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話,把劉健和旁邊看旨的王岳嚇了個冷汗迭出,如此隆重的靈前宣旨大典上漏了個人,這可是大罪過!
兩人趕忙把聖旨打開,細細地再對一遍,這才舒了口氣:「陛下,微臣並無遺漏。」
朱厚照皺起眉,他父皇明明說了,要和陸淇相扶相持、相得益彰啊!難不成是父皇忘記了?
腦筋一動,聰明的朱厚照已經明白了父皇的意思,既然要為自己的心腹積蓄力量,當然得由他親自下旨封賞才行啦!
「既然沒有遺漏,那就再補一句吧。」朱厚照指揮侍立一旁的秉筆太監:「加封陸筠陸參將為正三品戶部侍郎,另賜飛魚服,賞銀五千兩!」
什麼?!
倘若弘治帝泉下有知,八成會哭笑不得。
他忘了教朱厚照,積蓄力量要一步步穩紮穩打,培植自己的黨羽尤其如此。
譬如錦衣衛,如果下面沒有龐大的情報網絡和人數眾多的番子們做支持,哪怕把牟斌封為正一品大員,和首輔平起平坐,他的權力也不會憑空多出來的。
三位大學士絕倒,底下群臣大驚失色。
經過剛才的事,大家已經對這位新皇的性格有所了解,可沒想到朱厚照的不着調仍然超出他們想像範圍。
六部九卿們一蹦三尺高。
「陛下不可!如此實在不合禮制!」
「陸筠區區京營一參將,又如此年幼,別說做沒做過封疆大吏,他就連知縣都沒有做過一遭!如何能勝任戶部侍郎之職?」
「陸筠是先帝所賜同進士出身,連會試也不曾登榜,實際上不就是個秀才嗎?豈能堪當大任?」
朱厚照攥緊了拳頭。
前面那麼多封賞,雖然是以朱厚照的名義下的旨,他卻沒有參與擬定。現在他要親自下令宣旨了,臣子們卻一會兒這個不同意,一會兒那個不同意。
「都給我閉嘴!!」
朱厚照勃然大怒,站起來一拍御案:「我做的是什麼皇帝?皇帝想封賞誰,竟然還得看你們的臉色?好沒趣!
這個皇帝我不做了,既然你們這些人有主意,你們來做吧!」
說着,朱厚照牛脾氣上來,就把玉笏板一扔,金玉帶一扯,雲頭履一踹,當場要罷工。
王岳嚇傻了,下意識地撲上來抱住朱厚照的腳:「萬歲爺!」
旁邊幾個小太監像野狗撲食一樣,慌忙把冠帶搶起來。
三位顧命大臣更是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禮儀既成,朱厚照已經是法理上正兒八經的天子了,這時候他不說想當了?
開什麼玩笑!
大明朝還從來沒出現過哪位皇帝,登基的當天宣佈退位的呢!
底下大臣們還沒反應過來,三位大人趕忙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登上御階,把朱厚照按回龍椅上。
「陛下!」
「陛下三思啊!」
朱厚照常年習武,又正在氣頭上,三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哪裏按的住他?反倒是被他推了個仰倒,要不是底下有小太監墊着,怕是要摔斷老腰。
還是李東陽腦筋轉的快,脫口而出:「陛下莫急!陸參將剛領了兵馬沒多久,此時提拔他到戶部還太早!」
聽了這話,朱厚照才停下手:「嗯?」
有用,事情還有轉機!
李東陽組織了一下語言,輕聲道:「陸筠剛入神機營不到月余,必然也想干出點成績吧?
老臣明白,陛下想要提拔陸參將,可他畢竟年輕,資歷太低。
陛下何不等他干出成績之後再提拔他,如此來得更加名正言順,臣子們自然也無話可說了。」
這話說的在理,朱厚照聽罷,也停止了掙扎。
劉健等人這才緩了口氣,他們年紀大了可經不起驚嚇。王岳捧起雲頭履正要給他穿上,誰知這祖宗突然又伸腳一踹,還是不肯穿。
「哼!話雖如此,你們幾次阻攔我的旨意,可見沒把我這個皇帝放在眼裏!」朱厚照兩手叉腰,胡攪蠻纏起來。
「這」
三人對視幾眼,他們可不怕胡攪蠻纏,只要朱厚照能坐下來談談,就算是有進步了。
謝遷陪着笑:「臣等豈敢阻攔旨意?只是身負勸諫之責,不敢懈怠罷了。
陛下賞賜陸參將飛魚服與五千兩銀,足見皇恩浩蕩,想必陸參將定是不勝榮幸!」
朱厚照摸着下巴想了想,才賜了一件衣服和幾兩銀子,這叫什麼積蓄力量啊?
「不行,還得加封!」
李東陽一回頭,忽然看見了階下的建昌侯張延齡,頓時想到了什麼:「陛下,依臣看,不如加封陸參將爵位,以示榮寵。」
爵位?朱厚照也看向一臉茫然的舅舅,頓時點點頭,沒錯沒錯!
比起讓他舅舅這樣的混蛋做公侯,浪費朝廷的祿米,還不如封給陸侍讀!
「好!那就加封陸筠為涌川伯!」
如此鬧劇,即便底下的大臣們有人看不慣,但全都不敢再說話,生怕哪句話惹惱了朱厚照,又讓他不想幹了。
大部分的臣子並不太在意。
畢竟和戶部侍郎這樣掌握帝國經濟命脈的實權職位不同,涌川伯雖然名頭好聽,卻只是個虛銜,頂多只能讓陸淇漲一些薪水。
既然如此,何不順了新皇的意,做個順水人情?總好過朱厚照把龍袍一脫,大家誰也別想好過。
三位顧命大臣是忙不迭地應聲:「好好好,司禮監快擬旨!」
待秉筆太監研磨,往恩旨上添完這一條之後,朱厚照才同意王岳把剛才扔掉的腰帶鞋履穿回他身上。
這個環節終於結束,大家都鬆了口氣。
而陸淇此時還雄赳赳,氣昂昂的在宮內各處巡視,半點也想不到剛才乾清宮內圍繞着她,發生了什麼爭端。
時間很快來到了晚上。
這些天下來,陸淇的身體已經被甲冑鍛煉出來了。穿着甲冑也能健步如飛,脫下甲冑更是身體輕盈一倍,翻牆爬樹都不在話下。
要在規模宏大的紫禁城中巡視一圈,實在也不是容易的事,陸淇這會兒已經走得兩腿抽筋了。
可今天晚上新皇要率領百官,在乾清宮為大行皇帝守靈,大內禁軍必須得保證宮內各處安穩才行。
行至乾清宮殿外,能聽見裏面傳來的隱隱哭聲、磬鈸聲,繁瑣的守靈儀式要進行到明日方止,不知以朱厚照的性子能不能堅持到那時候。
借着麾下換崗的時機,陸淇在乾清宮後找了間無人的暖閣,脫下兜鍪、解下膊披,撩起裙甲就往地上一躺。
渾身的筋骨終於鬆快下來,又長長地伸了幾個懶腰,陸淇幸福地兩眼一闔,準備打個小盹。
來前她還吩咐過成鳧山,一個時辰後來叫醒她,這樣就不會因為睡過頭誤事了。
半夢半醒之際,陸淇感覺好像有人在搖她的肩膀:
「陸侍讀,醒醒!」
朦朧間睜開眼,就見她身邊盤腿坐着個白衣白帽的人,臉色極差,活像個無常厲鬼。
「我嘞個!」陸淇驚得差點爆粗口,再定睛一看,原來是身披重孝的朱厚照。
「啊是陛下啊。」
朱厚照一把按住想要起身行禮的陸淇:「陸侍讀,咱倆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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