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家,沸騰的老爺海不再沸騰,如今平靜的好似一潭死水。
這個年,南宮家過得不消停,過得與往年大大不同。因為這個年,是在老爺海旁過的。
大長老和南宮家一眾老幼,不想過這樣的年。可家主未曾離開一步,始終守在岸旁,他們也只好陪襯左右。
三殿下入湖已過去七天,七天裏連個泡都沒冒,想來是凶多吉少了。其實,大家心裏雪亮,卻沒一人敢說出心中所想。
葉秋水面無表情的盯着湖面,她的修為已然恢復,可她卻感知不到那個年輕人的存在。甚至,就連那隻大妖,她也感知不到。
忽然平靜湖面泛起浪花,一道魁梧身影躍出水面,落到葉秋水身旁。魁梧漢子嘆了一口氣,拎起一旁食盒自顧說道「頭,等我。吃口飯就下去。」
葉秋水沒吭聲,卻見一旁的三驢子拉了鐵山一把。
「頭不會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
鐵山掙脫三驢子往那一蹲,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往嘴裏忙活
三驢子拍着鐵山的肩膀,欲言又止。
卻見這時,葉秋水開口道:「青黛他們走了有幾天了,你們也回學院吧。放心,這裏有小姨,就算把老爺海掏幹了,也要生見人,死見屍。」
鐵山抬頭正色道:「我再下去一次,就一次。」
葉秋水看了看外甥,輕輕點了點頭。
其實,葉秋水很清楚,無論鐵山下去多少次,也找不到崔器。可她沒有反對,因為她心裏也有着那麼一絲期盼
鐵山這一次下去很久,再露頭時,面上多了一絲喜色。
「小姨,下面有古怪」
老爺海里有古怪,那是因為老爺海下面本就古怪的很。
軒轅恆通一雙眸子死死盯着崔器,手指輕輕在石桌上摩擦着。蠢東西難道真的比豬還蠢,這都多久了,怎麼可能一點進展也沒有
崔器盯着神針內的世界,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讓他弄懂一件事。
城內那些看起來漫無目的遊走的小人,其實坐臥行走都是有規律的。他們於九門往復,圍着城中心的高塔兜圈子,似乎在守護着什麼。
一開始崔器還弄不明白,他們守護的是什麼。可每當身後老東西咆哮時,那些水之氣化作的小人,便神經兮兮的緊張起來。
如今那些小人手裏多了兵刃,有些甚至頂盔摜甲,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崔器收回金之氣,忽見洞府內有飛雪飄落,地上已染了一層寒霜。
「小子,莫要告訴老夫,數日時間只落了個兩手空空。」
崔器微微皺眉,因為老東西的聲音有些怪,好像有一隻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轉回頭,崔器一愣。
他看到血紅眸子明亮,看到雪花落白髮化作霧氣蒸騰,看到滿是褶皺的臉頰好像被熨燙過一樣平整光滑。
軒轅恆通如今的變化,只能證明一件事,他的耐心耗光了。
「天王,您老修為恢復啦。太好了」
崔器歡呼着,看起來無比興奮。可他腳下卻好像長了釘子,將他死死的釘在原地,一動也沒有動。
軒轅恆通將一切看在眼裏,冷哼道:「小子,莫要高興的太早了。不然,一會我怕你哭出來。」
崔器一頭霧水,撓頭道:「天王,小子是為您高興」
卻見軒轅恆通伸出一隻乾瘦似鼠爪的手來,碾碎雪花道:「半月小寒,整月大寒,萬年不變。」
說着,抬起頭看着崔器道:「你不知這樣的日子有多難過,我怕你連小寒也熬不過。」
話落,那些飄雪似乎為了印證軒轅恆通的話,划過崔器臉頰時落下一道血線。
崔器吃痛抹了一把,手中見血,不由驚詫道:「天王,這」
軒轅恆通仰頭看着雪花飄落,忽然咧嘴笑道:「我不管你是裝傻,還是真的傻。當小雪落成大雪,還解不開封印,你一定會死。」
「天王救我。」
軒轅恆通搖頭道:「救你?老夫耐着性子演了這麼久,累了。」
崔器苦着臉道:「天王,您在說什麼,小子聽不懂。」
「聽不懂,你是真當老夫傻嗎。現在破開封印,我可帶你離開。不然,老夫只能看着你化成血水。」
崔器額前有髮絲飄落,頓時曉得即便宗師也熬不過這場小雪。他的時間不多了,那麼繼續演下去,卻也沒什麼意思了。
「天王,小子也想逃出生天,可小子不敢啊。」
「為何不敢。」
「我怕您老出去剝了小子的皮,製成人皮燈籠啊。」
軒轅恆通笑道:「你果然把老夫當成狐狸精了。好,就算老夫是狐狸精,那麼老夫便以九尾的名義發毒誓可好。本尊九尾,向天地起誓但違此誓,必定五雷轟頂」
毒誓,的確夠毒。老東西卻見崔器搖頭,還以為那小子另有擔心。不由皺眉道:「那老夫用軒轅恆通的名義也發個誓,這回行了吧。」
崔器依舊搖頭。
軒轅恆通眯着眼道:「小子,那可是天地間最毒的誓言,即便大帝違逆,也得神形俱滅。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崔器退後一步,身子貼在神針上,笑道:「人老奸馬老滑,您老用九尾妖狐和軒轅恆通的名義發誓,可這二位都不是您啊。」
老東西一愣,卻又大笑道:「我不是我,那你說我是誰。」
崔器抱着長刀笑道:「一開始我也不知您老是九尾,還是天王。可這幾天,我捋了捋,方才弄明白。」
老東西不慌不忙坐到石凳上,冷笑道:「那你倒是說說,老夫是誰。」
崔器笑道:「您老莫急,聽小子細細道來。」
「您老說,您是天王,沒有修為在身的天王。可您老屁股底下坐着的,可都是新擺設。割手很痛的。」
「當然這不算什麼,沒準您跟大妖日久生情,人家送您的呢。當然這也沒什麼,情投意合嗎。可關鍵是,天王怎麼生了一雙鼠爪。還有,您老腳下那雙步履是不是小了些,連您老那雙虎掌也藏不住。」
「軒轅一族可沒這樣的手腳,所以您老跟天王可不搭邊。」
老東西看了看手腳,點頭道:「此言有理,接着說。」
崔器笑道:「九尾大妖,以木生雷,實乃五行屬木。可您老那個火氣,連雪花都沾不了身。您硬說您是九尾,小子怎麼能信。」
老東西伸出鼠爪,食指有火苗閃爍,點頭道:「的確五行有別。可你既沒見過九尾,也未見過軒轅恆通,你憑什麼說老夫就不是他們。」
崔器笑道:「您老別急啊。」
「您老看,南宮家坐擁金銀二山,山名富麗。其實,此富麗應該是比鳧麗才對。」
「南宮家老宅,地處被人一腳踩出來的坑裏。您老說,誰有本事將山也踩出一個坑來」
軒轅恆通咬牙切齒,一巴掌拍去石桌一角,怒聲道:「說的都是什麼屁話。」
崔器見老東西面色越發難看,逐又說道:「三三三四九年。孤,架風東遊,於鳧麗之山見妖獸蠪蛭,心情大壞,抬腳踩之,以五行之水將其鎮壓。您老看啊,這是神族通史上寫的。」
老東西豁然起身,鐵青着臉大罵道:「軒轅滅明你個不要臉的鳥人,竟敢如此編排本尊。等本尊出去,定要滅了軒轅一族,將你摳出來挫骨揚灰。」
崔器笑道:「莫要說大話了,出不去的。之前那條封印鎖,若非有人幫忙,想來你也沒本事破去。」
蠪蛭大妖頓時怒道:「那個死丫頭,說什麼,會有人下來幫老夫破去封印。原來都是騙本尊的,本尊要將你們統統製成人皮燈籠。」
「小子,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幫本尊破去封印。本尊便既往不咎,且送你一場大造化。」
崔器搖頭笑道:「且不說你能否出得去,即便出去了,興許也會被外面那個女人打死。」
「再者說,你是吃人的妖獸,與你為伍,小子以後還怎麼挺直了腰板。你說的大造化,怕是小子無福消受。」
蠪蛭怒哼道:「人吃五穀雜糧,也吃牛羊豬狗。本尊乃登天入雲的大妖,在本尊眼中,人和那些畜生也沒多大區別,吃幾個人怎麼就不行了。在本尊面前說那些個屁話,你不覺得可笑。」
崔器笑道:「我又不是跟你講道理來了,小子只是想告訴你,不屑與你為伍。」
聽了崔器的話,蠪蛭大妖一巴掌拍飛石桌,起身盯着崔器道:「在你被落雪殺死前,本尊可先一步整治了你。」
面對蠪蛭大妖的威脅,崔器卻搖頭笑道:「說大話了了吧。你看看這天,雪越來越大,怕是你火氣不夠用啊。」
「再說了,你現在撐死了宗師修為,火氣沒了,咱倆便是伯仲之間,你要如何整治小子。」
蠪蛭大妖輕蔑一笑:「你還真是個不開眼的蠢東西,真以為落草鳳凰不如雞嗎。」
話落,蠪蛭大妖氣勢陡得一變,瘦小的身子骨更是扭曲膨脹,長出鋼針一樣的銀色毛髮
老頭變妖怪,早在意料之中,崔器倒是面色如常。可下一刻,崔器卻皺眉望向那些四通八達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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