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我也沒法為你解答。」巫元鐸緩緩搖了搖頭,開口道。
陸虞實力非同一般,且悟出了劍意,乃是能夠與應龍子比肩的人物。況且之前生死斗之時,陸虞曾開口宣揚自己與應龍子有關,是元兆山一方的修士,身為牙斗苑派系修士的一員,巫元鐸自然重視於他。
巫元鐸頓了片刻,接着向陸虞說道:「莫說是我,即便是我巫桐嶺的前輩祖師,也不知這些屍鬼來自何地,又為何能夠在這裏生存。
當然,或許他們知道內情,但涉及到一些不該讓我們知道的事情的緣故,所以並沒有告訴我等。」
「至於你最後一個問題,我倒是可以回答。」
巫元鐸身上銀色長袍隨風飄蕩,繼而修長如玉的手掌從袖中探出,一團蒙蒙地灰色巫氣從掌心湧出,絲絲銀色電光在巫氣中穿梭。
電光跳躍,巫氣從巫元鐸手中飛出,迅速席捲蔓延,像是一片烏雲從天蓋壓而下,雷電如雨劈落,將撲到兩人近前的陰鬼磨滅。
「這些陰鬼邪屍等像是憑空誕生的,誰也不知其來由,但存在久遠,根據典籍記載,幾十萬年前的扶桑神樹上便已經存在了。至於再之前是否存在,就知之不清了。
而且它們似乎不會減少一般,即便是這次將其滅殺斬盡,下一次扶桑神樹禁制開啟,再登神樹,仍然會有陰鬼等出現。」
巫元鐸猶豫了片刻,似乎在思慮忌憚着什麼,旋即又向陸虞說道:「而且之前死在神樹上的修士似乎會被莫名氣息或規則污染異化,有些變作了陰鬼,只剩本能,有些腐爛又生出靈光,渾渾噩噩死,卻不得安生。」
巫元鐸聲音低沉,雙眼宛若掩在朦朧迷霧中,難以看清他在想些什麼,隱約有股戚戚然和兔死狐悲之感。
沒有人可以在這扶桑神樹上保證自己絕對能夠存活,若是意外隕落於此,但屍體或殘魂卻重新誕生靈光,化作陰鬼和邪屍只知食人噬血只是想想便覺得不寒而慄。
「被莫名氣息或規則污染異化,化作陰鬼」陸虞眉頭緊鎖,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又覺得不可能,不現實。
按理說唯有在一些死氣濃郁、陰氣匯聚的冥土或陰域等才有可能發生這種情況。長埋地底的屍體通靈,或陰魂不散被死氣蘊養,誕生出靈光或靈智,甚至能夠修煉,踏上修行路,與另一種生靈幾乎無異。
但這種情況太過罕見,能夠蘊養屍體和陰魂的絕地天下少有,且條件苛刻,可以說是奪天地造化,哪裏能如此輕易便能讓殘魂和屍身再現生機?
恐怕只有傳說中的地獄幽冥,羅酆黃泉這等鬼神之地才能夠擁有如此玄妙,讓無數陰鬼邪屍聚集,讓屍首殘魂再生靈光。
但地獄黃泉向來只有傳說,但卻從未有人真正見到過,也並無證據證明其存在。所謂記載也是似是而非,太過虛無縹緲,更像是杜撰或想像出來的,難以與現實聯繫到一起。
況且,即便地獄真實存在,又怎麼會和扶桑神樹扯上聯繫,兩者之間,大相徑庭。若此處是至陰之地『虞淵』,或許還會有幾分可能。
「地獄,傳說存在於地底,幾乎與九州一般龐大,如同九州的倒影。若說九州是生靈的世界,那地獄便是死靈的天地。如此想來,似乎不會與扶桑神樹產生關聯。
但傳說中,稱神明、作神仙的那等無上存在,可虛空造物,可操握凶吉,更可一念間通達生死,知曉過去與未來,其手段難以想像,不可揣度。」
「或許是一尊來自地獄的鬼神存居於此,在其影響下產生的變化」
陸虞思緒飄遠,聯想到許多,也產生許多猜測,但很快便將思緒收了回來,不再去想。
這些事情離他太過遙遠,迢迢不可及,也不是他能夠摻和、干涉得了的。此刻想再多也無用,徒增煩惱,杞人憂天。
「這些屍鬼陰靈等其實算不得太大阻礙,真正危險的地域還在後面呢。」巫元鐸低聲道。「越接近頂部,便越危險。扶桑神樹的上部,莫說我們這些太一境修士,便是三道境來此,也是有去無回。而且這還是禁制開啟後,大大削減了各種危難阻礙的情況下」
「當然,神樹頂部,十顆太陽存在的位置,也不是我們能夠接近的。真要冒險試探,只會自尋死路。」
「哦?這扶桑神樹之上竟然如此危險?怎會如此?」陸虞有些詫異。
雖說在來之前便做過一些了解,也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真正面對,還是難以想像如此神聖靈根之上會遍地危機,厄難重重,太過反常。
本是福境寶地,神聖祥瑞瀰漫,如今卻仿佛厄土,災禍不絕,詭異不詳延綿,滅絕生機莫非真有鬼神、屍解仙這等無上存在於此地棲息,作祟?
可若真是如此,難道就沒有其他強者出手干預?天地靈根染上災厄,豈能坐視不管?創造蒼梧之野的那位大人物竟置之不理,任由其為之?
陸虞難以自抑地向各處聯想,思緒萬千,但又細思極恐。
而巫元鐸對此仍然是無法作出回答,只得搖搖頭,回一句不知,不明。
這些陰鬼邪屍等雖然數量眾多,但卻並無神智,只有一點蒙昧靈光,渾渾噩噩,只能憑本能行事;且大多實力並不強,以陸虞他們的修煉境界來衡量,約莫處於元氣境和太一境小成之間,能夠達到太一境圓滿者,已是屈指可數。
所以即便只以餘光島修士為主力作出抵禦,對其清除滅殺,也已是綽綽有餘。
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在付出輕微代價的情況下,各方修士便將那群陰鬼邪屍等清殺了十之八九,幸運存活下來的自然不足為慮,任由其四散逃竄。
畢竟,他們的目標可並不是平靖這些陰鬼邪物,而是尋找機緣造化,提升自身,希求突破,沒必要與它們糾纏。
接下來,各方隊伍在略作休整後,繼續上路,向扶桑神樹上部行進。
一路上,陸虞他們也不知遭遇了多少災厄,經受了多少折難,不知有多少修士隕落於此地,血灑長空,屍骨難存,再無歸期。
這一路,似乎就沒有太平安和的地方,各處皆是險境,危機四伏,殺機遍藏,時刻如履薄冰上。
有成千上萬的金烏突現,發出高亢啼鳴,羽翼金黃流動寒光,如黃金鑄煉而成,凶戾而殘暴。眼瞳赤紅,氣息混亂帶着瘋狂之意,渾身裹挾着金色的烈焰從空中撲下,像是一顆顆流星奔落,如同滅世,向眾修士「轟砸」而去。
有金色霧氣突兀降臨,防不勝防,將所有人籠罩,向腦海泥丸宮中侵蝕。難以抵禦,讓人產生幻覺,如墮夢中,失去自我,化作一具具行屍走肉,甚至引火自燃,焚成一堆灰燼。
又有火光從虛空中湧出,像是一片海潮,浩浩蕩蕩,各種色彩皆有,將眾修士淹沒。形成一道道鎖鏈將其洞穿,焚盡其血肉,只餘下骨骼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被鎖鏈牽引着向神樹深處走去,讓人毛骨悚然
漸漸地,危難災禍愈發強橫,似乎要滅絕一切生機,甚至對陸虞這等實力的修士都造成了一定的威脅。
一位位修士割麥子般倒下,血腥氣撲鼻,屍堆成山,血流成河,將大地染紅,滿眼儘是血色。呻吟聲,嘶喊聲,求救聲不絕於耳,滿是絕望、悔恨與悽厲,讓人心中悲慟而憤恨!
人命在此刻如草芥,被無情的收割,死亡之氣猖狂肆虐,淹沒一切生機。
甚至有許多修士不知是被無形的力量蠱惑、污染還是在瀕死之際釋放出了心中的惡念,竟然對同行者下殺手,發生自相殘殺之事!
頓時,境況更加混亂,甚至失去控制。所有修士在死亡的威脅下為活命不擇手段,失去了以往的堅守與本心,只要能活着,便是對身邊的伴侶、手足下殺手也在所不惜。
陸虞腳踏血河,手提絳河劍,從一具具屍體中走過,一身白衣不染滴紅,一步步向酉極君不遠處的那赤袍金髮少年走去。
那赤袍金髮少年,赫然便是當初假扮司徒郁儀,夥同幽影女子算計陸虞的那隻金烏。
「造化弄人,天命不可違,你終究還是難逃這一劫。」陸虞面容冷漠盯向那赤袍少年,「之前想出手卻一直未尋到機會,讓你活到了現在,我看你如今還能往哪裏逃!」
唰!
陸虞持劍向前奔掠,像是一道光從滿地鮮血中閃過,卻不留絲毫痕跡,不過幾個呼吸便出現到了那赤袍少年面前。
手中絳河劍橫起,劍光煌煌釋放開來,將籠罩在半空的血霧煞氣貫穿。
陸虞一出手便是全力,甚至施展出劍意,毫不留情,亦毫不掩飾,緋紅的劍光在這片人間煉獄般的天地中似乎並不顯眼,但卻威勢迫人,讓人膽寒!
「能死在我的劍意之下,是你的榮幸!」
陸虞向前貼近,旋即手臂猛地一抖,一劍斜斬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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