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突然,又隱隱透着蹊蹺,即便阮離不說,馮府眾人也不難看出她是遇到麻煩了。
亦或是她這個突然出現的妹妹就是那個麻煩!
「小仙子,若需要幫忙你儘管說,不用急着走。」馮老爺好不容易才結識了阮離這樣的人物,自是不願讓她就這樣離開的。
馮尚友和馮尚志兩兄弟也點頭,顯然都是不怕事的人。
阮離的身份擺在那裏,於他們馮府而言,能幫上她的忙是莫大的榮幸!
可阮離不是這樣的人,原本她以為馮府很隱秘很安全,不會給對方惹來麻煩,可剛剛鈴鹿山的人已經找到這裏來了,保不齊會去而復返,她不能將馮府牽連進來。
剛剛若是馮安早一刻將琉璃帶出來,就剛好會被鈴鹿山的人撞見。
何其驚險!
「多謝前輩,日後若有機會,晚輩會再登門拜訪的!」
未言其他,阮離帶着受驚的琉璃先離開了花園。
馮晉在一旁沒急着開口,可他心裏已是急的不行,後日就是他的生辰,可阮離說她明天一早就要走。
木槿陽幾人見狀也只能匆匆告辭,追着阮離而去,因為這件事連他們都被蒙在鼓裏,全府上下除了馮晉,沒有人再知道琉璃這個人的存在。
美好的晚宴一瞬間戛然而止,只留馮府一眾人風中凌亂。
「哼,我就知道她不是」
馮安話未說完,臉上便狠狠地挨了一拳,整個人順勢倒飛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抬頭,嘴角鮮血橫流,神色驚愕的看向一臉怒容的馮晉。
其餘人後知後覺,連忙上前攔住他,馮尚志罵到:「晉兒你瘋了,怎麼能對你哥哥動手!」
王氏心疼兒子,連忙上前將人扶起。
倒是馮尚友氣憤的道:「該打!」
馮晉整個人因憤怒至極,臉色漲得通紅,額角有青筋凸起,卻一個字也沒說。
他也不知道說什麼,但他就是生氣了!
馮安一把擦去嘴角的血,看着馮晉冷笑一聲:「怎麼?捨不得?我知道你喜歡她,我偏不讓你得逞!」
這般挑釁的話,瞬間又將馮晉激怒,他作勢要衝上去繼續教訓馮安,卻被馮尚志夫婦用力攔下。
「夠了!」
就在這時,馮老爺一聲厲喝,周身縈繞着隱怒的氣勢:「簡直是胡來!」
「爹,您別動氣,對身體不好!」馮尚友上前寬慰。
馮老爺抬手甩開他的手,怒然:「平日裏就是這麼教導孩子的?你看看他都做了些什麼!」
「爺爺,你平日裏偏心也就算了,今日這件」
馮安當即不服起來,可話沒說完便又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巴掌!
馮尚友怒喝:「反了你了,連爺爺的話也敢駁斥!」
馮安捂着臉,整個人似是被打傻了,今日,所有人都針對他?
馮老爺冷哼一聲拂袖而去,馮晉也被爹娘拉走,馮尚友氣兒子不知輕重利弊,心口鬱結難舒。
只是這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其餘人也都散了,他忍住沒再繼續發作。
倒是馮安心中委屈,紅着眼跑了,嚇的王氏怕他做傻事,緊忙追了出去!
回到院子,阮離先是安撫受驚的琉璃:「沒事吧?」
琉璃咬着嘴唇搖了搖頭,神色楚楚,似是有些受到驚嚇。
木槿陽幾人緊跟着進了屋子:「阿離,怎麼回事,她是誰?」
事到如今,隱瞞顯然是沒有用了,阮離只好如實相告,將她與琉璃的淵源和琉璃的身份以及目前她所要面臨的處境一併說了出來。
幾人聽的瞠目結舌,直到阮離說完了都沒有回過神。
半晌,裴勇先道:「鈴鹿山的勢力分佈極廣,我曾和他們教中之人打過交道,聽說各地都有暗線,你這樣將她帶在身邊,即便離開了溧陽都,恐也無法護住她的周全。」
水雲嬌聞言不禁為難道:「主要是不知如何安頓她,總不能將她帶回宗門去。」
宗門有宗門的規矩,山下石門洞天的結界非門內弟子是進不去的,琉璃連天歸山都上不去。
木槿陽則將阮離拉到一旁,低聲道:「她身份如此特殊,若是被鈴鹿山的人知道是你把她藏起來了,恐要惹上麻煩!」
可阮離心裏又怎麼會不清楚,若是怕麻煩,她從一開始就不會留下琉璃。
她是動了惻隱之心,因為六年前琉璃不告而別一直讓她耿耿於懷,結果那次分開沒多久她就被抓回去了。
這一次,她不會再讓琉璃離開,因為她距離十五歲沒剩多久了,若再回去,結果不言而喻!
幾人的話琉璃自己也聽見了,她坐在床沿上繃着身子,手指不安的卷着衣角,低頭不敢言語,像只受了驚的兔子。
「師兄師姐,這件事你們就別管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阮離終是開口:「師姐還未痊癒,就暫且再在馮府修養一段時間,明日一早我先帶琉璃離開。」
「你要自己先走?」水雲嬌一聽,當即拒絕:「不行,要走一起走,若是你中途遇見鈴鹿山的人怎麼辦?我們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雲嬌說的沒錯,我們一起走。」木槿陽也道。
「可是」
「別可是了。」就連裴勇都站出來說:「顯然現在這位聖女的事情更棘手些,我們不會讓你們獨自離開的。」
「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水雲嬌安撫道。
如此,阮離深思了片刻,終是點了點頭:「好,那明日一早我們就走!」
入夜,晚風吹得樹上的樹葉颯颯作響,伴着陣陣蟬鳴。
阮離呼吸均勻的躺着,一旁的琉璃緩緩的睜開眼睛,她側頭看了看姐姐的側臉,一雙水眸清澈無比。
半晌,她終是躡手躡腳的起身,悄悄的從裏面跨出去,動作輕緩,生怕驚醒了對方。
可誰知,就在她準備下床的瞬間,一隻手突然握住她的手臂,嚇的她險些驚呼出聲。
側頭,正對上阮離的目光。
「又想跑?」
琉璃頓時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般露出緊張的神色,糯糯的喚了聲:「姐姐」
阮離自床上坐起,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就算從馮府跑出去,接下來打算去哪?現在鈴鹿山的人正在到處找你,若沒有了容身之地,你能去哪?」
說到這裏,阮離不禁納悶了一下:「你身上可有會被他們追蹤的線索?昨晚這些人竟能精準的找到馮府來!」
若非馮老爺出言喝住了這些人,怕是要免不了一通搜查了。
「可可能是伏磷。」琉璃道:「逃跑時正在下雨,我以為身上的伏磷能被沖刷掉,沒想到還是留下了痕跡,怪我不小心。」
「姐姐,我沒想給你添麻煩,我也知道我自己就是個大麻煩,你讓我走吧,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命數。」
阮離:「我若與你不相識,你的生死自是與我無關,可你兩次逃跑都被我遇到,於我而言你已經不算是陌生人,我豈會袖手旁觀?」
「別說什麼生死是你的命數,說不定遇到我才是你的命數,救你於水火則是我的命數!不然老天怎麼會讓你三番五次的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遇到我?」
看着姐姐,琉璃心中只剩感動。
她本就生的漂亮,怯懦的樣子更是讓人疼惜,阮離放輕了語氣,又道:「你別有什麼心理負擔,萬事皆有因果,我若能救你這一回,說不定日後你也能救我一回。」
「姐姐」
「別說那麼多了,躺下睡覺,明日跟我回天歸山,我帶你回家!」
翌日一早,見阮離幾人執意要走,馮老爺沒有強留,而是為其備了上好的馬車。
「諸位一路慢行,日後若有機會再來溧陽都,可一定要來府上小住,到時我再好好招待諸位。」
馮老爺甚是惋惜,覺得此次沒有招待好幾人,心中有些不甘。
「前輩放心,日後定會再見的。」阮離輕聲道,又將目光落在馮晉身上:「馮師兄的生辰禮物我已經準備好,就放在屋中的香案上,你記得拿。」
馮晉心裏很不舍,可他也知自己留不住對方。
「多謝。」
阮離頷首,招呼眾人上了馬車,而後在馮府眾人的目送下,離開了溧陽都。
「怎麼不多跟阮離仙子說上幾句話?」
待人遠去,馮老爺才注意到孫子的情緒低落。
馮晉垂頭,只道:「說再多又有什麼用,日後也不知還能不能再見。」
馮老爺嘆氣,拍了拍孫子的肩:「有緣總會再見的。」
馬車一路出了溧陽都,直奔臨安都的方向而去。
路途遙遠,他們得在路上耗費不少時日。
馬車豪華而寬敞,於典在外駕車,其餘人則坐在車廂內,並不顯擁擠。
木槿陽盯着琉璃的臉看,看的她緊張不已。
明明只是穿了素衣,可奈何容貌長的太過出眾,阿離和雲嬌已是女子中不俗的長相,可卻不及她。
末了,木槿陽終是忍不住問:「你們鈴鹿山選聖女是不是看臉?」
「什麼?」
琉璃詫異,有些懵。
水雲嬌輕笑一聲,直言:「他誇你長得好看。」
臉一紅,琉璃垂下頭去,微微往阮離的懷裏靠了靠!
木槿陽挑了挑眉,看向水雲嬌問:「你也承認的吧?」
水雲嬌點頭:「我也沒見過長的這麼完美的女孩子,琉璃,你爹娘一定也很好看吧?」
「她爹娘已經不在了。」阮離輕聲開口。
水雲嬌連忙閉緊了嘴,好在琉璃早已接受了這個現實,沒有表現的太難過。
木槿陽順勢插嘴岔開,看着裴勇問:「裴勇師兄,你覺得雲嬌好看還是琉璃好看?」
裴勇坐在車廂角落,聞言不禁皺了皺眉。
阮離也投去看戲的目光,就連水雲嬌也側頭看他。
猶豫了一下,裴勇喉結微動,才小聲道:「單論樣貌,確實是琉璃姑娘好看些。」
「裴勇師兄你可真敢說啊!」木槿陽不顯熱鬧大,語氣誇張的瞪大眼睛。
阮離也笑了。
而裴勇接下來的話卻瞬間完成自救:「雲嬌說過,她不喜歡說謊的人。」
水雲嬌聞言,表情傲嬌的挑了挑眉,沒有什麼比一個人記得她說的每一句話來的更重要了。
這個回答,她很滿意!
木槿陽咧了咧嘴,顯然是被這措不及防的一口狗糧噎住了,當即反問一句:「師兄不回神隱門嗎?你這一趟出來時間可夠久的了,沒關係嗎?」
「無礙,我想把雲嬌安全送到天歸山才放心。」
宗門天驕本就無拘無束、來去自由,因為有足夠的實力自保,且天驕們都是修為達到了一定的境界,均處於艱難前進的階段,比初期修行的弟子更需要機緣,所以下山更頻繁。
只是神隱門距離溧陽都並不遠,可距離天歸山卻很遠。這樣一來一回的折騰,光路上就要近一個月了。
但人家為愛走天涯,旁人又能說什麼呢。
「阿離,你真打算把她帶回家?」水雲嬌問。
阮離毫不猶豫的點頭,顯然已經決定好了。
「我想不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了,倒是玉華村在天歸派管轄內,又是外門弟子居住的村子,鈴鹿山的人應該找不到那裏。」
幾人點頭:「那倒是,區區鈴鹿山,未經允許怕也是不敢貿然靠近天歸派地界。」
但阮離的打算遠不止於此,她不會讓琉璃一輩子就躲在村子裏,她想的是,等下一屆天歸派納新,琉璃若是能通過試煉拜入天歸派,那才是有了最強大的靠山。
一旦成為天歸派的弟子,鈴鹿山若再想要抓她回去,恐就要有所忌憚了。
可以說阮離已經將後面的一切都計劃好了,而非一時腦熱就做出要帶琉璃走的決定!
且這一路運氣還算不錯,並沒有遇到鈴鹿山的人,只在中途的城鎮歇腳了兩次,最後平安回到了天歸山。
玉華村,馬車在自家院外緩緩停駐。
院裏,阮莧正在晾曬被褥,見狀不禁好奇的往外看去。
直到看見姐姐從馬車上下來才歡呼一聲:「姐你回來了!」
「阿莧!」
阮離率先踏進院子,自上次離開如今竟是在外耽擱了一個月才回來,她其實有些愧疚。
「爹娘和阿鐸呢?」
「都在後院呢,早上吃飯的時候爹還念叨你呢!」阮莧說着便拉着阮離往後院去了:「爹、娘,姐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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