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姜暖每日謀劃着把道邊的幾塊地收入自己囊中,並親自指導着新來的幾個人開始學着做點心時候,渭國太子畢月烏啟程離開大梁帝都歸國的日子到了。而不遠千里前來大梁迎接太子回國的渭國國師也將一同返回。
雖然那日畢月卿來的時候說過是來告別的,可當岑相思那晚回來把他們離開帝都的確切日子告訴姜暖的時候,她心裏依舊很難受。
不忍離別,終須離別。
在交通十分落後的古代,很多分別便是永別,以後再無相見之日。因此姜暖有些傷感。姜暖喜歡畢月卿,她打心眼裏憐惜這個眼睛雖然看不見但心裏依舊充滿陽光的青年。雖然兩個人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在他們的心中都是將對方當了知己的。
熬了幾乎一夜,姜暖把自己關在廚房裏忙活着。畢月卿走的時候會有很多達官顯貴去相送,這其中並沒有她的位置。而姜暖也確實不喜歡分別時的那種氣氛,所以她只把自己親手做的一道食物讓岑相思帶給他。
接過姜暖遞過來的那隻小巧的竹籃,岑相思的臉沉的像是隨時都會打雷下雨一般。有些疲憊的姜暖卻是很明了的笑了笑,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什麼,那妖精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了些:「真的?」
姜暖連忙點頭:「當然了!給你留的可是一片一片的挑出來的呢,要不我們現在就去廚房裏看看?」
「不用了,我要趕緊進城去,畢竟這次送的是畢月烏,若是遲了可是不好。再說,我哪裏有那么小氣,連你送別人一點吃食都計較的?」岑相思頗不以為然的說道。
姜暖表情鄭重的點頭,對他的這番話表示十分之認同,哄得那妖精搖頭擺尾的走了出去,她才關上院門,小聲的說道:「呸!」
帝都外的十里長亭正是接來送往的時候。
送行儀式剛剛舉行完,畢月烏因為從小就在大梁生活,因此認識的官員名流甚多,看那架勢還要寒暄好一陣子。畢月卿獨自離開了喧鬧的人群上了自己的馬車,安靜的坐在裏面。隨手在身前的案几上拿起一本書打開,用纖細的手指摸在書頁上,秀美的臉龐微微抬起朝着車窗的方向。
「國師大人。」隨行的侍從在車廂外躬身說道:「茶泡好了,就是您要的去年的秋茶。」
「嗯。」畢月卿在裏面輕聲應了。
車廂的帘子挑開,一個小童先躬身上了車子,對着端坐在裏面的國師大人行了禮後才反身接過車下侍從遞過來的托盤,輕手輕腳放在了案几上,然後行禮退下。
畢月卿眼睛雖然看不見,但他還是不喜歡被人貼身侍候,大多時候一些小事他都是親自去做的。
把手裏的書籍準確地放到方才拿起的位置上。他右手試探的往托盤的位置伸去,從空氣中溫度的變化,感受着茶壺的位置,拿起茶壺,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後迫不及待地端在鼻尖聞了聞,然後不經意的一抹淡笑就浮上了他的唇角眉梢,溫柔得使人心醉。
「這個也是你的味道。」秋茶,入口稍苦,回口甘甜,齒頰留香。畢月卿說那是姜暖的味道。
只因在尚武莊離開時她的一句話,告訴他今天泡的是秋茶,他這一生便在沒有換過別的茶……
迎面的帘子再一次被掀開,畢月卿只覺得一股涼風卷了進來,耳邊都是早亂的不熟悉的人聲。他微微蹙了下眉,然後開口問道:「逍遙王爺,您有事兒?」
車廂外的岑相思也皺了下眉,風傳,現在這個原本默默無聞的男子這次在大梁帝都的幾次現身,已經被人們驚為天人,一時間風頭無兩,竟是隱隱都要與他齊名的四國美人了。在沒有看見畢月卿之前,他好似沒有在乎過這個美人的排名,如今……岑相思擺了一個非常優雅的姿勢,明知道畢月卿看不到,他依然用他認為最優美的動作把手裏的那支小小的竹籃往車廂里的案几上一送:「我家暖暖給你的,她說,肚子飽的時候就不會想家,還說祝你一路順風……」車廂很寬大,如果想把竹籃放到那個案几上,岑相思必然就要傾下身子,如此一來倒像是在給畢月卿行禮一般,這讓他心裏有些不快,於是迅速的放下東西後,自動把姜暖說的,有事可以寫信之類的話給咔嚓掉了。
「暖暖給我的?」顯然是沒有想到會收到這樣的禮物,他馬上把手裏的茶杯放在托盤裏,伸出手去摸索了一下,快速地把那個竹籃提了起來,放在膝上,然後用雙手在籃子上撫摸着,最後他把籃子舉到鼻尖聞了一下,才開口問道:「這叫什麼?」
「杏干肉,她一夜沒睡,就為了做這個。」早上拿着這隻籃子一上馬車,岑相思就打開看了,見是像梅子干一樣的東西。用手指拈了一片放在口中一嘗,酸甜而又有咬勁的口感,愣是沒有一點肉的腥氣,吃起來的感覺既像肉乾又像果脯,是他從未吃過的。一股醋意由內及外岑相思如同都被泡在了醋缸里一般地磨牙:「以後暖暖只能給我一個人煮飯做吃的!哼!這麼費心的為那個國師準備,你有考慮過人家的感受麼!不行,這個一定不能給他……」
「行了,東西本王已經送到了,國師大人一路多保重吧。」岑相思虛情假意地對着人家拱了拱手轉身便要離去,可他又停了步,重新走到馬車前,再一次撩開車簾陰森森地說道:「暖暖這個名字只能我叫!」
帘子再一次放下,外面的喧鬧也再一次被隔絕開來。畢月卿低頭,把下巴抵在籃子的竹柄上喃喃自語:「暖暖,暖暖,暖暖……我都叫了好多次……憑什麼不能叫了……我就叫!」
在心裏輕輕地嘆了口氣,畢月卿停止了自言自語,小心地把那隻竹籃的蓋子打開,一股濃濃的香甜的味道馬上就溢了出來,他閉上眼睛細細地體會着這香味的不同:「這是豬瘦肉,沒有一點肥肉的精瘦肉呢。」畢月卿說道。
杏干肉是後世北方一道很有名的酒菜。正宗的做法比較繁複,所以姜暖才忙了幾乎一夜的時間。成品是冷食的可以保持多日不壞,用的正是精瘦肉。
打開竹籃中的油紙包,車廂中的香味愈加濃郁。畢月卿伸手捏起一片來放在口中細細的嚼着,酸酸甜甜的,這也是暖暖的味道……
「暖暖,我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馬車緩緩地駛動,朝着渭國的方向開始了這次的長途征程。而畢月卿覺得自己的心仿佛並沒有帶走,
這是一條歸家的路,與隨行的渭國人此刻的興奮心情不同,車隊中間的那輛奢華寬大的飾有金色雲水紋路的馬車上坐着的是頭戴金冠身着黑色錦袍,面無表情的渭國太子畢月烏。
從與岑相思等人揮手告別後他便默不作聲的直直地坐在車裏不說一句話,兩隻攏在袖中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此刻他的心裏亂到了極點,而他的思緒似乎是斷了散了,根本不能思考。
冥冥之中,他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就這麼走出大梁。當年是他孤身來到了這裏,如今十多年的光陰過去了,他依舊要這麼孤單的離開麼?
相思,對他來說似乎是一個美夢,夢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而那個人呢?那個和他翻滾在一張榻上的,讓他哭喊着求饒的人呢?他還沒有報復回來呢,那個混蛋就已經成親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還一下子娶了兩個女人……
「混蛋!」畢月烏的兩隻攥了拳的手重重地落在身前的案几上,發出沉沉的『通』地一聲。
「殿下?」跪坐在車廂尾部的侍從連忙問道。
「讓車隊走的快一點,這麼慢,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到!」他陰沉着臉說道。
「是。」侍從應了,又往外移了移身子,然後將帘子撩起一些,馬上就騎在馬上的侍衛跟了過來等着吩咐,「殿下命令讓車隊走的快一點。」
「是。」騎馬的侍衛在馬上對着畢月烏行了個禮後,拍馬而去。
「在看什麼?」看着挑着帘子往外看個不同的侍從,畢月烏不耐煩的呵斥道:「越來越沒有規矩!」
「殿下,有個人好像在追着我們的車隊呢!」那侍從伸手指向車外,很驚奇的說道。
畢月烏馬上傾了身子一把撩開車窗上的帘子,尋着大概的方望去,打着渭國旗幟的車隊很長,從他的這個位置是看不到車尾的。而且因為整個車隊都被騎馬的侍衛護在中間,閒雜人等是靠近不了的。因此畢月烏只把視線在後面掃了幾下,就移到了與他的馬車平行的位置上。
「停車!」他看見了,在與他的馬車平行的護城河的對岸正有一個白色身影如劍般追着他的車隊前行,並且不停的揮舞着手臂,似乎就是想要引起他們的注意呢。
閉月的心都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那是他啊,只一眼,別看他穿了與平日不一樣的袍子,但他仍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
此地距離大梁的帝都不過六七十里的樣子,隨性的官員有些迷糊,不是才傳了命令讓快點走麼,現在怎麼又停了下來呢?
所有的人都有些摸不着頭緒,你看我。我看着你。
「你們繼續走!」從車上一躍而下的畢月烏像轟鴨子似的趕着身後的那些人,而他則是雙手負在身後,冷冷地望着那個站在河對岸沖自己搖手的男人!
河面大概有七八丈寬,河面的冰正是似化非化的時候,對面的那個人,見畢月烏下車來等着自己,馬上也停了腳步站在河邊左右打量着。
「哼!本宮倒要看着你怎麼過來!」畢月烏見到他是滿心的憤恨,只恨不得立時就把這個人給生吞活剝下去。
那人只是遲疑了片刻,便飛身縱入河道,許是跑的太久,他的身子有些沉,第一步就點破了腳下的殘冰,一條腿落入了冰水中。
「小心啊!」畢月烏幾步走到河邊,衝着那莽撞的傢伙喊道。
那人也知道不好,猛地提氣,另一隻沒有入水的腳踏在旁邊的冰上,稍一借力,身子高高拔起已是出了水面,再一個起落,他喘着粗氣走到畢月烏身前,非常狼狽的說道:「你忘了帶我走……」
「你是混蛋!」身前的那人不知道是怎樣從家中逃出來的,身上居然只穿着薄薄的裏衣!可畢月烏已經想不到這些了,他揮起拳頭就朝着對方砸了過去:「竇崖,你是個混蛋!」
「嗯,我混蛋……」毫不迴避的讓胸口受了着一拳,竇崖痛的身子蜷起,但他馬上就站直了,然後輕輕的說道。
「我讓你娶親你就娶啊,還娶了兩個!」第二拳夾着風聲又到,『砰』地一聲打在他的肩上,畢月烏自己都覺得手有些痛了。
「娶了,我是竇氏的少主,我有責任為竇氏開枝散葉。」接連受了他兩拳,竇崖覺得氣血有些不穩。但他依舊又站直了身子。
「混蛋!那你就過你的小日子去吧,還來追我做什麼!」畢月烏的第三拳是帶着哭聲撞出去的,是的,他是整個人像潑婦一樣的撞向了臉色蒼白衣衫散亂的竇崖的。
「你不帶着我走麼?」竇崖張開雙臂,身子已是遙遙欲墜,他定定地看着衝過來的畢月烏說道:「從今以後,這世上再沒有竇氏的少主,只有畢月烏的竇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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