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君說要見馮少爺,自然是要見的,您稍候片刻,奴婢給您再倒杯茶水。」巧穗低聲回道,準備去給他換杯熱茶。
「不必了,我不渴。」馮謙搖搖頭,示意她不必去了,這才坐到了椅子上,不過才坐下去她就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又立即站了起來。
「水月妹妹。」看着靳水月由妙穗扶着走了進來,馮謙立即上前,下意識想要靠近她,卻聞到了一股子酒味,味道雖然很淡,他臉上卻滿是錯愕之色:「水月妹妹你喝酒了?你才多大年紀,喝酒作甚?」
「你真囉嗦啊……。」靳水月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好好好,我不說了。」馮謙在她面前向來沒脾氣,立馬搖頭,不敢再說了。
「這麼晚了,你不睡覺……來……來找我幹嘛?」靳水月跟他一向不客氣,開門見山問道。
「妹妹你神志清醒嗎?」馮謙見她說話斷斷續續的,口氣也有些不正常,有些擔心的問道。
「當然清醒了,你快說,再不說我就走了。」靳水月扶了扶額頭,有些氣呼呼的說道。
「好好好,我說還不行嗎?水月妹妹,你也知道……這次我父親得罪了你們,可這也是無奈之舉,宮中貴人施壓,上面又有總督大人逼迫,父親也沒有選擇的餘地,我知道,那時候我們鬧得不愉快,可我也後悔了,也盡力彌補了,好歹大小姐在牢裏沒有吃到苦頭,你就放過我們馮家吧。」馮謙低聲說道,說着說着一個大男人,眼淚都差點下來了。
「你父親被革職查辦,也不是我的意思……四阿哥……不是拿出……拿出聖旨了嗎?肯定是……是皇上一早安排好的……。」靳水月打了個嗝後說道,說了這些話只覺得口乾舌燥,對妙穗道:「倒杯水給我。」
「水月妹妹,你是聰明人,知道官場上是有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內幕,可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俗話說得好,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我父親已經不算貪官了,可是有些東西還是避免不了,真要查辦……我父親就完了……說句實話……哪個做官的真的能做到十成十的廉潔?如今父親丟了官職,心裏難受得緊,母親更是吵着鬧着要尋短見,我也是沒辦法了才來求妹妹。」馮謙知道靳水月喝了酒,有些不正常,可是他也沒有辦法,只能來找她幫忙。
「知道了……當初你……們雖然過分,但……也幫我保住了姐姐,雖然我覺得你們很煩……不過我也不是不講情面的人,日後……咱們兩家也不必來往了,我此次進京也會想法子……給你父親說說情,讓他……調任到別處去。」靳水月低聲說道,雖然腦子不是特別清醒,卻也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還算頭頭是道。
說實在的,馮家人雖然可惡,靳水月卻還念着過去那點兒舊情,即便馮家人從前和他們家交好是另有所圖,但大家畢竟相處了幾年,特別是馮謙,也算說到做到,沒有讓姐姐受苦,她也算是實現當初的諾言吧,日後……兩家便再也沒有任何瓜葛了。
「那就多謝妹妹了。」馮謙聞言滿臉都是苦澀,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他對靳水月的確存了非分之想,從前雖然覺得要娶她難如登天,如今卻知道再也不可能了,她雖然答應幫他們,卻也要斷絕來往了。
「時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靳水月揮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好。」馮謙站起身慢慢往外走去,完全沒有了平日裏身為知府公子的那份意氣風發,仿佛渾身的力氣都在這一刻被抽光了,說不出的淒涼。
靳水月輕輕搖了搖頭,也沒有說什麼,站起身往外走去,準備回到隔壁自己的屋裏睡了。
她的腳步還有些虛浮,妙穗想要扶她,靳水月卻走得太快,到了門口竟然沒有跨過去門檻,整個人一個踉蹌便要往前倒去。
電光火石之間,馮謙立即回身想要抓住她,可是他是不會武功的,靳水月離她有些遠,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眼看着靳水月整個人要倒在地上了,馮謙有些不忍心的閉上了眼睛。
可重物落地的悶響聲卻遲遲沒有在他耳邊響起,他忍不住睜開了眼睛,卻見靳水月好好的站在了門外頭,她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着一個男人了。
「四……四貝勒。」馮謙有些艱難的開了口,後退了兩步,向四阿哥請安。
這幾日,四阿哥天天光顧府衙,他當然認識四阿哥,只是人家貴為皇子,即便他和父親有意結交,也不夠格,人家根本不愛搭理他們
。
不知道為什麼,和這些天潢貴胄站在一起,馮謙就是倍感壓力,加之四阿哥黑着臉,他一刻也不敢留下去,只能看着靳水月道:「水月妹妹,我就先走了,你別忘了答應我的事兒。」
不是馮謙囉嗦,是靳水月喝多了酒,他怕她忘記。
「知道了,你很煩啊。」靳水月衝着他揮揮手:「快走吧。」
「貝勒爺,在下告辭了。」馮謙朝着四阿哥行了禮,才快步出了靳水月的院子。
打了個哈欠,靳水月準備繞過自己面前這尊大佛,回去睡覺了,可是剛剛走了兩步,卻發現自己差點兒撞到了他,沒辦法,趕緊往另一邊繞,可發現自己眼前還是這個人,她有些囧了。
雖然頭暈乎乎的,不太清醒,她也知道某人是故意的。
「你……幹嘛攔着我?」靳水月有些不解的問道。
「小小年紀,學旁人喝什麼酒?」四阿哥看着她搖搖晃晃的樣子,本來不想多嘴的,可有些話卻脫口而出。
靳水月聞言抬起頭看着他,見某人臉色不好,不知道是不是酒壯人膽的緣故,在他面前一向儘量夾着尾巴做人的靳水月一下子就瞪了回去:「關你什麼事兒?我看你比馮謙還囉嗦。」
「馮家人就是想利用你,以後離他們遠點。」四阿哥沉聲說道。
「你也不是什麼好人,別以為你這次幫了我們……我就會……感激你……你也……忒小氣了,本小姐為了救你……都豁出去了,竟然沒有我的金葉子……。」靳水月一邊說着,一邊推了四阿哥一把,他倒是沒有料到她如此大膽,措不及防,當真被她推開了。
「大姐、二姐都有,就我沒有……真是討厭。」靳水月一邊踉踉蹌蹌往自己屋裏走去,一邊迷迷糊糊的嘀咕道。
四阿哥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就聽到門砰的一聲響,關上了。
「金葉子……。」四阿哥微微蹙眉,就因為自己沒有給她金葉子,所以這丫頭耿耿於懷,還不高興了?
他一直沒把她當小孩子看待,如今看來……倒是他的不是了。
他住的院子離靳水月住的並不遠,方才回去時,也不知道怎麼的,鬼使神差就進來了,大約是因為她喝了酒,他想順便瞧一眼,看看她有沒有大礙,哪知道竟然會看見馮謙在這兒。
「大半夜的,放男子進自己的院子來,就不怕旁人不懷好意嗎?」四阿哥皺着眉頭低聲說着,隨即快步往外走去。
跟在他身後的小六子有些囧了。
那位馮少爺……只怕在自家主子心目當中,已經淪為壞人了。
只不過……他家主子還真是奇怪,馮少爺大半夜跑來郡君院子裏找她固然不對,那他家主子呢?明知故犯嗎?
小六子當然沒有那個膽子在自家主子面前說什麼,屁顛屁顛的跟着他出去了。
此後三日,靳家人一直在收拾行裝,待一切準備妥當之後,便啟程回京了。
六月初便要選秀,如今時日已經不多了,當然要快些趕回京城。
原本靳治雍不過是個通判,從前和馮協一關係也不錯,還想着告個假回京一趟,哪知道如今自己卻因禍得福成了知府,從六品小吏成為了從四品的父母官,要離開可就不是一句話的事兒了,如今只能一個人留在廣州府,眼睜睜的看着妻子和女兒們離開了,心裏不知道多想陪着去。
「大人,今日午時要處斬季氏,還請大人主持。」李捕頭跟在靳治雍身後,待靳家人走遠了,才恭聲稟道。
如今靳治雍已經是廣州城的父母官了,馮協一已經成為過去,該聽誰的話,眾人心裏跟明鏡似的。
「馮家人呢?」靳治雍沉聲問道。
雖然女兒說要放過馮家人,但是靳治雍心裏還是有疙瘩的,他在廣州府任職多年,還以為馮協一是只得相交的人,和其稱兄道弟,哪知道到頭來人家卻背叛了他,心裏還是很鬱悶的。
「啟稟大人,馮家眾人已經搬出了知府衙門,到外頭的宅子裏住去了。」李捕頭連忙回道。
「嗯。」靳治雍聞言頷首,還是十分滿意的,他可不想看到那些人,免得給自己添堵。
「走吧,帶我去死牢。」靳治雍對李捕頭吩咐道。
「是。」李捕頭應了一聲,立即前頭帶路了,心想着那季氏雖然罪該萬死,但到底是靳大人的妾室,想必靳大人還是有些不舍的,才要去見人家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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