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一口氣,她打開了房門,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前院裏,借着月色能看見一團黑影糾纏在一起,『砰砰』的拳頭揍在人身體上的聲音如搗蒜一般。地上那個看不清容貌的挨揍的男子正在不斷升級着自己的稱呼:「好漢,饒了小的吧!大俠,大俠,不要再打了!」
『砰砰』又是兩拳,姜暖聽得渾身舒坦。
「哎呦!大爺!再打就打死小的了!」
『砰砰』沒二話,這幾下子更實誠。
「親爹啊!活祖宗!您別再打了,骨頭都斷了!」這回這叫聲聽着都劈了音。
慢步從他們身邊走過的姜暖撇了撇嘴角,輕飄飄地對着那個黑衣漢子說道:「這壯士也能忍?他管你叫祖宗不是罵你呢麼?壯士家什麼時候出了這種半夜爬人家牆偷東西的鼠輩了?」
『砰』!
伴隨着一聲悶哼,地下的那個人暫時叫不出聲了……
緩步走到門口,只從院門的門縫裏就能看到外面隱隱的火光,也能聽見略顯嘈雜的聲音。姜暖頓了頓,讓自己的情緒安靜得如同一口無波的深井。然後在一陣緊似一陣的砸門聲和那個女子的叫罵聲中慢慢敞開了院門。
幾隻火把立時將她四周照的通明,她眼神凝重地掃了一眼台階下圍觀的眾人,然後把目光盯在站在門口的那個肥大身影上,果不其然,正是白天在自己家門口找事的那個女人。此時她的一隻手還攥着拳頭高高舉起保持着砸門的姿勢,只是猛然看見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姜暖讓她有些愣神。
原本讓她以為時日無多就要病死的那個又痴又傻的少女,此時正穿着一件做工精緻的湖藍色的對襟襦裙面無表情地望着她,而深秋初冬時節的深夜再配上少女這一身極淡的顏色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愈加清冷不能靠近,倒似不食人間煙火一般。
「何事?」等了半晌也不見那女人開口,姜暖淡淡地問道。
「娘……救我……」一聲蚊吶般大小的若有若無的輕喚終於使愣在門口的女人清醒過來,她朝院裏看了一眼,就嗷地一聲怪叫踉蹌着沖了進去。
早有準備的姜暖連忙利落的側了身子,讓她那肥大的身軀堪堪擦着自己的衣袖擠了進去。
「抱歉,擾了眾位街坊鄰居的清夢!」姜暖對着門口依舊探頭探腦的眾人做了個請的手勢,接着說道:「剛巧我府上捉了屢次前來偷盜的竊賊,大家不妨進來做個證人,若是衙門裏有人問下來,也好請諸位幫襯着說句話。」
台階下的眾人大多確實就是住在左近的鄰人。因這一年常見她痴痴呆呆地領着兄弟四處遊逛尋找吃食,所以眾人對姜暖也是面熟。只是今天乍一見她能如此明白條理清晰的說話還是很有些讓人感到意外的。於是大家互相望了望,有喜歡看熱鬧的,有心善怕她姐弟遭人欺負的,總之是各懷心思地隨在她的身後湧進了姜府的正院。
此時先前衝進來的那個女人正朝着地上躺着的那一團黑影探頭探腦的張望着,腳步有些遲疑。「你們幾個把火把舉過來往那裏照照。」她指着躺在地上的一團人影對身後的婆子丫頭叫道。
「娘,是我啊……」在火光的映襯下,地上那一團東西動了動。
「撲哧!」姜暖拍着巴掌面帶笑意的走了過來,對着兩手叉腰,一腳踏着地上那個毛賊的黑衣人誇獎道:「打的真是太到位了啊!果然是連他娘都不認識他了!」
「金寶?兒子啊!」終於認清地上那人身份的女人一下子就不管不顧地撲了過去,口中猶自喊道:「你這惡賊人快放開他!否則老娘活剝那兩個小雜種的皮!」
「通」!也沒見那黑衣人抬腳怎麼踢的,那胖女人肥碩的身軀就飛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趴着起不來了。
圍觀的眾人驚叫一聲,連忙散的遠些。倒是一個瘦小枯乾的中年漢子哆嗦着撲上去扶起她叫道:「夫人,夫人,你可還好?」
被踹得有些岔氣的婦人,緩了好一陣才又提起精神來,抬頭看見費力扶着自己的漢子抬起蒲扇般的大手就抽了過去:「孬貨!除了吃飯造糞沒有一點用處的廢物,不如死了乾淨!只會看着你老婆孩子被人欺負,連屁都不敢放麼!」
那漢子被她在眾人面前打了臉,一面立時紅腫起來火辣辣的痛,而另一面卻是泛起了青白色,有些掛不住顏面了。
耳中聽着四周左鄰右舍的各種議論與嘲笑,他攏在袖中的手狠狠地攥了幾次拳終是放開了,依舊低聲下氣的說道:「金寶和銀寶頑皮,沒事翻進了這邊的院子來逗他妹子玩,也是該打。讓他們趕緊給阿暖陪個不是也就是了……」
「銀寶,銀寶呢?」不待自己的漢子說完,那女人又開始東張西望左右找尋起來,「我告訴你小賤人!如今你若是傷了我兩個兒子,老娘定饒不了你這蹄子!一早就賣了你進窯子,讓你千人騎萬人睡!連你家的小雜種也一併白送了倌樓,大了天天被男人捅!一世不得翻身!」
「馬素雲!你瘋了,說的這是什麼!」被這番話驚得完全亂了心神的中年漢子趕緊走過來對着姜暖作揖道:「阿暖,你別和你嬸子計較,如今她是氣瘋了亂咬人,等回去老叔就收拾她!」
「幹嘛要回去收拾啊?」姜暖抬手攏了一下鬢角的碎發,沒有任何表情地說道。
「這個,這個……」那漢子踟躕了一下,一雙四白眼的眼珠猶自骨碌碌地轉了幾轉,思量半晌,心一橫轉身走到馬氏身前抬着手說道:「老叔這就教訓這個不知進退的潑婦!」
「姓姜的,老娘看你敢打我!」馬氏自嫁與這漢子就一直在家中作威作福,仗着身高馬大將個男人呼來喝去,何時怕過?所以到了這個時候依舊嘴硬。
『啪』!只見那漢子緊閉了雙眼掄圓了就是一巴掌抽了過去,只打得馬氏一個趔趄,立時住了嘴。不可思議地望着他,也是直到今日她方知道自家男人的力道有多大……
「哎呦,聽這聲音脆的,我的手都疼了!」姜暖抬頭望天,甩着兩隻手不停的吸着氣:「換鞋抽!」
不是阿溫告訴過自己麼,那潑婦每次追打他們姐倆的時候都是隨手抓了什麼東西就打將過來麼?如今正好讓她也嘗嘗這鞋底子的滋味!
「……」
那漢子愣了半晌,回頭看了一眼仍舊望天的姜暖以及身前踩着自己兒子的黑衣壯漢,終是脫下腳上的一隻鞋子,劈頭蓋臉地就朝馬氏抽了下去:「瘟貨!一腦子豬油的毒婦,讓你嘴賤!」越打越氣,下手也越重。心中暗罵這個沒有腦子的蠢婆娘今日怕是要害死自己這一家子了……
也是那馬氏平日太過囂張,仗着兜里有幾兩從姜府搶來的銀子,在鄰裏間亦是橫着走的主,所以見她被打的傻了,滿嘴流血,眾人也只是看着,竟沒有一個人過來勸。
那漢子抽打了一陣,也是感到有些累了,才停了手。慢慢地轉了身子,手裏仍舊拿着鞋也未穿上,就那樣一瘸一拐地走到姜暖面前,『撲通』一下直直地跪在地上,聲音嘶啞地說道:「阿暖,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老叔跪下求你了,饒了他們吧!」
一直望天的姜暖卻側了身子並不受他這一禮,口中冷冷地說道:「老叔?你是誰家的老叔?從沒聽家父提過他還有兄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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