗居民經常會來店裏逛逛,買點寵物用品,也會聊聊養狗的心得,包括我們有時候也會給狗狗看病。」
「哦,你們還是獸醫?」
「我們有個合伙人學過獸醫,有行醫資格證。」
「你們有沒有見過它?」
方磊從口袋裏拿出那張黃狗的照片,遞給那個寵物店老闆。小伙子接過去了,低頭看。
方磊發現口罩上方的眼睛中迅速閃過一絲慌張。
雖然很快,但還是被他抓住了。
「怎麼了?」
「沒見過」
小伙子把那張照片遞還給方磊,但後者沒有接。
「要不要再仔細看看。」
「不用了。我沒」
「不,你見過。」
小伙子驚訝地看着方磊。
「你是不是有什麼不願意跟警方說的?」
小伙子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嘆了一口氣,並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訴了方磊。
幾天前,有四個小孩曾經把這條狗帶到了店裏來。
當時這條狗已經死了。
老闆給這條狗做過了一番檢查,發現它生前遭遇了虐待,而且是被人用錘子敲死的,可以說非常殘忍。
但是小孩子說要報警,他勸他們最好不要,第一警察不太會管這一類事(說這話的時候,他看了方磊一眼),第二是因為中國沒有動物保護法,即便抓住了對方頂多也就教育一頓,所以這事報警沒什麼用。
後來,那幾個孩子就把狗狗帶走了。
「警官,我真沒有詆毀你們的意思,我們開寵物店的時間也不短了,見過了不少這種寵物糾紛的事情,一般來說,警察確實不太上心,所以才會這麼說的,還望見諒。」
「那幾個孩子走的時候是不是挺失望的?」方磊並沒有去回應老闆說的話。
「嗯,總之看起來他們挺傷心的。這些都是很可愛很善良的孩子。」
「那你覺得是他們把狗從樓上扔下來的嗎?」方磊想起了那些電纜,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他還是想聽聽這個小伙子的看法。
「很難說。但我希望不是。」
方磊點點頭。從情理上講,他也希望不是。但證據已經在一步步夯實,這群孩子就是那場意外的肇事者。
「最後一個問題,我需要這幾個孩子的名字。」
「能不能」
「不能。」方磊說道,「無論他們犯了什麼錯,都應該站出來承認錯誤,承擔責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躲起來。你說對嗎?」
小伙子考慮了一下,點點頭。
「我只知道其中一個女孩的名字。」
「叫什麼?」
「李微微。她們家是在小區里開早餐店的,她偶爾也會在我們這兼職,幫忙遛遛狗,送送貨,賺點生活補貼。」
「李微微」方磊腦海中浮現出來了上次自己在追逐那個維修工時,看見的那個牽狗的女孩。
「警官,如果可以,儘量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這些小孩都還是孩子,我擔心他們會記恨我,說我出賣了他們。」
「放心,我不會說的。不過要記住,你並沒有出賣他們的,而是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
「嗯」
方磊感覺口袋裏傳來一陣手機的震動。他拿出來一看,是手機維修店打來的。
「那就這樣,謝謝你的幫助。」
「不客氣。」
方磊舉着手機,走出了寵物店,同時按下了接聽鍵。手機店老闆告訴他,摔壞的屏幕已經換好,可以過去取用了。
「另外,有個來電顯示為王局的人給你打了很多電話。」
方磊立刻趕往手機店。剛拿到手機,王局的電話又打來了。
「老方,你在哪兒呢?找了你半天了。」
「我手機摔壞了,剛修好。什麼事兒這麼着急?」
「你趕緊回局裏吧。他們找到柴浩成了。」
在鄰市郊區的一幢民宅前,隊長蔣健看了一下手錶,然後大手一揮,身後的持槍刑警就朝宅子包圍過去。
在此之前,他對局長把他調來抓捕一個偷拍販賣女性視頻的猥瑣維修工感到不滿。
「這是方磊的案子,應該讓他親自帶人抓捕。」
「胡說八道,你是刑警隊長,你好意思讓一個快退休的老頭去抓人?」
「可我不是還在弄天平山女屍的案子嗎?哪有時間」
「讓你去就去,哪兒這麼多廢話!再說了,你找到嫌疑人犯罪的確鑿證據了嗎?」
一句話讓蔣健啞口無言。
自從上次對劉輝的審訊失敗之後,他一直在挖證據,但可惜的是,除了不在場證明和殺人動機之外,並無明確的證據能將劉輝定罪。
最後,他只能把劉輝給放了。
另一邊,調查柴浩成下落的偵查員倒是很快取得了進展。
柴浩成的身份證信息是真的,本地人,老家就在s市南郊的柴家村。
偵查員到了他老家後一番打聽得知,柴浩成妻子早死,兒子一直在外地,而因為做生意,向親戚朋友以及銀行借了不少錢,失敗後幾年前逃了出去,再也沒有回去過。如今屋子已經廢棄,院牆上到處都是討債的標語。
很快,警方又在鄰市發現了他的蹤跡。
昨天下午,鎮儲蓄銀行曾支出過一筆伍萬元的儲蓄取現,取款人正是柴浩成。
警方循着蛛絲馬跡,找到了眼前這間大門緊閉的平房。
據鄰居交代,嫌疑人前一天晚上回來後,就沒有出過門。
三十秒後,警方破門而入。
在裝修簡陋的客廳中央,蔣健第一次見到了柴浩成本人。
他雙腳離地,面目猙獰,脖子懸掛在佈滿灰塵的吊扇下,一旁是被踢翻的木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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