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沒聽到自家大人回答的謝淨,在扯完所有的帳幔丟進火盆里後,就湊了過去,再喊了一聲。
「昂?」
狄映被喊得回過神,想了一下,有些負氣地回答道:「我是洛州的司馬,我憑什麼砍汪良吉啊?
他是晉州刺史哎。而且他做下的惡事除了貪贓枉法之外,就是針對個別人的行為。
即便有他自己的供詞在,那那個誰的屍體呢?你也聽到汪良吉說了的,都被扔去亂葬崗那個深坑裏了。
時間都過去了三年多,那裏面的屍骸能堆成山,你讓我上哪兒找去?
我沒權利殺他,只能把他送陛下那兒去。
屆時他要是一翻供,我不就成了兩眼瞎?連個證據都沒有。
就算他不翻供,陳伯玉的案子不是陛下已經知道了?已經給陳伯玉官復原職了?陛下不也沒有處理汪良吉嗎?」
謝淨:「大人,您好像有點兒怨氣哎,怎麼了這是?不斬就不斬嘛,留着他以後作為指證武窮思和慕容玄的人證不就好了?」
狄映:「」
他揉了揉眉心,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白灰,起身去淨面淨手。
他沒有怨氣,真的沒有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陳伯玉被冤案、在陛下那兒已經過過了明路的,陛下並沒有把汪良吉怎麼樣,那自己就不能處斬汪良吉。
他就是想來問一問汪良吉:跟慕容玄有沒有關係。
問到了,下一步,他就得想辦法去對付慕容玄。
此前,不管是武大梅還是陸楷瑞,說的都是跟武窮思有關。那時候,狄映還以為慕容玄只是被袁正豪、給扯出來應付武大梅的藉口。
後來猜到不是了。
但猜測始終只是猜測,是需要確實一下的。所以才有了這趟偽裝成陰司、審理了汪良吉的做法。
謝淨有一點說對了:他留着汪良吉,就是要對方先蹦噠着,等以後成為呈堂的污點證人。
而狄映在忙着朝堂上的事、案子上的事的時候,國朝的邊關也沒有閒着。
早有些蠢蠢欲動的人,為了有更大的把握,已在暗中聯合了起來。
契丹的首領孫興榮,和松漠都督府的都督李虺忠聯手了。
雖然契丹作亂了兩次,兩次都被狄映的名頭給嚇跑了,但那個導致契丹作亂的趙文晦,卻並沒有被陛下給處理,依舊剝削着契丹百姓,依舊上貪下拿、左吞右暴。
孫興榮忍無可忍,和同樣受到趙文晦壓迫的李虺忠,就聚在了一起。
李虺忠的李姓,是沿襲被賜賞的祖姓,也沿襲了官,成了松漠城外的駐防軍統兵都督。
這日,在李虺忠的書房內,兩人為具體的起事時間等等商議章程。
「再過十日,就是我母親的六十大壽。等明日起,我就會廣發邀請函。再以此為藉口,讓松州刺史大開松州城的城門半個月。
你就帶五千人混進城來,另外安排五千人在城西。我這兒也有一萬人。我也帶五千人進城,留一萬在城東。
屆時,等那些大夏朝的狗官們齊齊聚到我府上,再以我擲杯為號,我們直接就佔領松州城,打向饒州城,反他個狗娘養的了!」
李虺忠信心滿滿地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孫興榮也非常同意李虺忠的這個計劃,但他的心裏也隱隱有點兒擔憂。
「那個不知道狄映現在在哪裏?」
孫興榮是真的擔心,萬一舉起了反旗、萬一打起來了、還打得正熱鬧的時候,突然半空中又傳來一聲:「狄大人」來了,那可怎麼是好?
那之後是打、還是不打了啊?
「哎呀,興榮兄,你別想那麼多了。事已至此,我倆已皆無有退路可言,只能咬牙豁出去了。他狄映再神,還能有未卜先知的功能不成?
我們秘密進行了聯談這麼久,也沒見他有半個動靜兒。相信我,他肯定是不知情的。此時的他,估計還在洛州破案子呢。
等到我們這邊打起來了,他再從洛州趕過來,就鞭長莫及了。而我們這邊、和營州那邊的契丹族人,只要一聽到我們舉起了反旗,保證就能一呼百應。」
此前,營州大旱,朝廷撥發了賑災糧草和錢銀,卻全都被趙文晦給私吞了。
對於滿地的哀嚎、遍野的餓殍視而不見。這大大地激怒了契丹人,就等着有人登高振臂一呼,就要反出國朝。
孫興榮也是實在被壓力給壓得受不了了,即便是怕着狄映,他也要豁出去。何況現在還有李虺忠給他壯膽。
事情就這樣悄悄地安排着、悄悄地進行了下去。
至李虺忠母親大壽之際,因着李虺忠的身份和地位,松漠、營州、饒州等附近州城的大小官員們、都攜帶着重禮前來賀壽。有的甚至還是拖家帶口來的。
松漠城一時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了起來。
松漠的刺史柳大人,別說還想着關城門了,他甚至還安排了守城兵士們,在四個城門處列隊迎接所有到來的客人,就差沒有載歌載舞了。
而到了夜間,更是舉城歡慶。
漫天炸開的煙花下,一缸缸的酒水、一頭頭整豬、一頭頭整羊,甚至一頭頭整牛,都被烤得焦黃流油的、抬去了城外的駐紮營地內。
柳刺史也不攔着,這是李都督犒賞城外駐軍的。
他們的都督有喜事兒,底下的將士們自然也是可以分享得到的。
柳刺史也就因此並沒有發現:城外東、西兩邊的軍營人數不太對勁。更沒有發現,有無數的契丹人混了進來。
因為松漠城也是邊隘城池,一邊就緊挨着契丹。而李虺忠的祖上就是契丹降將,松漠平時就常有契丹人往來,只是檢查嚴格了些而已。
現在大家歡快,李虺忠的家族也有人來,再加上牽家帶口的,柳刺史自是也不好攔着。
雖然從實際意義上來講,他這個刺史大人,就是為着看住李虺忠的。
不過人家母親過大壽,誰也不想面子上太難看。
瞧瞧那都督府里,賀客如雲,都快人滿為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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