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將領隨意看了一下手底下的人呈上去的東西,微微皺了皺眉道:「先收起來。」
「是。」那小卒應了一聲,立即放到了馬背一側的口袋裏。
「你們是什麼人?」那將領瞥了一眼靳水月等人,拔出手裏的長刀,沉聲問道,大有一言不合便要殺人的意思。
看着那長大散發出來的冷冽寒光,再想想今兒個在路上遇到的兩撥死人,還有這空無一人的小鎮,靳水月心裏一片冰冷,興許……這些無辜的老百姓就是這些人殺的,可他們身為大清的將士,怎麼能隨意殺害百姓?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
當然,此時此刻,這些人手裏的刀就是王法,死人是無法去伸冤報仇的,而且這些人敢這麼做,肯定是有所依仗的。
她雖然是個親王福晉,但是此刻也沒有把握能震住這些人,而且靳水月看他們身上的盔甲,也認不出他們到底是哪裏的兵將,萬一是和自家四爺對着幹的呢?那豈不是危險了?
所以暫時是不能暴露身份。
想到此,靳水月故意往後退了兩步,似乎被這將領手上的刀給嚇到了一樣,她面色有些蒼白,輕輕福了福身,顫聲道:「回大人的話,妾身乃是戶部郎中永泰之妻兆佳氏,欲帶兩個女兒前往大名府娘家探親,妾身的阿瑪是大名府總兵達春,妾身等人昨兒個才從京中出來,若是衝撞了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靳水月是見過戶部郎中永泰的嫡妻兆佳氏的,是在王府的一次宴席上,因為兆佳氏長得頗為清麗而且氣質脫俗,所以她便有了印象。
兆佳氏之夫永泰雖然只是正五品的戶部郎中,可那兆佳氏卻是出身名門,其阿瑪在直隸的大名府做總兵,乃是正二品的武將,兆佳氏和靳水月年紀相當,剛好也有兩個女兒,所以此刻靳水月便冒充了她。
「戶部郎中……大名府的總兵。」為首的將領聽了以後,思索了片刻才對身後的眾人道:「先不要殺他們,帶回營地,由將軍處置。」
「是。」一眾兵卒應了一聲,立即收刀下馬,將靳水月等人圍了起來。
靳水月連忙對鄂輝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他們人多勢眾,哪怕鄂輝等人武功不俗,但也不一定能贏,而且這一路上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突然就冒出這些將士來,聽他們的口氣,還有營地,那周圍肯定還有將士,他們即便對付了這些人,也插翅難飛,還不如暫時屈服,靜觀其變。
鄂輝見此,立即把手裏的長刀交了出去,他身後的侍衛們也立即照做了。
片刻之後,靳水月等人便被這些兵卒驅趕着往前走去,幸虧他們沒有收走馬車和馬匹,大概是不耐煩等他們步行吧。
這些人並沒有讓他們回到官道上,而是驅趕着他們往鎮子的東邊去了,走過了一段不算平坦的山路後,再繞過一個小坡,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營地出現在了眾人眼前,四處都是行軍用的帳篷,可以看出,這營地是才開闢不久的,還有一些大樹的樹樁在裏頭,那切口可新鮮的很。
營地內都是人,大多數是將領和兵卒,一個個看着特別彪悍,除此之外,偶爾可以看到普通人打扮的百姓,只是這些百姓大多髒兮兮的,而且正在幹活,稍有不慎,還會挨那些巡邏兵卒的鞭子。
「隨我去見將軍。」那將領下了馬,轉身對靳水月等人呵斥道。
「是。」靳水月等人連忙應了一聲,裝作很害怕的樣子,跟着這人去了。
此刻的靳水月,心裏十分震驚,這可是京城一百多里外的地兒,按理說,除了城外五營那些拱衛京師的人馬,不應該出現別的軍隊才是,而且這些的盔甲和打扮,明顯不是五營的人,他們突然出現在這兒,實在是太讓人心驚了。
幾乎是一瞬間,靳水月就想到了京中的形勢,皇帝奄奄一息,皇子們為了爭奪皇位各顯神通,私底下早早就開始準備了,這些人……難道是某位皇子的人馬?
這樣的大營,這麼多人來來往往,粗虐估計一下,起碼也有個一兩萬人馬。
皇子之中,誰有這樣的財力養一兩萬私兵?即便有這個財力,要秘密養這麼多人而不被發現,實在是有些不可能。
而且看這些人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明顯就是長期經過浴血奮戰的鐵血之軍,和私底下躲着養的私軍有明顯的區別。
當然,她家四爺那些暗衛就不一樣了,那些人本就是百里挑一,又經過多年培養的,加之銀子不要命的砸進去,所以才個個出眾,靳水月不信別人還有他們這個能力。
雖然靳水月沒有帶兵打仗的經驗,但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吧,她好歹身為福晉,不止一次見過朝廷養的那些大軍,如今看着人的舉動,還有這些人的盔甲、長刀,營地,便猜測他們十有八九是朝廷養的人馬。
諸位皇子之中,有誰能調動朝廷大軍?
心中那個答案呼之欲出,靳水月的臉色變了又變。
皇子之中,能輕易調動大軍的就是十四阿哥了,雖然十四阿哥的勢力範圍在西北,這些人從遙遠的西北趕來京城,在此之前不驚動任何人,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在她看來有些天方夜譚,可是……並不代表做不到。
她家四爺可以秘密養出那些影衛來,沒有被旁人發現,那別人也可以弄出自己的殺手鐧,就比如這些人馬。
從營地門口一路往正中間的大帳走去的路上,靳水月一直在偷偷觀察四周行走的將士,聽他們說話的口音,慢慢的,她更能確定自己的猜測了。
這些人,十有八九就是十四阿哥從西北秘密調來的人馬。
既然是十四阿哥的人,他們就更要小心應對了,否則自己等人即便不被殺死,也會被關押起來嚴加看管,以後成為威脅她家四爺的籌碼。
靳水月在這裏猜測着,鄂輝那邊卻是早就知道這些人的來歷了,從他們出現在小鎮外頭時,看着這些人身上的盔甲和長刀,還有戰馬,鄂輝就知道他們是西北軍。
他身為侍衛,雖然從未外出打仗,但因為是侍衛,都算是軍中之人,對大清朝的軍隊自然是有所了解的,只是一路走來,他們根本不敢出聲,他也沒有機會提醒自家福晉。
「你們在外頭等着。」為首的將領看了靳水月等人一眼,低聲說道。
「是。」靳水月等人連忙頷首,不敢得罪。
「將軍,屬下趙峰有事求見。」將領在帳外恭聲稟道。
「進來吧。」
片刻之後,營帳內傳來了一道冷冽的聲音。
「是。」趙峰應了一聲,自己掀開營帳的帳簾進去了。
大帳內,有一中年男子坐在了正中的椅子上,此人一身滿人貴族打扮,並未穿盔甲,手裏拿着一卷行軍圖看着,神情十分專注。
「最近幾日收穫如何?」過了好一會,中年男子才放下了手裏的行軍圖,看着趙峰問道。
「啟稟將軍,屬下等十路人馬這幾天又將四周清理了一遍,找到了不少糧食和可食用之物,凡是不聽話,不願配合的刁民,屬下都處理了,膽小怕事之人都帶回營帳做雜活,大軍的行蹤暫時不會暴露,不過因為官道上人來人往的緣故,屬下也按照將軍的吩咐,沒有隨意殺那些過往的行商和百姓,特別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留下了性命,讓人帶去北邊看管起來了。」趙峰說到此微微一頓,低聲道:「今兒個屬下在永和鎮抓到了十幾個人,聽他們說是戶部郎中的家眷,是去大名府總兵那兒探親的,敢問將軍,他們該如何處置?」趙峰看着自家大將軍,低聲詢問道。
「大名府總兵……是叫達春吧,讓他們進來。」這中年男人聞言低聲說道。
「是。」趙峰應了一聲,便出去傳話了。
靳水月一手牽着一個女兒進了大帳,並未讓鄂輝等人跟着,事實上,他們也進不去。
蘭珍等人見自家主子進去了,臉上露出了急色,但此刻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是我們大將軍。」趙峰沉聲說道,意思再明顯不過了,要她們行禮。
「妾身拜見將軍。」靳水月領着兩個女兒輕輕屈膝行禮,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不能暴露身份,那就照着人家的規矩來吧。
「聽趙峰說,你們是去大名府總兵達春那兒探親的?」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盯着她們問道。
「是,大名府總兵是妾身的阿瑪,妾身特意帶兩個女兒去探親。」靳水月連忙應了一聲,至於安安和珍珍,則是乖乖的站在自家額娘身邊,沒有輕舉妄動。
「說起來,本將軍和達春總兵也是舊識,從前還一起在宮中做過侍衛,那時候本將軍還是他手底下的人呢。」中年男人低聲說道,語中帶着一絲感慨。
靳水月聞言心一下子提起來了,她之所以假冒兆佳氏,就是因為兆佳氏的夫君是個朝廷命官,但因為官職不高,不會太引人注目,而娘家阿瑪又是個總兵,她原本想着這些當兵的應該不會太為難才對,沒想到人家的將軍竟然和達春是舊識,萬一露餡了可怎麼辦?
不過……女眷一般都不見外男的,這將軍不一定就認識兆佳氏。
靳水月猜的沒錯,這將軍也是滿人出身,所以當初才進宮做了侍衛,的確在達春手下幹了幾年,但是達春的家眷,他是沒有見過的。
「當初在宮裏,達春老總兵對我們那些侍衛也算照顧,一轉眼多年過去,本將軍在西北苦寒之地掙扎多年,比起在直隸做總兵的你阿瑪,倒是辛苦許多,以後本將軍老了,能像老總兵這樣頤養天年,也是幸事一件了。」中年男人一邊嘆息着,一邊招了招手,對一旁候着的趙峰道:「讓人帶他們去北邊歇息,好生照看着,不要苛待。」
「多謝將軍。」靳水月聞言故意露出驚喜交加的神情來,連忙福身道謝。
「是。」趙峰聞言,應了一聲,連忙叫帳外的兵卒帶着靳水月等人去了。
「趙峰,吩咐下去,十路人馬依舊每日出去巡視,官道要徹底掌控起來,這樣咱們不僅不愁吃喝,也不會泄露大軍的行蹤。」中年將軍沉聲吩咐道。
「是。」趙峰聞言頷首,隨即低聲道:「將軍,長久阻攔官道,來往的人都被我們抓來,久而久之,北院肯定關不住這麼多人了。」
「若關不住那麼多人,尋常百姓殺了也就是了,我們軍中不需要那麼多苦役。」中年將軍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片刻之後,又慢慢消散開了,他低聲道:「不過依本將軍看,京中很快就要有大變故了,只要貝勒爺一聲令下,我們的行蹤不必隱藏,這些人也就無關緊要了,到時候放了便是。」
「屬下知道了。」趙峰聞言頷首,退出了大帳。
偌大的營地北邊,被抓來做苦役的老百姓用一個個木樁圍了個大院子出來,木樁之間的縫隙很小,連幼童都無法穿過。
這臨時的北院裏邊有十來個帳篷,除了帳篷外,地上有許多用稻草臨時鋪的床鋪,烈日之下,這些人躺在稻草上,個個都曬的昏昏沉沉的,有些人還拿木棍撐起了衣裳遮陰,但效果不明顯。
一進這臨時院子,一股子臭味便迎面撲來,那是一種汗味兒外加……人的排泄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熏的靳水月等人都乾嘔起來了,特別是靳水月,大概是因為有孕在身的緣故,一下子沒忍住,跑到左側角落了吐了起來。
「大人,我們要住在這兒嗎?」蘭珍看着領他們過來的兵卒,一臉着急的問道。
這兒哪裏是人住的地方,到處髒得要命不說,還臭氣熏天,他們家主子有孕在身,肯定熬不住的。
「不錯,凡是被我們抓來的人,都住在這兒,地上這些是做雜役的老百姓,邊上帳篷里住的,都是有身份的。」那兵卒看了蘭珍一眼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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