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銀子過去。」靳水月聽了後非常詫異,她知道弘時一向是不喜歡生母李氏的,畢竟他是宋氏養大的,後頭見了李氏幾次,母子兩人也是一番爭執,不歡而散的,正因為如此,母子之家嫌隙很大,幾乎沒有任何情分,弘時怎麼想起給李氏送銀子,莫非是一時興起?
靳水月知道,弘時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難道有人在他跟前說李氏過得不好嗎?
「莊子上的情形如何?」靳水月看着女兒問道。
「女兒已經派人查了,李氏住的那個莊子是咱們王府的產業中比較好的,額娘您當初也算給李氏留了一條活路,莊子上每年的收入都不必上交王府,養着她和身邊的人便是,一年八百兩的收入,玩全夠她和身邊的嬤嬤丫鬟用了,畢竟莊子上不愁吃喝。」安安低聲說道。
「那三哥為何還要給她銀子,因為她是三哥的親額娘嗎?」珍珍在一旁問道。
「額娘問你們,有朝一日,若額娘也像李氏一樣被困起來,你們會如何?也像你們三哥一樣送銀子給額娘,還是不管不問?」靳水月看着兩個女兒,笑着問道。
她倒是覺得弘時這麼做是人之常情,即便他再不待見李氏,李氏也是他的親額娘,是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他的人,若不是當初李氏自個作死,又豈會有今天的結局?
弘時這麼做,靳水月不會責怪他,反而能理解他,可若是有人故意從中作梗,她是不會輕饒的。
「送銀子?」安安聞言嗤之以鼻,一臉傲氣道:「倘若真的有那麼一天,就是阿瑪糊塗了,額娘這樣好的人,阿瑪不懂珍惜,還有咱們姐弟幾個護着額娘呢,到時候咱們一塊帶着額娘離開就是了,天下之大,總有容身之處,不在皇家,雖然沒有這極致的富貴,卻也要自由自在許多。」
「對呀對呀,我也這麼覺得。」珍珍在一旁附和道。
四阿哥剛剛就已經在門口了,不是他想偷聽,是她們母女三人聲音太大,他「一不小心」就全部聽到了。
此刻聽說女兒們要帶着媳婦「私奔」把他拋下,四阿哥瞬間有種心碎的感覺。
這兩丫頭,虧他把她們當做心肝寶貝一樣疼愛了十多年,到頭來兩個沒良心的小東西竟然來拆他的台了。
不過……弘時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得讓蘇培盛好好查查。
他的孩子本來不多,雖然私心裏,他對靳水月生的孩子們更疼愛,但是弘時也是他的兒子,他肯定關心,倘若有人想利用弘時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咳咳」四阿哥在帘子外頭輕咳了一聲。
兩個丫頭對自家阿瑪的聲音很熟悉,她們沒有料到這個時辰阿瑪就回來了,兩人連忙去打開了帘子。
「阿瑪回來了。」珍珍伸手挽住了自家阿瑪的胳膊撒嬌。
「兩個小沒良心的,趁着阿瑪不在,就在你們額娘面前說阿瑪壞話。」四阿哥故意板起臉說道。
只可惜他這招嚇唬嚇唬兒子們還管用,在兩個女兒面前毫無用處,安安撇撇嘴,拉着自家妹妹出去了,這種時候,她家阿瑪大概不喜歡她們繼續霸佔額娘吧,她就行行好,成全他了。
「以後別在孩子們面前說那樣不吉利的話,瞧瞧你把她們急得,都想帶着你跑了。」四阿哥坐在靳水月身邊說道。
「我也就是隨便說說,做不得數的,哪知道你就聽見了,你今兒個下朝倒是早。」靳水月笑道。
四阿哥聽了挺無語的,聽她的意思,反而是他回來太早,是他的錯了。
「生氣了?」靳水月見他看着自己許久不說話,便搖着他的手臂笑道。
「對。」四阿哥點頭。
「哦。」靳水月知道他是裝的,依舊靠在他手臂上。
四阿哥見她這樣賴着自己,忍不住嘆息一聲,輕輕將她擁入懷中,他這輩子都被她吃定了,還怎麼捨得生她的氣。
午休過後,四阿哥回到九經三事殿處理政務去了,蘭珍伺候自家主子起身梳洗完後,低聲道:「福晉讓查的事兒奴婢已經查清楚了。」蘭珍說到此,微微一頓,靠近自家福晉,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這麼說……一開始是弘時起了惻隱之心,讓小遊子派人送了兩百兩銀子過去,後頭那三百兩,卻是李氏傳話給弘時要的,說她日子艱難,度日如年嗎?」靳水月有些憤怒的問道。
原本她不該為一個李氏生氣的,可是她給人家留一線生機,換來的卻是歪曲事實的詆毀,她不是聖人,怎麼能受得了?
「福晉,這事該如何處置?」蘭珍問道。
靳水月聞言冷笑道:「我何必去處置?弘時這些年對我這個嫡母敬愛有加,又聽話懂事,是個好孩子,我當然不會去磋磨他,但李氏實在是可惡,你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告訴宋氏,讓宋氏去解決。」
靳水月不想因為這個傷害到弘時,但是她這個嫡母和人家到底隔了一層,但是宋氏就不一樣了,宋氏把弘時養大,她的話弘時肯定信的。
當日傍晚,弘時用完晚膳,才到了自個的院子門口,就被宋氏身邊的秋喜給攔住了。
「阿哥,我們主子要見您,請您過去一趟。」秋喜福身說道。
「姑姑來的正好,我也想去見額娘。」弘時笑着說道,他本來就打算晚些時候去宋氏那邊,如今秋喜過來請他,倒是正中下懷。
天冷,宋氏讓人熬了驅寒的湯藥,弘時進去時就聞到了一股子藥味。
「額娘病了嗎?」弘時見宋氏臉色有些蒼白,又喝着藥,心裏頓時有些擔心了。
宋氏見他這樣着急,心裏暖暖的,她輕輕搖搖頭道:「沒有,額娘沒有病,只是冬日裏天冷,我身子骨到底比不上從前,就讓太醫開了驅寒的藥調理身子,額娘好幾天沒有見到你了,你最近可好?」
「兒子很好,讓額娘操心了,是兒子的不是。」弘時一邊結果宋氏的藥碗交給秋喜,一邊說道。
「額娘知道你忙,你照顧好自己,額娘就放心了,對了,瑜芳的身子如何了?雖然你們還有六個月才成親,可傷筋動骨也不是那麼好調養的。」宋氏看着弘時,柔聲說道。
「兒子也不能常去看她,於禮不合,不過兒子會讓人多打聽情況的,補品也時常送去。」弘時低聲說道。
「嗯,你們已經定了親,這親事是你阿瑪答應了的,你阿媽現在說話便是金口玉言,所以你們的婚事不會有任何變化,雖然你們尚未成親,你去多了,有損她的閨譽,但是誰有敢說什麼?你娶她是必然的,你心裏擔心,去探望就是了,免得心神不寧的,更加壞事。」宋氏說到此,頓了頓,拉着弘時的手道:「我聽福晉的意思,等你成親後,你阿瑪便要讓你入朝當差了,你可是你阿瑪的長子,萬萬不能讓他失望,你的前程如何,可就握在你手裏了,一定不能在兒女私情上耽誤太多,既然你喜歡瑜芳,她又是你的未婚妻,就大大方方對她好,不然你心神不寧的,你阿瑪看在眼裏,只怕要失望。」
「兒子明白額娘的意思,謹遵額娘教誨。」弘時聽了宋氏的話,心裏也很認同,他關心瑜芳,都有些自亂陣腳了。
「對了,以後你若是要給你親額娘送銀子什麼的,別自己派人去,你交給額娘去辦吧,額娘好歹一把年紀了,身邊也有幾個可用之人,你身邊那些人畢竟跟了你不久,先不說是否忠心,做事到底欠妥當。」宋氏看着弘時,柔聲說道。
弘時萬萬沒有料到養母會說這個,當即面紅耳赤,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過了許久才開了口:「兒子只是怕她過的艱難,所以……。」
「額娘明白你的意思,你這麼做,是不忘本,額娘很開心,因為你一直是個心善的孩子。」宋氏柔聲笑道。
「額娘既然知道了,那阿瑪和嫡母那邊……。」弘時心裏很忐忑,很不安。
「自然也是知道的,不過他們既然沒有說什麼,便沒有怪你,不過額娘要提醒你,你關心你的親額娘是理所應當的,卻也不能被人利用,那莊子上,刨開養奴才的銀子,一年收入最起碼八百兩,足夠你額娘用了,你給了兩百兩,你額娘又讓人帶信,向你訴苦,又要了三百兩銀子,銀子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她想要做什麼?以我對她的了解,她應該給你寫了書信吧。」宋氏看着弘時,慢慢說道,她說話的同時也在觀察弘時的神色,發現這孩子真是藏不住心事,被他說中後臉色都變了。
「額娘,她只是……。」弘時張了張嘴,想為自己和李氏辯解幾句。
「好了。」宋氏笑着打斷了弘時,輕輕拍了拍他的手道:「你已經十八了,不再是個孩子了,是非黑白,要由你自己去辨別,弘時,回去好好想想,問問你自己的心,再做你想做的。」
弘時聽了宋氏的話微微一怔,隨即點了點頭,又坐了一會,才起身告辭了。
等弘時走了片刻,秋喜才看着自家主子,一臉不解道:「格格,就這麼算了嗎?李氏明顯就是想藉助阿哥回到王府,甚至進宮,她這麼做玩全沒有把您放在眼裏,您養了阿哥這麼多年,如今眼看就要熬出頭了,她卻來搶兒子,實在是過分。」
「她再過分,我也不能在弘時面前多說什麼,若我說她的不是,反而會讓弘時反感,一心維護李氏,忘了我這個養娘。」宋氏說着眼眶都紅了。
「格格別傷心,好歹王爺就要登基了,您把阿哥養大,即便李氏想奪回去,王爺也是不會答應的。」秋喜連忙安慰道。
「日後若有個兒子養老,日子當然有盼頭,今時不同往日,李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側福晉,我也不再是她院子裏討生活的小格格,豈能再任由她擺佈,任由她欺負?我含辛茹苦養大弘時,為他操碎了心,絕不允許任何人搶走他。」宋氏說到此緊握拳頭,原本溫潤如玉的臉上滿是恨意。
「格格說的對。」秋喜連忙點頭,她伺候主子多年,當然知道弘時對主子來說意味着什麼。
「她已經搶走了二格格,差點毀了那孩子,我豈能讓她再害了弘時?」宋氏說到此,牙關緊咬,對秋喜道:「你去替我辦一件事。」
「但憑格格吩咐。」秋喜素然應道。
宋氏讓她附耳過來,輕聲說了幾句,秋喜連連點頭,很快便按照主子說的安排下去了。
十一月二十二,靳水月出了月子六天後,眾人啟程回了攝政王府,恰好第二天便是安安的生辰,雖然府里的人早就準備妥當了,靳水月關心女兒,還是讓管事的嬤嬤們來回話了。
「額娘,就讓女兒去聽她們回話吧,您歇着。」安安在暢春園鍛煉了一個月,管家管上癮了,覺得還不錯,想繼續為自家額娘分憂。
「哪有小壽星自己過問這些的,聽額娘的,這事額娘來管,別的事兒還交給你。」靳水月拉着安安的手笑道。
「那成。」安安笑着點頭。
安安如今的身份不同以往,她的生辰宴除了遍請皇家同輩的天之驕女們,許多大臣家的閨秀們也翹首以盼,希望得到這位未來公主的青睞。
靳水月早就和女兒一塊擬好了賓客名單,帖子也早就發出去了。
二格格府上,柳兒正指揮粗使想僕婦往洗浴的暖閣里抬水。
「格格,水準備好了,請格格沐浴更衣。」柳兒準備好一切後,便去外頭請自家主子了。
「嗯。」二格格頷首,去暖閣里沐浴更衣後,穿上了平常喜歡的寢衣。
「柳兒,去把明日給三妹妹的生辰禮拿來,我要再看看可有不妥當的。」二格格笑着吩咐道。
「格格都看了好幾遍了,錯不了。」柳兒雖然這麼說,但還是去拿了。
二格格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這些年她雖然時常回王府給阿瑪和嫡母請安,也試着和弟妹們緩和關係,但用處不大,弟弟妹妹們似乎都很防備她,她這次又有事要求阿瑪和嫡母做主,自然要討得他們歡心,對安安好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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